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木石皆有情

人非木石皆有情

燕瀛澤近來練兵練得特別勤,他想著可以在年尾與北狄有個徹底的了解,戰爭拖久了對百姓與士兵都不是好事情。他剛練完兵從營中出來,棒槌被林越叫走去當嚮導去了,燕瀛澤一個人正好樂得閒蕩,街市上有些擁擠,燕瀛澤心中感覺有些奇怪。

走了沒多遠燕瀛澤突然眼前一亮,看見一抹俏麗的人影進了城中最大的賭坊,燕瀛澤扯了個笑,正準備進賭坊一探究竟,聽到身後有人叫他,是孔晨輝,告訴他國師回了府衙正在找他。

燕瀛澤指了指賭坊,對著孔晨輝耳語了一番便回府衙找白子羽去了。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棒槌跟林越從外面回來。

林越過來拍了拍燕瀛澤:「別說你這個紈絝的傢伙把厙水城治理得不錯啊,比起之前咱們來的時候可是熱鬧了許多啊,多了許多的外邦人。」

燕瀛澤丟給了林越一個那還用說的眼神,得意地走了,走了幾步又突然折回來了,林越低著頭走路沒有看見,一頭撞到了燕瀛澤身上。

「你做什麼?」林越摸著被撞痛的額頭不滿道。

「林越,你說厙水城來了許多的外邦人?」

「對啊,比起三年前那可多了不少,所以師兄我才說你治理有方。」

燕瀛澤若有所思:「那你前些日子講經的時候,有沒有注意過,外邦人多麼?」

林越摸了摸有些扎手的頭皮:「嘖,好像,有也有些,不過,沒有那麼多吧。」

燕瀛澤沉思片刻道:「難怪我總是覺得有些奇怪,原來是城中熱鬧了許多,棒槌,你跟林越去看看。這些外邦人都是哪裡的。再去查查城中的客棧,五日之內有多少從城外來的人投宿。」

棒槌應了抬腳便往外走,林越苦著臉哀嚎:「燕二狗,我是你的師兄,不是你的苦力。有你這麼使喚人的嗎?」可惜燕瀛澤已經人影都不見了。

深秋的天氣已經有了些涼意,祁峰山頂,白子羽席地而坐,膝上的七絕琴發出凄厲的聲調,白泉在不遠處拚命用內力阻擋住修羅的侵蝕,縱然塞住了耳朵,又放空了心神,白泉還是止不住的頭暈目眩。

正當白泉快支持不住的時候,琴聲停了,白子羽唇邊溢出了一絲血跡。

「公子。」白泉驚呼一聲竄了過去。

「只能到六重么?看來我還是高看了我自己。」白子羽擦掉了唇邊的血跡,呼吸粗重。

白泉顫抖著接過白子羽手中的琴,把他攙扶起來帶著哭腔道:「公子,你不要練修羅了,你本就心脈受損,若是有個三長兩短……」

白子羽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摸了摸袖口,然後沉了面色對白泉道:「把佛離散給我。」

「不給。」白泉退後了一步,眼中滿是委屈:「公子,用佛離散強行提升內力會讓你走火入魔的。」

白子羽聲音重了許多道:「白泉,你管得太多了。」

白泉抽泣著遞給了白子羽一個小瓷瓶,然後似不忍般轉過了身,肩膀輕輕聳動,竟是哭了起來。

白子羽服了佛離散,席地而坐,過了良久,白子羽粗重的呼吸平復下來了,對依舊彆扭著的白泉輕聲道:「我沒事,走吧。」

白泉依舊抽噎著應了聲,跟在白子羽身後,空中一聲響亮的鷹鴞,小黑俯衝而下,白泉伸臂,小黑停在了他的胳膊上。白泉抽出小黑腿上綁的小竹筒遞給了白子羽。白子羽看罷眸光冷了下來,聲音冷若寒冰殺機迸現:「白泉,去查查。」

