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草包
孔晨輝盯著燕瀛澤,燕瀛澤亦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四周忽的充滿了危險的氣息,鬼七很自覺的退後了一段距離。
孔晨輝猛然揮拳直搗燕瀛澤面門,燕瀛澤倏地後退一步,擰腰翻身,一個側踢便朝著孔晨輝後背招呼。孔晨輝急速轉身下腰躲過一擊,變拳為掌劈向燕瀛澤,卻不想燕瀛澤這招是虛的,等孔晨輝後仰之時,燕瀛澤已經從他身上掠過,左手使出擒拿手,扣了孔晨輝右手的脈門。孔晨輝左手虛幻,直抵燕瀛澤雙眼而去,燕瀛澤放開了他的右手,退後了三步。
兩人對視良久,都笑了起來,孔晨輝道:「承讓。」
燕瀛澤笑道:「我知道你沒盡全力的,晨輝是真漢子,不欺負我這斷臂殘廢。」
孔晨輝扶著燕瀛澤的右臂左右稍稍晃動了幾下問道:「如今感覺如何了?」
「還好,御醫說好好休養會沒事的。」頓了頓燕瀛澤又擺出一副可憐的樣子道:「唉,枉費我還苦苦的瞞著你們啊,搞了半天你們什麼都知道。」
孔晨輝檢視了一下燕瀛澤的手臂,確認無恙后,往後退一步,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朗聲道:「驍騎朗將孔晨輝,參見鎮遠將軍。」聲音大到可以傳出很遠。
燕瀛澤什麼都沒有說,他知道,孔晨輝是在幫他樹立威信。門外那些士兵可不是吃素的,孔晨輝如此一來,只是為了告訴門外的士兵,他,是鎮遠將軍。
鬼七見到他們寒暄完了,過來見禮:「鬼七見過王爺。」燕天宏早就看到了旁邊的鬼七,此刻起身還禮道:「鬼統領,許久不見。」
燕瀛澤眼裡有探究,盯著鬼七看,孔晨輝也盯著鬼七,鬼七對燕瀛澤低聲道:「重新認識一下,在下鬼七,是皇上的暗衛統領。不過,現在是你的監軍。」
暗衛,燕瀛澤也耳聞過,專為皇帝收集情報,專為皇帝搞刺殺的專業團伙。不過基本上沒有幾個人見過,原來他便是這股神奇力量的統領。
燕瀛澤摸了摸下巴:「這麼老實就招供了你的身份,不怕我泄露出去了?」
鬼七不理燕瀛澤嘲諷的話,反問道:「你會么?」
燕瀛澤答得乾脆:「會,你的人頭可值不少錢呢。!」然後又像是忽然想起來了問道:「皇帝老兒派暗衛收拾我的時候,你有沒有參與?老實交代。」
鬼七搖了搖頭道:「這個真沒有,不過泄露世子的行蹤,倒是有過那麼一兩次。」
「你所說的一兩次是把我的行蹤透露給敵國,還是透露給山賊,或者是那些閑的無事想要我命的殺手?」燕瀛澤一邊揉手一邊逼近。
鬼七倒是沒有躲開,只是行了個禮道:「請世子見諒,屬下也只是食君之祿。」
「好了,燕兒,別鬧了。」燕天宏對燕瀛澤道。
燕瀛澤倒是明白,鬼七不管做什麼,的確都是出於李焱的授意。
燕瀛澤轉向孔晨輝問道:「如何?」
孔晨輝笑道:「這麼鋌而走險的事情也只有你能幹出來,還好,有監軍大人幫助,殺敵五千,自傷一千五,無一人歿。至於他們傷了多少人,就不知道了,初略估計,約莫怎麼也得八千人吧。」
燕瀛澤聽完孔晨輝的彙報,對著鬼七與孔晨輝很鄭重的施了一禮道:「多謝。」
是的,多謝,多謝他們的信任,讓他可以實施這個鋌而走險的計劃,小小的創傷了一下北狄的軍隊。
厙水城中的人不可能調出許多,四萬人已經是極限了,可是面對的卻是北狄的五萬鐵騎,勝算本來就不大。他一個初出茅廬的黃口小兒,面對的卻是北狄戰神。
這次僥倖,多虧了孔晨輝充分利用了「快刀斬亂麻」這句話,速戰速決,又有鬼七的幫助,給敵軍擺了個烏龍的攻城奪糧事件,這次行動才會成功。
想到這裡,燕瀛澤也長舒了一口氣,若是這中間有一環失敗了,那麼這次損失的就不止幾萬人的性命了,恐怕整個豐國都會被自己葬送了。
至於日後,嘖,舉步維艱吶!
