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暗井亡靈(7)
從他的眼睛里,我嗅到了「兇狠」「殘忍」的味道。「知道我們抓你是因為什麼吧?」明哥問道。大家對這句話肯定特熟悉,因為電視劇里只要涉及審訊,開場的第一句肯定是這個。這句話可不是隨口一說的口頭禪,其實有它的深層含義在裡面。如果咱心裡沒鬼,那聽了這句話肯定不以為意,可你要是幹了虧心事,你再聽這句話的感覺就會截然不同,它可以使人形成固定的條件反射。比如突然注意力集中,眼球斜視。這些細微的動作可以讓審訊人員在先期有個判斷。如果嫌疑人反應比較強烈,說明這個人的心理素質並不是很好,審訊時就不必考慮太多,直奔主題即可;如果嫌疑人的反應相當淡定,那審訊人員就要好好地下一番功夫,跟嫌疑人鬥智斗勇。
王繼承聽了這句話,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把他本來就沒有超過一米七的身板挺了挺。
「我們找到了你的作案工具,在上面檢驗到了死者的DNA,你是一名受過高等教育的大學生,下面的話不需要我說了吧!」明哥點上了一支煙捲。
王繼承凝視著空氣中裊裊的青煙,依舊沒有出聲。「根據我們的勘查,你就是在門口的保安室作的案,我現在懷疑門口看門的大爺會不會跟你是同案犯!」
「他不是!」王繼承突然對著明哥咆哮道。這個王繼承從小被門口的保安大爺帶大,那感情肯定不一般,就算他是個「天生犯罪人」,也不可能沒有一點感情。根據我們的調查,案發時,門口的大爺均有不在場的證明,完全可以排除嫌疑,明哥說這句話,無非是想打感情牌,撬開嫌疑人的嘴。
「你說不是就不是?我覺得是!」「都是我乾的,都是我乾的,跟我爸無關!」王繼承聲嘶力竭地喊道。「行,那你就說服我,讓我相信這件事就是你一個人所為!」「我說了,人全是我殺的!全是我殺的!我是個魔鬼,我是魔鬼!」王繼承在審訊椅上使勁地晃動著自己的身軀,他努力地想掙脫捆綁在他身上的那根警繩的束縛。
「你殺了幾個人?」明哥沒有理會王繼承的歇斯底里,提高嗓門問道。「四個!」
「男的,女的?」「女的!」「你的動機是什麼?」
「沒有動機,我就是想殺她們,就是想殺她們!」王繼承越叫越大聲。明哥轉頭示意葉茜暫停記錄,起身用一次性塑料杯到審訊室的飲水機前接了一杯溫開水。我以為明哥要給王繼承倒杯水潤潤嗓子,通常這種活都是我來,於是我開口道:「要不要我……」啪!我話還沒說完,明哥一杯水潑在了王繼承的臉上。我之前已經告訴了明哥王繼承可能是骨子裡就有犯罪慾望,有這種表現屬於情有可原,我實在沒想到明哥會有這種舉動。「清醒了沒有!不行再來點?」明哥冷冰冰地說道。被潑的王繼承老實了很多,低著頭,佝僂著身子,散發著霧氣的水珠,從他的發尖一顆一顆地滴落,水珠敲打在審訊椅的鐵板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此時的屋內鴉雀無聲。「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對於他,明哥沒有留一絲情面,多長時間了,我從來沒有見過明哥如此憤怒。「能說你就說,不能說就永遠給我閉嘴!」明哥的額頭青筋暴起。嘭!他一腳踢在了審訊室的鐵網之上,屋內發出巨大的聲響。
「這不是明哥的性格啊!他為什麼這樣做?」我好奇地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
不管明哥怎麼做,王繼承始終低著頭,一聲不吭。啪!這次是一杯冷水!
