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本色
燕瀛澤在厙水城中似乎呆得甚是舒服,每日里除了飲馬巡營之外,最多的便是爬山與逛街,而且逛的還是青樓。
齊飛虎對此甚是不滿,甚至當眾跳腳罵燕瀛澤是個不學無術的浪蕩子。燕瀛澤也只是一笑,照舊。
這一日齊飛虎終於看不下去了,一大早便在房門口堵了燕瀛澤皮笑肉不笑道:「世子殿下,士兵今日操練,老齊斗膽,請世子殿下去指導指導那群不成器的崽子們。」
燕瀛澤愣了下,摸了摸下巴道了聲好,便跟著齊飛虎去了校場。
孔晨輝與鬼七都有些懵了,這燕瀛澤這麼聽話這唱的是哪出?
燕瀛澤到了校場后,一頓拳打腳踢,把齊飛虎派出來的人揍了個七七八八,那些人本身還想著燕瀛澤孤身一人,又風流紈絝,定然是個軟柿子。
可是當他們在燕瀛澤的拳打腳踢下躺在地下哀嚎時,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自作孽。燕瀛澤下手絕不留情,他們本欲下黑手,又懼怕於他的身份。如此一來便失了先機,被揍了個亂七八糟。
收拾完了一干人后,燕瀛澤拍了拍雙手,送給了齊飛虎一個意氣風發的笑容,撩起衣袍便跑了,直奔青,樓而去,吃酒喝茶直到下午方才回來。
說來也奇怪,北狄自從半個月前發起了兩次小規模的攻擊之後,就銷聲匿跡了,安安靜靜的呆在營中。燕瀛澤亦是不出兵,安安靜靜的呆在厙水城中爬著山,逛著青樓。
鬼七跟著燕瀛澤爬山逛青樓,逛到第五天的時候,終於忍不住了,對燕瀛澤道:「將軍,屬下有義務提醒你,你是鎮遠將軍,你的任務是抗敵,不是逛窯子。」
燕瀛澤不理他,直接上了祁峰山。
五月的邊塞,清風習習,天空湛藍如布綢般,燕瀛澤站在祁峰山頂,倚在一顆樹上,碧玉簫在他的唇邊流出動人的音符。燕瀛澤心道這山頂景色如此怡人,可惜了子羽卻不在。
若是,能想個法子將子羽拐來……
良久,燕瀛澤停了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他扯過路邊的一棵狗尾巴草揉吧揉吧望了望天:「山雨欲來啊!回去吧。」
鬼七跟在身後莫名其妙,這明明是個好天氣嘛。原本以為燕瀛澤回去之後還是像以前一樣,直接躺倒了睡覺,可是燕瀛澤卻讓鬼七又體會了一次莫名其妙。
等到鬼七回來的時候,燕瀛澤已經一身戎裝,手執銀.槍站在城頭上了。孔晨輝在旁問道:「右手可以用了吧?」
燕瀛澤挑了挑眉:「不知道,試試?」話音剛落,反手便是一槍,直挑孔晨輝面門,孔晨輝急退一丈堪堪站定,笑道:「勁力十足,看來恢復得不錯。」
「那是,否則,怎的對得起小爺我天天被燕老頭當豬養呢?」燕瀛澤笑得開懷。勾了孔晨輝的臂膀道:「走吧,下去,商量正事。」
議事堂中,燕天宏,齊飛虎,岑年達,沈昀,孔晨輝,鬼七,都端坐在椅子上,只有燕瀛澤,翹著二郎腿雙手抱胸,斜擱在椅子上躺著。棒槌老神在在的抱劍立在燕瀛澤身後。
齊飛虎顯然看不慣這個二世祖,鼻孔中重重的哼了一聲,鬼七看了看平南王,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任何的反應,只好清了清嗓子道:「將軍,你叫我們過來所為何事?」
燕瀛澤斜了在座的人一眼,收起那副浪蕩子表情,從椅子上站起來了。齊飛虎聽到鬼七發問,在旁邊聲如洪鐘的答道:「八成世子殿下是來告訴咱們,這厙水城中哪家窯子的姐兒漂亮的。」
燕瀛澤緩步踱到齊飛虎面前:「莫不是齊大人知道,這厙水城中的姑娘哪家最好?」
齊飛虎紅了臉。
燕天宏眉毛抖了幾抖,輕咳了一聲,才問道:「燕兒,今日所議何事?」
燕瀛澤沒有回答,問沈昀:「沈軍師,你認為北狄鐵騎如何?」
沈昀想了想道:「不是我滅自己威風,北狄鐵騎確實厲害。否則,也不至於咱們跟他們耗那麼久依舊沒有結果。」
「嗯。那麼齊大人如何認為呢?」燕瀛澤又問齊飛虎,齊飛虎雖然不忿燕瀛澤的做法,但還是認真答道:「咱與軍師看法一致。但是,世子殿下如此問,難不成是怕了?」後半句語氣明顯的有些不屑。
「相信大家的看法都差不多,平南王上次都栽倒他們手中了,可見他們的實力不容小覷,可是為什麼如此強大的軍隊,卻半個月不發動進攻呢?你們不覺得奇怪?」
燕瀛澤話音剛落,岑年達便道:「難道是因為將軍上次坑了他們一次,他們怕了?不應該啊?」
燕瀛澤道:「拓跋漠,北狄戰神,十三歲從軍,十五歲帶兵,二十五年未嘗一敗,是北狄國當之無愧的守護神。」
眾人答道:「這些都知道啊。」
燕瀛澤又道:「拓跋漠,既然是戰神,定然十分的自負,上次不過是我取了個巧,讓監軍與孔郎將坑了他一把,你們想想,若是換做你們,被人坑了,會如何?是不是會找機會討回來?這麼淺顯的道理,他一個北狄戰神,會不知道么?可是他為什麼就發動了兩次小規模攻擊?」