鬼七掏出懷中的聖旨對著平南王道:「王爺接旨吧。」燕天宏走過了按住了鬼七打開聖旨的手道:「鬼統領,可否晚些時日宣旨?。」
燕天宏望向了燕瀛澤,眼中是濃濃的慈愛與說不盡的擔憂,還有隱隱的期盼。
鬼七收了聖旨,他也說不好到底是因為什麼,或者是因為燕天宏的憐子之情,或者是,他也在與燕天宏一般,也在期待著什麼。
帳中的齊飛虎抄著手轉圈,孔晨輝回來了,他很好奇孔郎將調兵幹嘛去了,但是他直接進內堂見平南王去了。
岑年達進來道:「大哥,你知道昨日北狄軍隊為什麼突然退兵了么?」
「為了什麼?」齊飛虎一副洗耳恭聽狀,顯然對這件事情表示了相當大的好奇心。本來這件事情就困在他的腦海中,他也想搞清楚,是什麼原因讓那個草包世子撿了個大便宜來的。
岑年達想了想問道:「大哥,你先說一下,你是怎麼看鎮遠將軍的?」
「鎮遠將軍?哦,就是那個草包世子?今日里你也看見了,啊,就一浪蕩公子哥唄。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他昨日居然敢上戰場。」齊飛虎道。
岑年達又道:「監軍大人奉了鎮遠將軍的命令,領了兩萬精兵在莫羅鎮大鬧了幾場,燒了敵軍糧草庫。昨日里孔郎將點了四萬精兵,伏在雄雞關,與監軍配合,殺了北狄軍一個措手不及。據說北狄的五萬鐵騎,差不多損傷一半。而我們,只傷了一千五百人。」
齊飛虎一聽這個,直接從椅子上蹦起來問道:「真的假的?你如何得知的?」
岑年達道:「方才孔郎將回來了,我便去了軍中一趟,聽昨日跟著出城的千夫長說的。」
齊飛虎搓著手道:「如此那就太好了,咱這幾日可憋屈死了,如今孔郎將可算是替我們出了一口氣。」
岑年達道:「大哥,你是不是沒有聽到重點?我說的是,孔郎將奉的是鎮遠將軍的命。如此一想,監軍本就是隨大軍一起的,他去莫羅鎮,定然也是奉了將軍的命令。」
齊飛虎高興勁兒已過,聽岑年達如此一說,牛眼睜得老大:「他奶奶個西瓜的,那個浪蕩子?他?你是說此事是他籌謀的?你看他那個樣子是個運籌帷幄的主兒?不可能。」
岑年達道:「你還別不信,我只是覺得吧,你上次說的要考驗他或者是刁難他的事情,是不是就算了?」
「老岑,不是我說你,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先莫說他沒那個本事,縱然他真的天降奇才,難道還不許咱試探試探?咱這是在為百姓,若是這個所謂的鎮遠將軍是個草包,置百姓與不顧,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話,咱也對不起百姓不是?」
齊飛虎一巴掌拍在岑年達肩上,一席話說得算是冠冕堂皇了。
岑年達心下還是有些猶豫,他知道,齊飛虎有一部分原因是覺得燕瀛澤沒有軍功在身,憑著其父,當上了這個鎮遠將軍,他心中有些不忿,平心而論,自己不也是如此想法?