燕瀛澤再回來的時候,白子羽已經在他房中等候多時了,邊上還有沈昀,沈昀手中拿著一把弩。燕瀛澤眼尖,一把搶了過來:「這便是逐月?」

白子羽輕咳了一下從燕瀛澤手中接過來道:「只是成型了,威力足夠,扣動處的機括按你的建議改成了黃銅,但是,它不能連發。」

燕瀛澤抬手,把逐月弩對準了窗口,窗外百步遠是一棵大的胡楊樹,燕瀛澤扣動機括,逐月發出一股強大的后震力,哆的一聲,□□穿透了胡楊樹的樹榦,只余箭羽輕顫。

燕瀛澤端詳了手中的逐月道:「你們有把握可以讓它連發么?」

沈昀蹙眉沉思道:「盡量試試吧。」

白子羽對沈昀道:「軍師,千機閣還有別的弟子么?」

沈昀答道:「沒有了,千機閣本來在祖師爺死後便解散了,傳到後來也只剩了我師父一人,我也是機緣巧合拜的師。我師父並無子嗣,而且也只有我一個徒弟。」

燕瀛澤好奇的把沈昀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原來軍師你深藏不露啊,居然是傳說中的千機閣的傳人。可是葉舒城不是下了命令不讓門下弟子參與政權紛爭么?」

「此一時彼一時,若是祖師爺知道千機閣流傳下來的東西可以幫助百姓安居樂業,相信他不會怪罪的。」

「世子。」白子羽道:「若是連軍師都不能完全還原逐月弩,恐怕穿雲弓也碰到了製造問題。」

「嗯。既然如此,軍師,麻煩你多費心了。」燕瀛澤道

「多謝將軍信任,那我先回去了。」沈昀施了一禮開門,正準備邁步,待看清了門外的東西,「啊。」的一聲退了回來把門關上了。

「怎麼了?」白子羽見到沈昀煞白的臉色問道。

「將軍,國師,外面全是,蛇,還有許多的怪蟲子。」沈昀咽了一口口水道。

燕瀛澤疾步跑到門口,打開一看,可不是,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尺左右的赤色小蛇,還有一層黑壓壓的甲蟲。

「糟了,我怎麼把這事忘了。」燕瀛澤扶額,然後從身上掏出一個瓶子,撒了些粉末下去,一陣奇怪的香氣散開,那些蛇蟲便如潮水般順著牆角退了。

「好了,沒事了,我有客人來了,我出去看看。」然後便一陣風的跑出去了。

沈昀探頭一看,果然那些蛇蟲都不見了,拍拍驚魂未定的心,沈昀也出去了,燕瀛澤的房中便只留白子羽一人了。

白子羽抬手按了按心口,心口略微有些痛,還真是操之過急了。他苦笑了一下準備離開,卻在站起身時發現了面前的書案上放著的書本有些雜亂,旁邊還放著那個有著銀色面具的盒子,再邊上便是那枚玉簫。白子羽手指拂過盒子頂端又拂過碧玉簫笑了笑,順手便拿起那幾本書準備理順,卻發現書本下蓋著一幅不大的捲軸。

捲軸十分的新,但是看起來顯然是被人經常的打開,白子羽有些奇怪,燕瀛澤什麼時候對這些字畫有興趣了?輕笑了一下,便想著把捲軸也順便收起來。

沒想到捲軸本就靠在了桌子的外邊,白子羽剛一伸手,那幅捲軸便散到了地下,他只好繞到桌子的另一邊去拾起來。

畫軸落地已經散了開來,他此時才發現畫軸裱得十分精細,白子羽乾脆把整張畫都拉開,想重新規整,待他看清楚畫的內容時,臉上有了一絲奇怪的神色。

那竟然是他的畫像,右下角鐫著兩句詩:人非木石皆有情,不若不遇傾城色。

白子羽凝視了那幅畫許久,終是微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輕輕的將畫軸歸回了原位,連那幾本書的位置都不曾錯過一分,仿若從來沒有動過,然後輕輕關上門出去了。