啪!又是一杯。啪!明哥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被連潑了幾次的王繼承,忽然抬起頭來盯著明哥,我竟然在他的臉上發現了一絲「服軟」的意思。
也正是捕捉到了這個表情,我心裡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明哥故意為之。先前,我已經告訴了明哥王繼承可能會有暴戾的性格,而通過前幾句的審訊,我們不難看出,我的推斷沒有偏差。
明哥的這種做法的精髓就四個字「以暴制暴」,這就好比「文爭武鬥」,你跟一個武夫說道理,沒用,除非你能在功夫上壓倒他,他才會服你。像王繼承這樣的人,你跟他走心,一點用沒有,要想讓他服,你必須要表現出兇狠的一面。
有人可能要問,這難道不涉及刑訊逼供嗎?在這裡我必須要解釋一下,刑訊逼供是用肉刑或者變相肉刑折磨被訊問人的肉體,獲取供述的一種極為惡劣的審訊方法。明哥這種做法最多就是有些不合適,但絕對不是刑訊逼供。
「小龍,給他擦擦!」明哥把放在桌子上的抹布扔給了我。我點了點頭,將王繼承臉上的水漬擦拭乾凈。「你可以說了!」估計明哥也感覺到了他的態度有些變化,點了一支煙,站在他身邊,說道。
王繼承甩了甩頭,冷笑一聲,緩緩地張了口:「我覺得我說出來,你們一定會覺得不可思議!」
「哼!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也不缺你這一隻!」明哥比喻得恰到好處。
王繼承翻眼瞅了明哥一眼,自嘲地說了聲:「我確實是個另類。」「別給我扯遠了!」明哥警告道。王繼承的喉結上下蠕動,用眼睛瞟了瞟明哥拿著紙杯的右手,接著緩緩地說道:
「從我記事起,在我的心裡就有一種衝動,小時候不明白,等稍微長大了一些,我才知道那是一種犯罪的衝動!說起來你們可能不相信,別人心裡都在幻想著有錢、有地位,可在我的心裡,我就是想殺一次人。」
他稍微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這個念頭一直埋在我的心裡,埋了好多年。我很崇拜《電鋸驚魂》里的那個殺手,可以肆無忌憚地肢解人的身體,我無數次地幻想,如果我能那樣一次該多好!」
「一直到了上大學,接觸了形形色色的人,我的這種慾望越來越強烈,為了能抑制住這種慾望,我每天在半夜裡用鋼鋸鋸樹枝來緩解。可這個辦法並沒有讓我的慾望有任何消失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強烈。」
「我的養父為了給我掙錢交學費,在老家包了果園,每年放暑假,我都會給他看兩個月的保安室,也就是在那裡,我的夢想終於能夠實現!」
王繼承說到這裡,臉上竟然露出了幸福滿足的笑容,我只能說,他的世界,我們不理解。
「我記得是四年前的七月份,我在保安室里坐著,有一個女的來到保安室,想讓我給她倒杯熱水吃藥,我看她面色蒼白,嘴唇發紫,就知道這就是老天送給我的禮物。」
「我把她騙到屋裡,用枕頭直接把她捂死。那個小區里住的都是外來打工的人,所以我知道不會有人找過來,我就放心地把屍體在屋裡放了一夜。第二天,我去買了一個新的切割機,還有一大塊塑料布,準備晚上開始分屍,實現我多年的夢想。」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我把屍體的衣服脫掉,開始用菜刀切開她身上的肉,用洗臉盆放掉她身上的血,我打開切割機,一點一點地鋸開她的骨頭。一具屍體,我整整分割了三個晚上,做完這一切,我有著前所未有的滿足。」
「我以前聽我養父說過,門口的窨井是廢棄的,那裡面剛好可以藏屍,所以我就把肢解后的屍體用編織袋一裝,趁著晚上沒人,扔到了井裡。接下來的三年暑假,我每年都會殺一個。」
「你對作案目標有沒有選擇性?」明哥問道。「因為我個子不高,所以我都會選擇那些身材矮小的人!」「你為什麼只選擇女性?」「因為女的普遍反抗力小,成功率高!」
「你難道沒想過,藏在窨井裡的屍體會被發現?」明哥問了一個很刁鑽的問題。