正好此時軍師沈昀撩了門帘進來,齊飛虎道:「軍師,你來的正好,給老岑講講,咱為何要考驗那個草包世子。」
沈昀摸著下顎長須道:「大人,我也建議,你還是算了吧,這個鎮遠將軍,似乎有些意思。」
沈昀腦中晃過燕瀛澤槍挑北狄軍的情景,又道:「而且,你也看到了他並不是個貪生怕死之人,況且,方才,我問過了孔郎將,他講了事情的起末,這個世子殿下,恐怕沒有傳說的那麼不堪。」
齊飛虎聽到沈昀也是如此說,氣的大手一揮道:「你們文人就是啰嗦,好了,此事你們不要管了,咱自己來。」
北狄的總帳中,落針可聞。拓跋漠的臉色非常的難看,這次的損失之大,他氣的肝顫。參將淳于奪跪在地下,腰酸背痛。
當淳于奪饒了百里路與半夜趕到莫羅鎮的時候,只余鎮中燈火通明,守城的士兵全體出動,四下巡邏,就是一個蒼蠅也別想飛出去,可是淳于奪領兵進城,等待良久,都沒有什麼可疑的動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也沒有見到敵人攻城。
淳于奪心中奇怪,親自帶了士兵到朱馳山上去搜索,卻連頭髮絲都沒有找到一根,望著寂靜的朱馳山,淳于奪無力的丟了手中的兵器,連著被偷襲的事情一想,他知道他落到了一個圈套中了。
於是連忙下山朝著厙水城方向的北狄軍營中趕去。
等他彙報完了士兵傷亡情況與糧食受損情況后,拓跋漠便黑著臉,一直沒有說話,淳于奪亦是不敢起來,一直跪著。
百里晉扶起淳于奪:「淳于參將起來吧,這件事情也不能怪你。」
拓跋漠看了一眼百里晉,終是揮了揮手道:「起來吧。阿晉,這件事情,你如何看?」
百里晉道:「很明顯,這件事情的籌謀者不是燕天宏,偷襲莫羅鎮的人恐怕是從這次燕瀛澤帶的兵中抽調的。」
拓跋漠又問道:「那,關於燕瀛澤,你怎麼看?」
百里晉沉思良久,抬頭道:「這個人,豐國帝都中的傳聞無非是,借著其父狐假虎威,風流浪蕩,鬥雞走狗,不思進取。但是就此次來看,恐怕真如大哥你所說的,傳聞不盡屬實。」
拓跋漠盯著軍帳的頂端道:「虎父無犬子,這個燕瀛澤,不可輕視啊。」
拓跋漠是北狄王拓跋慶旭的侄子,他之所以可以久居將軍職位,不是因為他有叔叔撐腰,而是他是北狄國當之無愧的戰神,從他出征之日起,便沒有在任何人手中失敗過。
縱然是燕天宏,亦是不敢輕視這位北狄戰神。
可是這位傳說中的戰神,此次卻因為輕敵而損失了北狄的一萬多精銳騎兵,或者不是他輕敵,只是燕瀛澤似乎比較懂得未雨綢繆罷了。
梅苑中的白子羽捏著一封密函,嘴角揚起了淺笑:「這個世子殿下,還真是讓人大吃一驚呢。」
白泉在旁嗤道:「我只覺得他臉皮厚的讓人大吃一驚。」
白子羽看罷了手中的信,微風撩起墨發,氤氳了斑駁的葉香。白泉端了一杯茶放到了桌子上,五月的梅樹已經綠蔭縈繞了,陽光打在枝椏間,細碎而斑駁。白子羽就在這片斑駁中,沉默靜坐。
似乎,太安靜了些!連琴聲都填補不了的安靜。
白子羽搖頭,這個燕瀛澤,不過幾月,便讓他習慣了喧鬧。日後,可如何是好……
本身寧靜的梅苑中,卻因為劉青的到來打破了。劉青帶來了恆帝的口諭:宣國師進宮。
宮中的氣氛很是緊張,宮人都屏氣凝神,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白子羽來到了上書房,映入眼帘的便是恆帝冷著的一張臉。
白子羽正準備見禮,李焱見到白子羽連忙道:「國師快快過來與朕參詳參詳。」
白子羽拿過恆帝手中的密報,原來薛龍城中原本安王手下的三十萬兵馬,首先因為有赤黍國王子完顏彧的介入,壓下了他們的蠢蠢欲動。後來因為前線戰事緊急,抽調了十萬上前線,剩下的二十萬便依舊駐紮在薛龍城中。
本來隨著安王的事件漸漸平息下來,恆帝把將士分批下划,切割成小塊,分散到各個軍營中。
卻不曾想著,三日之前,薛龍城中的騎兵校尉蘇青居然煽動兵變,讓士兵起了內訌,帶了十萬人連夜突營,逃走了。
而逃走的方向正是此前發生暴亂的涼州。
白子羽抿著唇沒有出聲,細細的看完了手中的密報,眉頭微皺。
恆帝正準備問話,門外傳來了劉青的聲音:「皇上,戶部侍郎陳奎陳大人回來了。」