幾人都面面相覷,燕天宏拿眼睛掃了他們一道才說:「燕兒的意思是,北狄軍在試探,或者說在等機會。」
「對。」燕瀛澤打了個響指:「老將必然謹慎,沒有萬分的把握,定然不會貿然出兵,第一次佯攻,我分析,不過是為了試探看士兵的契合度,第二次,是想看看我們的實力。後來停止了,現在半個月都過去了,你們覺得他會如何?」
「狠攻。」眾人答。
燕瀛澤又躺倒在了椅子上,回復了那副慵懶的樣子:「知道還不快去布兵啊?」眾人大驚道:「現在?」
燕瀛澤抱胸道:「也可以等他們打進鄴城再說!」
大家起身出去,只有鬼七與燕天宏留下了,齊飛虎邊走邊回頭望,眼中是濃濃的不信任,嘟囔道:「你怎知道他今日會攻城?他是你家親戚不成?」
燕瀛澤閉了眼睛,索性無視。
鬼七見到他們都走了,問道:「這是你逛青樓想起來的?」
燕瀛澤哂笑:「這就是為什麼皇上要讓我帶兵,而不是你……至於我逛青樓想到的什麼,嗯,不告訴你。」
做了個高深莫測狀,燕瀛澤出了議事堂,到城頭上去了。
孔晨輝遞上斷雲槍問道:「你什麼時候還學會卜卦了不成?如何知道北狄軍今日就一定會攻城?」
燕瀛澤手搭涼棚望著對面的北狄軍營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廢話,當然是聽真話了。」孔晨輝笑罵。
「哦,真話就是,我真的會卜卦。」燕瀛澤說的無比認真,不過眼眸中的笑意出賣了他。
孔晨輝無奈道:「快說,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燕瀛澤盯著北狄軍營道:「有一半是猜的,拓跋漠出了名的謹慎,這個不難打聽,還有一半,你過來看。」拉過孔晨輝指著北狄軍營方向道:「早上我上祁峰山看的時候,他們的帳篷明顯的比現在多,可是等我快下山的時候,卻明顯的少了,也沒有拔營的跡象,而且,埋灶的地方也換了,為什麼?」
孔晨輝盯了片刻道:「哦,我知道了,這是戰前的準備,那,今日豈不是有一場硬戰?」
燕瀛澤這次一反常態的沒有嬉笑,而是很嚴肅的點了點頭。
孔晨輝又道:「原來,你上祁峰山是為了這個,我還以為……」
燕瀛澤打斷了他的話道:「怎的,你還以為本世子偷會哪家閨女去了?」
齊飛虎岑年達等人都上了城頭,各個甲胄鮮明。燕瀛澤摸著下巴掃視了他們一眼,感覺還是挺滿意的,起碼看起來不萎靡。不得不說,齊飛虎雖然與自己有些不對盤,管理士兵倒是有一套。
燕瀛澤盯著齊飛虎,齊飛虎看著燕瀛澤,二人就那麼兩相對視,旁邊的人都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最終還是齊飛虎先敗下陣來,把目光投向了城下問道:「屬下敢問世子殿下,這場戰該怎麼打?」
燕瀛澤伸了個懶腰道:「先看著吧,若是所料不差,最多還有一個時辰,北狄便該攻城了。」
然後,他做了個讓所有的人瞠目結舌的事情:他靠著城牆根坐著,閉上了眼睛,再過片刻,等眾人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聽到他平緩的呼吸聲了。
大敵當前,這個人,竟然睡著了。
齊飛虎看到燕瀛澤這個樣子,把腳跺得山響,可惜,某人卻睡得正香,絲毫沒有被影響。
將將大半個時辰,城外便隱隱傳來轟隆聲,北地鐵騎果然不負眾望的踏著煙塵而來,黃土漫天,北狄軍隊如潮水般涌過來。孔晨輝正準備叫起燕瀛澤,卻發現他已經醒了,正一瞬不瞬的盯著城外漸漸逼近的北狄軍。
齊飛虎看著漸漸逼近的軍隊急問道:「世子殿下,該如何?你快些有個決斷,咱老齊好去殺敵啊?」
燕瀛澤覷著眼睛看了看北狄的軍隊,然後看著齊飛虎道:「齊飛虎聽令,本將軍命令你為先鋒,帶領兵馬出城迎敵。」
齊飛虎領命往著城下走去,燕瀛澤在他的身後道:「本將軍的要求不高,你們只要把他們逼退二十里就好。齊將軍,本將軍在此靜候佳音。」
燕瀛澤在城樓上看著齊飛虎的坐騎出了城,身後是士氣高昂的豐國士兵。他的嘴角掛起了一絲弧度,就那麼突兀的想起了白子羽的那曲『亂世殺』。
他輕喃道:「真是有些想念子羽的琴聲了呢。」孔晨輝沒有聽清楚,問道:「你說什麼?」
燕瀛澤笑了,沒心沒肺:「沒什麼,說我想殺、人。」
緩步上城頭的燕天宏腳下頓了頓,看著這個笑得開懷的兒子,嘆了口氣,「終是燕家欠了你啊。」
燕瀛澤看到了燕天宏,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走過去從棒槌的手中接過了燕天宏的手臂,扶著他站在了城頭,俯瞰著城下的修羅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