第16章 荒野白骨(6)
「余玫瑰還問不問了?」我在明哥身邊小聲提醒了一句。「你難道還聽不出來嗎?估計這小兩口在來之前都對好口供了,咱們現在沒有證據,問也是白問。」說著明哥掏出手機,撥通了老賢的電話:「你那邊有結果了沒有?」「有了,那小孩不是余有才的,是丁雨的。」老賢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明哥的手機聽筒里傳了出來,可這句話在我的耳朵中,卻有極強的穿透力。「什麼?小孩子是丁雨的?」葉茜顯然也聽見了這個結果。「小孩子現在快兩歲,剛好跟死者失蹤的時間相符,看來這個丁雨是給自己的老子戴了頂綠帽子。」我在一旁說道。「難怪要殺人滅口,原來是怕小孩子出生,把這件醜事給抖出去。」葉茜很適時地給我做了補充。「明哥,我們好像漏了一點並沒有調查。」我靈光一現,瞪大眼睛說道。
正在一旁思考的明哥,被我這麼一說,抬頭問道:「小龍,你說什麼?」我清了清嗓子:「咱們再回頭來分析一下這個案件,如果這起案件的性質是搶劫殺人,只要嫌疑人的腦袋沒有問題,他作案之後肯定是棄車逃逸,否則目標太大,被抓到的風險很高,那死者曾經駕駛的那一輛計程車就有可能不會再正常營運;如果是死者的兒子丁雨作的案,那他的目標在於殺人,而不是車,說不定這輛車到現在為止還在營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對啊!我怎麼沒想到!」葉茜興奮得蹦了起來。明哥的反應並沒有像葉茜那樣強烈,而是轉身走出門外:「走,查車。」
三十
我們通過方起航得知了死者曾經駕駛的那輛計程車的車牌號碼,按照車牌號找車,是再簡單不過的事。這輛牌照為灣DT2211的計程車是屬於一個名叫郝濤的小老闆,他手底下有三輛計程車,每個月靠駕駛員的分紅也有個萬把塊的收入,日子過得還算優哉。
前後也就一個小時,我們便在一家茶館找到了郝濤,簡單地亮明身份以後,郝濤客氣地把我們領進了雅間,並給我們一人上了一杯上好的鐵觀音。
「郝老闆真是客氣,我們這次來就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明哥寒暄了一句。
「冷主任,您這是說哪裡話,我家裡有親戚在公安局工作,冷主任的大名那可是如雷貫耳,您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小弟一定如實相告。」這做生意的人就是會來事,這話說得我都有點飄了。
「不知道余有才你認不認識?」「余……有……才……」郝濤皺起了眉頭,放慢了語速。
「他外號叫三禿子,染個黃毛,以前給你開過車。」我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郝濤聽我這麼說,笑呵呵地說道:「你說三禿子啊!我怎麼可能不認識,給我開了好幾年車。」「你還記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不幹的?」
「這具體日期我還真不記得了,不過我能給你問到。三禿子不幹之後,我又找了一個司機,人家一直干到現在,所以我打電話給他,他准知道。」說著,郝濤掏出了土豪金的蘋果手機,按動了一串號碼。
電話很快便被接通了,簡單的對話之後,郝濤開口說道:「前年的六月十二號。」
「這個日期跟丁雨所說的日期就差兩天,這根本不是巧合。」我心裡更加確信了我們的推測。
「對了,當時三禿子有沒有事前跟你打招呼說要不幹?」明哥思考了一番之後,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沒有,當時還給我氣得不行,你說這麼短的時間,讓我去哪裡找駕駛員?還好我關係廣,要不然這車停一天,就少賺一天錢啊!」
「你的車是誰還回來的?」明哥問到了重點。「他兒子,好像叫什麼丁雨。要說這三禿子不是個玩意,但他的兒子可真懂事。」
「哦?這怎麼說?」「那件事我記得特別清楚,他兒子來還車的時候,把車前前後後刷得乾乾淨淨,給整個車換了新的坐墊不說,還噴了八四消毒液。我幹了這麼多年計程車生意,從來沒有見過像他兒子這麼會來事的孩子,我平時一有空就把這事當正面教材說給我手底下的那些師傅聽。」郝濤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那丁雨有沒有說余有才幹嗎去了?」