恆帝道:「宣他進來。」
陳奎一襲青色官袍,風塵僕僕,臉上還冒著疲色,進來三跪九叩之後,陳奎起身道:「臣,有辱使命。縱然把賦稅再加了三成,軍糧依舊差很多。去年多地旱災,糧食本就欠收,如今更是青黃不接之時。增加賦稅讓百姓很不滿,此事甚是為難。」說罷偷偷瞅了瞅恆帝的臉色。
「收上來的糧食可供多久?」恆帝問道。
「最多三月。」陳奎答得有些戰戰兢兢。
恆帝面向白子羽問道:「國師可有何好辦法?」
白子羽沉吟片刻答道:「皇上,若是強行增加賦稅,只怕百姓遲早會引起事端,子羽覺得,富人皇親國戚,是否更該與家國共興衰。」
恆帝摸著鬍鬚想了片刻點頭道:「就照國師說的辦,陳奎,你傳朕口諭,從各地富人中間征糧,征軍餉,若是貢獻突出的,封官進爵。若有不願意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陳奎應了,但是也犯難了,這個「你自己看著辦」,到底是個什麼尺度,還有待揣摩。
但是白子羽的這個方法,也確實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所以陳奎很感激的望了白子羽一眼。
恆帝又道:「還有,速速把軍糧運往前線,你親自押送,不要出任何紕漏。」陳奎知道,這是要把自己掰成兩半用了。
陳奎出去后,兵部尚書蕭碩與內閣首輔徐天正進來了,為的自然是薛龍城的叛軍一事。
御書房中的氣氛十分的嚴肅,皇帝沉著面,底下三人便誰都沒有開口,白子羽手中還是握著方才恆帝遞給他的密報,徐天正伸手過來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再瞄了一眼面色不愉的恆帝。
恆帝聲音透著疲倦道:「眾位愛卿,可有良策?」
蕭碩躬身:「臣認為還是派兵圍剿,現在趁著叛軍還不成氣候之時,早日斬草除根方好。若是義軍與叛軍合二為一,那就不好辦了。」
白子羽問道:「蕭大人,你們可有查出此次涼州的義軍頭領朱河到底是何許人?」
蕭碩道:「未曾,此人十分神秘,義軍本身就不到兩萬人,能夠在涼州鬧得雞飛狗跳而不被抓到,實屬詭異。我細細查過,但是得到的信息都十分模糊。」
徐天正此時道:「皇上,臣一介文人,不懂用兵之道,但是臣有個想法,派兵圍剿是必然的,能不能,乾脆等到兩股力量彙集到一起了再實行圍剿計劃?來個一網打盡。」
蕭碩道:「首輔大人這步棋太險了,若是兩股力量擰成一股繩,到時候力量倍增,可如何是好?國師,你說呢?」
白子羽在旁靜默,並沒發表任何的意見,恆帝於是亦問道:「國師如何看這件事情?」
白子羽搖頭:「這件事情,臣倒是同意首輔大人的說法,但是,尚書大人的意見也很重要,臣認為,中和一下吧,剿,兩邊都要剿,但是由兩隊人馬去圍剿,分散合圍。此戰力求速戰速決,軍需本就不夠,與北狄的戰事不能在軍需上出任何的紕漏。否則,恐會生變。」
蕭碩聽完后連連點頭道:「皇上,臣也認為此舉可行。」
恆帝看向徐天正,徐天正亦道可行,只是在推舉人的時候犯了難,最終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決定,由蕭碩親自帶兵,兵分兩路,分擊合圍。
恆帝想了想對白子羽道:「國師也是涼州人吧?不知道國師對涼州的地形熟悉與否。」
白子羽回道:「正是,不過,臣在涼州只待到八歲,臣的父母亡故后便離開涼州了。只是每年會回鄉祭祖。地形臣並不熟悉。」
恆帝點頭道:「朕本想著國師與蕭大人同去剿匪,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國師便還是留在朕的身邊吧,前線戰況緊急,朕也好隨時與國師探討一下。」
到所有的人都告退後,恆帝拍了拍手,片刻后,身後便立了四個黑衣人,恆帝沉聲道:「加緊查出涼州義軍的首領到底是誰。」四人領命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