燕瀛澤還沒有到前堂,便聽到了一個清脆的女聲道:「到底是誰請姑奶奶做客的?半天都沒見人,你們倒是說說啊?」然後便聽到一聲凌厲的鞭響,嘭的一聲,堂中茶几已然遭了秧。

前堂一名女子,明眸皓齒,一身墜滿銀飾的火紅描金裙,胸前的長命鎖正隨著她的動作叮咚作響。手中捏著一根長約兩丈的牛皮鞭,正怒氣沖沖地沖著門外的幾名侍衛吼。

那幾名侍衛也不敢惹她,一看房間里那一地的蛇蟲,都嚇得只想立馬離開這裡。那名女子猶自生氣,鞭子又一次揮出,砰地一聲,精準無誤的一鞭抽翻了一把椅子。

門口的侍衛猶在思量要不要去拉住她,可是一看她的手腕,想了想咽了口口水,還是縮在門外沒開口。她左手手腕上纏著一條青竹小蛇兒,此刻正昂著頭嘶嘶的吐著蛇信子呢。

那女子右手抬起,正準備又一鞭子抽下去,燕瀛澤叫了她一聲,想著估計再不攔住了她,這整間府衙都會被這姑奶奶給拆了。

「藍可兒。」燕瀛澤喚了一聲。

聽到燕瀛澤的叫聲,那女子回了頭,然後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把燕瀛澤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帶著猶疑的語氣:「你是?澤哥哥?」

「小丫頭,才三年不見你就不認得我了?」燕瀛澤看著一地狼藉笑罵道:「怎麼還是這麼潑?誰敢娶你。」

「澤哥哥,真的是你啊?」

語未完人先至。一團紅影已經跑到了燕瀛澤身邊,親昵地勾住了燕瀛澤的胳膊。

「嗯,真的是我,唉我說可兒,你先把你這一地神通收了吧?」燕瀛澤指了指一屋子的蛇蟲。

「哦,嘿嘿,見到你一高興便忘了。」那個喚作可兒的女子從袖中掏出一個血色小瓶,從瓶中滴了幾滴同樣血紅的液體,再口中傳出幾聲奇怪的聲音,一瞬間,那些盤踞不去的小生命便四散開來不見了影子。門外的幾名侍衛強打精神沒有讓自己腿軟坐到地上去。

看到退了個乾淨的蛇蟲,再看看門外的幾名侍衛,可兒滿足的嘆了口氣,眼中閃過得色。

「喲,幾年不見,這駕馭毒蟲的功夫見長啊。」燕瀛澤扶正了被可兒抽翻的椅子讓她坐下問道:「小丫頭片子,你不好好的在你的苗疆做聖女,跑到厙水城來做什麼?」

「哼,我還沒問你呢,澤哥哥,你又在這裡做什麼?」小丫頭皺了皺好看的鼻子問道。

「我啊,我嘛。」燕瀛澤看她認真的樣子便想逗逗她:「我被抓來做壯丁的。」

小丫頭一雙貓兒眼望著燕瀛澤眨呀眨呀的:「真的?」

「嗯,真的,現在輪到你告訴我了,跑到厙水城來做什麼?」燕瀛澤憋住笑問道。誰想藍可兒居然低了頭,紅了眼眶。

「怎麼了?」燕瀛澤察覺到藍可兒的情緒瞬間低落起來,不禁放柔了語氣問道。

「澤哥哥。」藍可兒居然帶了哽咽撲進了燕瀛澤懷裡:「澤哥哥,我是來找小和尚的。」

燕瀛澤輕輕的拍著藍可兒的後背:「小和尚?哦,你來找林越的?」

彼時林越還叫做了悟,燕瀛澤跟著覺遠大師與林越雲遊的時候,碰到了苗疆五族的聖女藍可兒,一來二去的成了好友,可是藍可兒似乎跟了悟特別的不對付,叫覺遠為大師,叫燕瀛澤哥哥,連棒槌都叫了聲叔叔,只有了悟,藍可兒從來都只叫他小和尚,雖然了悟比燕瀛澤還大了兩歲。