「好像是說因為賭博跑了,別的我就不清楚了。」郝濤仔細地回憶了一下。
「那好,這次麻煩郝老闆了,我們就問這麼多。」明哥客氣地起身,把右手伸了過去。
「哎呀,哪裡話,我也算是你們公安的親屬,還是那句話,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一句話。」
和郝濤說了一通客套話之後,我們趕到了刑警隊,明哥把郝濤的問話筆錄遞給了徐大隊長。
「這麼看這個丁雨基本上可以確定是兇手了?」「不能這麼說。咱們現在手裡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批捕丁雨,雖然他有作案嫌疑,但還需要找出實質性的證據來。」明哥直截了當地說道。「那下一步怎麼辦?」徐大隊有些焦急。「把丁雨、余玫瑰再帶回來。現在丁雨撒了謊,有作案嫌疑,我們可以先把他給拘留一段時間,敲山震虎,這次我要從余玫瑰那裡打開突破口。」明哥彷彿早有準備地回答。
「行,就按冷主任你說的辦。」徐大隊趕忙吩咐偵查員把剛走沒多久的丁雨一家三口,又帶了回來。
這次抓丁雨可沒有像上次那樣客氣,直接給他戴上了一副冰冷的手銬,余玫瑰可能沒有見過這個陣勢,渾身打著哆嗦,蜷縮在丁雨的身邊。
「警官,我犯了什麼法了?」丁雨一見到明哥,張口大聲問道。「把他送進看守所!」明哥沒有跟他廢話,直接下令關人。得令的兩個偵查員一人架著一邊,把奮力咆哮的丁雨抬上了安裝有「老虎籠子」的警車。「葉茜,你幫余玫瑰照看一下小孩,我帶她進屋問話。」「好的,冷主任。」
話音剛落,余玫瑰戰戰兢兢地跟在我們身後走進了詢問室。我們目前掌握的證據,無法證明余玫瑰參與到這起案件當中,也就是說,她暫時還沒有作案嫌疑,所以對她的問話只能在詢問室里進行。
「會說漢語么?」明哥起了個頭。「會!」余玫瑰用獃滯的目光盯著明哥,木訥地點了點頭。「你認不認識余有才這個人?」明哥問道。
「認識。」「怎麼認識的?」
「是……他……從……我們那裡……把我……帶到……這裡來的。」余玫瑰顯然對中文還不是很熟練,結結巴巴地說道。「下面在回答我的問題時,你盡量不要緊張,說話語速放慢一些。」「嗯!」
「你是不是自願過來的?」「是他拿了兩萬元錢給我家人,我家人才願意讓我過來的。」余玫瑰的語速已經跟上了節奏。「你過來之後,是跟誰生活在一起?」「余有才。」「你跟丁雨是什麼關係?」
「他……」余玫瑰目光閃爍,突然沒了下文。「我告訴你,丁雨現在犯了法,如果你再包庇他,那你也就犯了法,按照我們國家的法律,你們兩個都要坐牢,到時候你的小孩就沒人照看了,你想看到這樣的結果么?」
要不怎麼說,母愛是最無私最偉大的一種愛呢。余玫瑰一聽小孩沒人照顧,頓時慌了神,她十分驚恐地望向我們每一個人,眼神中飽含著不舍與哀求。
「所以,我還是希望你能配合我們。」明哥趁熱打鐵地補充了一句。「我……」余玫瑰還是有些猶豫。我們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屋內的氣氛有些緊張。「我……我……我說……」「呼——」聽她這麼說,我心裡提起的石頭算是落下了。「那開始吧。」明哥拿起了筆。「我剛被余有才買來的時候,說是嫁給他當老婆,說真的,余有才長得很醜,要不是因為我家裡吃不上飯急需要這筆錢,打死我也不會跟這樣的男人,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跟他生活在一起。」
余玫瑰說到這兒突然沒了聲音,低頭用手不停地擺弄著自己的衣角,皺起的眉頭表明她在做很激烈的心理鬥爭,幾分鐘后,眉頭凸起的褶皺平坦了下來,她再次抬起頭說:
「余有才當時有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兒子,叫丁雨,比余有才長得要好看得多,而且身體也很壯。我雖然不懂你們當地人的風俗,但是我能感覺出丁雨對我有想法,我經常在他的被窩裡找到我的內衣褲。也就在余有才把我娶回家一個月後,丁雨趁著他出去開計程車的空子,把我拉進了他的房間里。」