「我養父說了,那個地方廢棄了很多年了,而且在去年暑假時,上面還蓋了垃圾池,更不會有人碰。」
「哼,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吧!」明哥有些輕蔑地瞅了他一眼。王繼承彷彿有種被看透心思的恐慌,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抖,很顯然,明哥的話好像戳中了他內心的某個陰暗面。「跟我就別耍什麼滑頭了,快說!」王繼承看著明哥的目光,忽然透著狼群捕食前的那種嗜血,他緩緩地張口說道:
「我準備把窨井填滿。」
五十七
雲汐市郊區的某個村莊的私人別墅內,黑壓壓的十幾人正在客廳中焦急地等待。
吱呀!室內三樓的一扇房門被推開,三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沿著屋內的木質樓梯快步走了下來。
屋內的所有人聽到動靜,慌忙起身,朝樓梯口圍了過去。「郝大夫,是否成功?」說話的是丹青。「對啊,怎麼樣?」同樣精神高度緊張的人是這次交易的受益者,鮑黑。「七名受體的身體素質相當不錯,手術很成功!」郝大夫拽掉口罩,樂呵呵地說道。
「這次辛苦你了,這是一點心意!」丹青從包中掏出了厚厚的三沓百元面值的美元塞在了大夫的手中。
郝大夫欣然接受,很顯然,這種交易在他們之間肯定不是第一次。鮑黑趁著這個空當,用詢問的眼神看了一眼站在郝大夫身邊的另外兩名男子。其中一名男子對他微微地點了點頭。得到答覆的鮑黑,這才露出了笑容。「石頭!」鮑黑沖他身邊的一個男子打了一個響指。「老大,您說。」石頭走到鮑黑面前,恭敬地彎下腰。「馬上快過年了,給郝醫生拿點盤纏,十個!」
石頭很快會意,從口袋中直接掏出一張畫著一串「零」的支票,整整一百萬元。
「鮑黑哥,這……」郝醫生有些受寵若驚。「給你你就拿著!」鮑黑樂呵呵地擺擺手。「郝大夫,你就拿著吧,這也是鮑黑哥的一點心意!」丹青也出言相勸。
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一百萬元絕對只是九牛一毛的小錢。「那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郝大夫將支票貼身裝在了內襯衣服的口袋裡。
「石頭,送一送!」像他這種專干黑活的醫生,哪裡聽不出鮑黑已經有了送客的打算,於是他抱拳對屋內的所有人客氣道:「鮑黑哥、丹青姐、瘋子哥、六爪哥,其他各位兄弟,我先行一步,告辭。」
說完,他毫不拖泥帶水地走出門去,石頭也跟在他的身後離開了別墅。「這次要多謝你了!」鮑黑客氣地對著丹青伸出了右手。「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哈哈哈,這話說得我真得勁!」「既然接種成功,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吧,鮑黑哥您就等著瓜熟蒂落的那天就行啦!」「好,好,好!」鮑黑使勁地拍著巴掌。丹青沒有接話,而是微笑地站在一旁。
「這樣,這棟別墅你們先住著,這裡是我的老家,有什麼需要直接告訴我,我絕對給你安排得妥妥噹噹。」
「沒問題!」丹青沒有客氣。「不過千萬不可節外生枝!」鮑黑警惕地說道。「您放心,咱都是過著刀口上舔血的生活,這點規矩還是懂的!」「哈哈哈,這就好,我就喜歡跟聰明人合作,那好,那我們就不打攪你們了,我們走!」鮑黑一揮手,屋內只剩下丹青一行人。看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丹青把別墅的房門輕輕地合上,走到沙發前開口說道:
「瘋子、六爪,事情辦妥了,你們先回去過年吧,這裡交給我。」「嫂子,你不回家過年了?」六爪問道。丹青沒有言語,而是透過玻璃窗望了一眼窗外,許久之後,她眼神有些迷離地回了一句:「其實……這裡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