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6 章 慶王生死
京城風起雲湧,誰也未曾注意到,一個被永久圈禁的囚犯正從北宮夾道悄然離開。
而此時此刻,無論是大理寺還是皇庭中宮,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嚴防死守的監牢之中。
項書離開大理寺,下朝之後他還在大理寺監牢里都留了半個時辰,溫瑟瑟看似柔弱可欺,然而刑具用盡卻是牙關緊咬,壓根沒有回答他的意思。
這種骨頭太硬,沒有那好死不如賴活著的想法,想要撬開她的嘴,只能用情。
他要去找慶王,或許只有夜璃晟才能讓她開口。
他登上馬車,穿著長青袍,嘴上的鬍鬚隨著他的囁嚅而顫動,馬夫回頭問他,「大人,慶王殿下那裡怕是才收到我們的拜帖,還沒回信,咱們就這麼去沒事嗎?」
「事關國家大事,慶王殿下知道輕重。」項書老神在在,面上帶著幾分深邃,忽然問道:「端王殿下可是已經回去了?」
「差不多了,這都到了傍晚,端王殿下……嗨,男人么,人不風流枉少年!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項書嘴角抽了抽,露出的笑容稍顯滑稽,「也許吧。」
馬車逐漸靠近慶王府,卻在經過龍虎大街的時候突然停住。項書問馬夫發生何事,馬夫沉默了片刻,道:「大人,是端王殿下。」
秋冬夜早,這會兒天色已經半黑不明,殘陽也逝去了最後一縷溫度,四處都瀰漫著森寒之意。
項書遲疑了一下,掀開垂幔往外看了一眼。
夜璃淵不知從哪裡喝得醉醺醺的,被衛辰、衛寅攙扶著從長街上走過,情態狷狂,目光落寞,彷彿遭受到了莫大打擊,整個人都瀰漫著萎靡不振的氣息。
行人無不側目,也有人指指點點在背後竊笑,約略都知道他今日的動作,全聚在一起看好戲。
夜璃淵也看見了他,他還沒有徹底失去意識,腳步踉蹌地靠近,彷彿之間,項書好似看見了慶王。
「項大人,昨日未及招呼,近來可好啊?」他笑著,放浪形骸地靠著衛辰,兩縷沾染酒氣的墨發從鬢角垂落,面上帶著雪色,「審問,咳,可有進展?」
「王爺……」衛寅於心不忍,臉上帶著幾分焦急。
衛辰有些無奈,看向項書,「項大人,王爺醉了,您這是要去昌都大街嗎?」
不如搭個便車吧?
衛辰目光灼灼,夜璃淵自從侯府出來便一直在街上遊盪,讓人看盡了笑話,他也有些熬不住了。
項書一時沒有動彈,他牢牢盯著這位風頭正盛的端王,軍功赫赫,有勇有謀,在淑妃的影響下性情深冷,受佟慕雪影響情誼偏執,而今終於看透一切,卻又偏偏陷入了楚嫿的過往無法自拔……
他比賢王更加強悍勇武,足以震懾四境豺狼。他也不同於如今百姓之中說的喜怒無常,只是至情至性。
可惜,偏偏帶著點孩子氣。
不是天真的孩子氣,而是自小缺少關心愛護,長大后才會催生出對情愛的偏執,宛若佔據一個玩具,就不允許別人多看玩具一眼,看一眼就要生氣,何況將玩具主動推遠……
項書看著他的眼睛,心下一嘆:「臣有要事尋端王商量,事關慶王生命安全,端王殿下可要一起?」
夜璃淵微眯了眼,伸手揉了揉額心,搖搖頭,抓住車轅一躍而上。
然而儘管如此,夜璃淵仍舊沒有忘記自己的責任。
這也是他當初站定端王的原因:一個皇帝固然需要德行仁慈,也需要銳氣勇武,可有時候,也需要一些性情與堅持。
唯有如此,他日君臣之間縱生嫌隙,也可以念念舊情。
夜璃淵靠著廂壁,兩眼發直,許久方才徹底清醒,伸手捂著腦袋,啞聲問:「老五怎麼了?」
項書閉上眼,不去看他那頹坯的姿態,「慶王跟溫瑟瑟相處甚久,聽聞曾立誓會保溫瑟瑟性命,臣莽撞,懇請殿下勸服慶王,放棄這個想法。」
「……」夜璃淵皺眉,過了片刻,道:「老五認定的事,很難改變。」
「那也要改,」項書淡淡道,「若是可以,還請殿下勸服慶王殿下親自審問溫瑟瑟,並且上奏天子,將溫瑟瑟凌遲處死。」
夜璃淵倏地皺眉,有些渾濁的目光陡然清明銳利起來,「一定要做到這種地步?」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何況對方還是事關北狄、勾結天下第一樓的叛徒,」項書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夜璃禹的前車之鑒還在眼前,皇室的威信岌岌可危,慶王殿下素來行事本就不大正經,若在沾染上這些事情……皇上怕是要再次大義滅親了。」
慶王是賢妃親子,賢妃貌美如花,深得皇帝信任,但因端王坐大,慶王甘心輔佐,賢妃也就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但賢妃不管這些事,德妃會嗎?
德妃意欲中宮,推夜璃宸為太子的心思昭然若揭,她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借著慶王攻擊端王?
夜璃淵又豈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兇險?
然而他還是那句話,「他不會的。」
十年,整整十年夜璃晟都在尋找那個救了他的女孩,這份堅持同夜璃淵當初對佟慕雪的痴念如出一轍。
將心比心,夜璃淵不認為夜璃晟會答應這個要求。
但項書卻忽然道:「殿下當舍不舍,是覺得慶王跟您有幾分相似,而溫瑟瑟同佟慕雪也有幾分相似,於是便覺得,他同您的選擇一樣?」
夜璃淵沉默。
項書笑了下,「可殿下不要忘了,賢妃不是淑妃。」
目光一怔,夜璃淵抬起頭。
「淑妃於殿下而言可有可無,但賢妃是慶王的生母,」項書語重心長,「慶王縱然不為殿下考慮,也要為賢妃考慮。德妃若是成了中宮皇后,若要對慶王下手以此針對殿下,最直接的切入口就是賢妃。」
「到時,慶王失去的便不止是一個叛徒溫瑟瑟,還有兄長端王,生母賢妃,以及……皇上這位冷漠寡情的父親。」
夜璃淵悄然變色,手指緊握。
試問,為了一個溫瑟瑟,慶王當真要連累自己的母親嗎?
慶王府前,馬車停下。
項書同夜璃淵一同下車,抬頭時,卻看見一個宮內太監從府內走出,神色懨懨。
「是賢妃的人,」項書好整以暇,「賢妃開始施壓了,端王殿下,您呢?」
夜璃淵靠著車轅。
他看著慶王府,眼前出現的卻是楚嫿上次與自己分別的面容。
楚嫿……
若是嫿嫿,她會怎麼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