余玫瑰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後面,直接沒聲了。
三十一
「你們兩個發生關係了?」明哥直接幫她說出了後面的事情。「嗯。」余玫瑰通紅著臉點了點頭。
「接著發生了什麼?」余玫瑰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說道:「有了第一次,後面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大概是和丁雨年紀差不多的原因,我們在一起的感覺很奇妙,就像是在談戀愛,再後來,我發現我喜歡上了丁雨。」
「日久生情,這很正常。」「噗——」明哥話音剛落,我忍不住笑出聲來。一屋子的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盯著我,顯然他們並沒有覺得這個對話哪裡好笑。也就在幾秒鐘之後,胖磊反應了過來,沖明哥豎起了大拇指。「要笑,你倆出去笑去。」明哥陰著臉,指著我和胖磊。估計他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用詞不妥。作為越南人的余玫瑰,當然不知道中國漢字的博大精深,只是用疑問的眼光打量著我們幾個。「司元龍,你!」葉茜最後一個悟到這裡面的玄機,紅著臉剛想爆發,被我的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好了,都別說了,還問不問話了?」明哥使勁地敲了敲桌子。我和胖磊的笑聲戛然而止。
「你接著說。」
余玫瑰「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那個月余有才幾乎天天都要出車,我和丁雨就趁空在家裡瘋狂地做愛,一個月之後,我發現我懷孕了。我第一時間就猜到,這個孩子有可能是丁雨的。」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丁雨,問他怎麼辦,他要我騙余有才,說這孩子是他的,我就照做了,余有才還高興得不得了,給我買了好多的補品。」
「也就是在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要生的一天,丁雨跟余有才一起出車,可晚上回來的時候只有丁雨一個人,我問他余有才呢,他說余有才欠了別人的賭債,被人追殺,我們必須要離開這裡。」
「我當時被嚇得不得了,因為余有才以前因為欠賭債被人追到家裡打得渾身是血。所以聽丁雨這麼說,我們兩個就連夜收拾東西,準備儘快離開這裡。」
「丁雨當天晚上回來的時候,有沒有帶什麼東西回家?你仔細想想再回答我。」
余玫瑰搖了搖頭:「沒有,就是身上沾了點血,他告訴我有個乘客因為跟人打架流了血,他給人送醫院的時候沾上去的。」
「嗯,接著發生了什麼事情?」「第二天,我陪他一起把車裡的坐墊全部都換掉,然後把車還給老闆,我們兩個就去廣州了。」「當時換坐墊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到坐墊上有血?」明哥問道。「嗯,有。」余玫瑰點頭回答道。「那這換下來的坐墊在哪裡?」明哥有當無地問了一句。「這坐墊本來丁雨是要扔掉的,我看扔了怪可惜的,就洗了洗,給帶到廣州了。」
「那現在汽車坐墊在哪裡?」明哥說話的語氣都有些急促了,很顯然,如果能找到這個坐墊,讓老賢處理一下,一定可以找到死者的DNA,那這個案件就算是破了。
「坐墊在我們廣州的家裡。我把它縫在了椅子上當沙發用。」余玫瑰很給力地說出了這句話。
「是不是從那以後你再也沒有見過余有才?」明哥的記錄稍微停頓了一下,便又開始了詢問。
「對,沒有見過。」「那余有才死了,丁雨有沒有跟你說過?」「什麼?余有才死了?」余玫瑰驚得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這種驚恐的反應,不可能裝得出來,很顯然,余玫瑰對余有才的死不知情。當然,這也是我們想看到的結果,否則,她和丁雨都進去了,那對孩子來說,就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