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7 章 小豌豆兒
小豌豆是宮中老人對昔日先皇后婉儀身邊小宮女的昵稱，小宮女只有十五歲，長在鄉野，家裡人去世后變賣了家產，才背著包袱上京尋親。
賢德皇后性情純良，柔善溫柔，某日被小丫頭衝撞了馬車，下人還未開始斥責，小丫頭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賢德皇后還道是哪家小朋友來碰瓷，打發了銀兩就要離開，那小丫頭在鼓起勇氣叫了聲「表姐」。
小豌豆被賢德皇后帶回府中，沐浴時哭，吃飯時哭，吃飽了哭，睡覺也哭，眼淚就跟豌豆似的大顆大顆往下掉，忍俊不禁地就給她取了這個小名。
小豌豆後來跟著賢德皇后入宮，皇帝深愛賢德皇后，小豌豆在皇帝面前也哭。
皇后無奈，「你又哭什麼？」
小豌豆抽鼻子，「姐姐跟皇上睏覺，都不跟我睏覺，嗚嗚……」
皇帝好幾次撞見小宮女告自己的黑狀，哭笑不得，打趣說要將她許配了人。小豌豆立刻睜大眼睛不哭了，抱住賢德皇后的大腿敢怒不敢言。
可惜皇后盛寵在握，卻時間短暫，大皇子在肚腹中才過七個月就被人下藥遭逢難產，太醫姍姍來遲，鬧了個一屍兩命。彌留之際還特地叮囑過岳文帝，讓他將小豌豆送出宮。
「豌豆膽兒小。」
小豌豆在坤寧宮哭得昏天黑地，誰來坤寧宮瞧好戲就逮住誰咬，那膽子看著可不小，連皇帝都敢瞪上兩眼，怪他忙於政務，才讓人鑽了空子。
岳文帝悲痛欲絕，幾乎處死了坤寧宮所有人，但卻讓人送走了小豌豆。
他理應已經將人送走了才對，可那時候後宮混亂，愛妻慘亡，他悲痛欲絕。而前朝又叫嚷著再立新后，顧氏趁機逼迫，又有各方天災橫行，他無暇多顧。
原來小豌豆沒有離開宮殿。
「怕是被淑妃給截住了，」許嬤嬤氣得咬牙，「這遭天譴的，那麼膽小的孩子，我還當她現在嫁了人，一定活得很好……哎！」
久遠的記憶回溯到眼前，魏公公失魂落魄地站了片刻，「可惜當時事情太多了，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小宮女，如今再要找尋，只怕是屍骨無存了。」
楚嫿靜坐片刻，想到淑妃對付顧宜真的手段，對上官婉婉最後的結局更是不敢細想，脊背一片冰涼。
「淑妃現在怎麼樣了？」一直在忙著處理夜璃淵的事情，楚嫿都不知道淑妃現在的情況。
不過她猜，以淑妃那種自私自利且殘暴凶戾的性格，就算知道事情被發現了，恐怕也會以孝道壓人，說什麼「好歹養了他二十年」。
「淑妃？」許嬤嬤冷哼：「淑妃早就被德妃控制起來了，我叫人偷偷去問過，人現在還在宮中抱怨夜璃淵不孝呢。」
果不其然。
楚嫿搖搖頭，在她看來，這個淑妃才是真正的發了瘋。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居然還覺得是別人的錯。
「也就是現在皇上還沒查清楚事實，」魏公公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兩人，「等皇上反應過來，淑妃的下場，不會好過顧宜真。」
許嬤嬤頓時嘆了口氣，看向屏風。
「若是太後娘娘醒來後知道這些，恐怕……」
「那就別讓她知道。」
楚嫿話一出口，許嬤嬤、魏公公就向她看了過去，神色猶豫，「可萬一太后醒來問話怎麼辦？」
宮中人多嘴雜，就怕有那些不知死活的會胡言亂語。
雖說現在這個情況，就是個傻子都知道最好閉緊自己的嘴巴，以不變應萬變才是最安全的道路，但傻子里不剛好還有那麼些個「自作聰明」的人嗎？
楚嫿沉道：「太後娘娘時間不多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在最後的時間裡，再經歷任何痛苦。」
她目光堅定，眼神沉著，望著許嬤嬤的臉，「嬤嬤，這件事，只有皇上能夠做到。」
許嬤嬤怔了怔，同楚嫿對視片刻，心中蘊藉，感慨萬分。
楚嫿一片孝心，可太后是何等人物？瞞不過的。
但她跟魏公公對視一眼，卻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多說什麼，而是站起身，一個去向皇帝請旨，一個去叮囑這上下伺候的小子丫頭，都管好自己的嘴巴。
楚嫿這才有時間去探望太后。
太後面色紅潤，呼吸平緩，就像正常地熟睡，興許下一刻就會醒過來了。楚嫿心力交瘁，眼圈還又紅又腫，慢慢伏在她的手邊，用臉頰去觸碰那雙布滿皺紋的手掌。
深夜。
夜璃淵中毒的事情已經相對平靜，皇帝下令李忠領內監排查宮闈，凡是發現作姦犯科、背地裡嚼舌根、不受宮規之人，不必調查，直接杖責三十趕出皇宮。
德妃在太陽落山時也收到了皇命，「內宮諸妃，謹言慎行」。
德妃心知現在一動不如一靜，越是這個關頭越是不能貿然出手，因此只是將淑妃軟禁，等候皇帝發落。同時叫來靜妃、賢妃、容貴妃等人說話，並不如淑妃那般耀武揚威，而是溫和從容地再三叮囑。
德妃雷厲風行地撫平爭議，宮中一時人人自危，就連在廊間說句閑話都要謹小慎微。
皇宮近乎死寂，除了走路的沙沙聲、晚風的嗚嗚聲以及衣袂的梭梭聲，別無其他聲響。
禁軍巡邏走動，神色嚴肅危險。
一列人影突然從太極殿前走出，禁軍下意識抬頭，見是李忠帶人往前，面上殺氣騰騰，動作迅速麻利，立刻醒覺了什麼，相互看眼彼此，睡意一掃而光。
很快的，李忠來到了淑妃宮中，帶走了一個人。
巧雲。
巧雲驚恐萬狀，轉身朝著內殿求助，尖銳的慘叫跟抽噎的哭泣聲讓人毛骨悚然。
「娘娘！淑妃娘娘救我！奴婢跟隨了你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啊淑妃娘娘！」巧雲抱住柱子，知道自己這一去必死無疑，聲嘶力竭地嘶吼著：「淑妃娘娘！！奴婢為您做了那麼多事，您不救我就是在自絕！淑妃娘娘！！」
淑妃在宮中已經嚇得面無人色，自回到宮中，她就被軟禁起來，心裡滿腹怨恨。
「德妃那個賤皮子，才剛得了點勢力就敢蹬鼻子上臉，等我出去了有她好受的！」
巧雲只是在一旁發抖，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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