「嗯,覺遠大師告訴我他來厙水城了,我便跟過來了。」藍可兒在燕瀛澤懷中抽了抽鼻子道。

「你找那個神棍做什麼?難不成你看上他了?」燕瀛澤笑著打趣藍可兒。

「澤哥哥。」藍可兒嬌嗔著捶了燕瀛澤一下,把頭埋得更低,臉上閃過一絲可疑的紅暈。

「哈?不是吧?你真的看上他了?不是,我就弄不明白了,那個神棍有什麼好的?你要看上不也應該看上你澤哥哥這種風流倜儻的?」燕瀛澤做捧心狀哀嘆。

「哎呀,澤哥哥……」藍可兒推開了燕瀛澤。羞紅了臉。

「哈哈哈……」燕瀛澤見到不可一世的藍可兒居然會害羞,那是笑得無比開懷。

白子羽在門外廊下便看見燕瀛澤懷中擁著一名紅衣女子,嬌俏依人的女子恰到好處的襯托出燕瀛澤的霸氣張揚,看著燕瀛澤輕撫懷中人的後背,輕聲細語的安慰,爽朗的笑聲。白子羽心中輕嘆,這才是燕瀛澤的本來面目吧,張揚霸氣而不失溫柔,不是世人眼中那個風流浪蕩的紈絝世子。

本來不想去打擾的,可是白子羽卻鬼使神差的走了進去,藍可兒看見進門的白子羽好奇道:「你是誰?」然後突然想到燕瀛澤說自己是被抓來的,再看到門口的侍衛對著白子羽行禮,便心下有了三分計較:「哦,是不是你抓了澤哥哥?」

「嗯?」白子羽奇怪,正準備發問,藍可兒的鞭子已經抽了過來。白子羽側身躲過了一鞭,左手伸出便握住了藍可兒手中的鞭子,藍可兒拉了幾下都紋絲不動。

燕瀛澤看到白子羽進來便已經有些發抖了,心道慘了,他方才定是看到了自己抱著可兒了,還來不及解釋又看著藍可兒莫名其妙的一鞭揮出,然後再聽到她的問話,才想到這個單純的小丫頭把自己的玩笑話當真了。

燕瀛澤一把奪了藍可兒的鞭子:「可兒快住手,我方才逗你玩的。」於是燕瀛澤便把在路上見到藍可兒的事情說了一遍。

「澤哥哥,你又騙我。」小丫頭氣得跳腳。

「子羽,介紹一下,這是苗疆五族的聖女藍可兒。」

「可兒,這是白子羽哥哥,不得無禮。」

燕瀛澤想了想又對白子羽道,「子羽,可兒就像我的親妹子一般,所以,方才我是在安慰她,她心情不好。」

語無倫次的說了半天,再偷眼望向白子羽,白子羽卻微笑著看著藍可兒,也不知道燕瀛澤的話他聽進去了沒有。

「澤哥哥,他是誰啊?竟然比你還好看。」藍可兒趁著燕瀛澤語無倫次的功夫已經把白子羽從頭到腳觀察了好幾遍。

燕瀛澤一把拉過藍可兒到一邊小聲道:「他是白子羽,當朝國師,很了不起的,偷偷告訴你,他是澤哥哥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小丫頭單純:「哦,澤哥哥的朋友就是可兒的朋友。」然後跑到白子羽面前道:「子羽哥哥,我叫可兒,很高興認識你。方才對不起了。」藍可兒吐了吐舌頭揚起笑臉,天真無邪。

看著面前的藍可兒無邪純真的笑臉,白子羽也報以微笑,從心裡喜歡上了這個明媚的小丫頭。

藍可兒跟白子羽打完招呼忽然「啊」了一聲道:「糟了,澤哥哥,我來了這麼半天了,我的朋友還在客棧等我呢。我不回去她肯定十分擔心。」

「燕瀛澤,有吃的沒有,你師兄快餓死了。」林越叫魂般的聲音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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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玉堂,世子好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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