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懸一線

命懸一線

燕瀛澤一邊打一邊罵自己大意,這明顯不是外邦人的打扮。自己從一開始關注的重點便錯了,看他們的服飾,不過是厙水城最普通的服飾,披著羊皮的狼,自己偏偏沒有想到這點,此刻人家是瓮中捉鱉了,握著不甚稱手的彎刀,他第一次有些懊悔,自己都被刺殺了多少次了,怎的偏偏沒有學會隨身攜帶武器的習慣。

燕瀛澤與白子羽背靠背站在一起,四面都是殺手,雖然被他二人傷了不少,可是對方人多,燕瀛澤握緊手中的彎刀全身緊繃偏偏笑得開心:「子羽,怎麼辦?我們要被當成餃子煮了。」

一點都沒有身為餃子的自覺。

「世子,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子羽你是要告訴我你對我一見傾心么?」

「你的臉皮還可以再厚點么,我是想說,為何每次我都會跟著你倒霉?」白子羽依舊溫潤,唇畔掛著清淺的笑意,緩緩取下了負於身後的七絕琴。

「哈哈哈,那是因為……」

顯然殺手是不會給他們一個安靜聊天的機會的,瞅准空隙,便揮刀而上,燕瀛澤如獵豹般掠出,手中彎刀輕巧的劃過一道弧線,便斃了兩名殺手,白子羽一拍琴底暗格,抽出了一把梨花針,雙指如電,不消片刻兩人便收拾了十來個。

可是對方人多,傷了十多個根本就如滴水入海般,對這些人沒有多大影響,而且這批人顯然功夫卓絕,招招不留後手置人於死地,更遑論會計較自己這方折了多少人。

白子羽沉了面色眼中冒出了寒氣:「我們要速戰速決,不能再往鍛造所方向走了,軍師還在那邊。」

鍛造所的人都只會基本的防身功夫,若是落到這些亡命之徒手中,只怕凶多吉少,更何況沈昀更不能有差池。

白泉急匆匆的從軍營又一個來回,又抄近道到了一趟鍛造所,也沒有見到白子羽,林越看到白泉來去匆匆,有些疑惑,攔住了他問道:「你像個陀螺轉什麼呢?」

白泉有些急躁道:「找我家公子和你們將軍呢。」

「你找他們?急成這樣,有事情?」棒槌見到白泉著急的神態問道。

白泉搖搖頭道:「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他們到底去了哪裡?」

棒槌沉吟道:「他們應該去了鍛造所啊。」

白泉急道:「我去過,沒有。」

「那會不會你們錯過了?」林越道。

白泉還沒聽他說完,一拍腦門已經飛奔出去了,邊跑邊叫道:「你們快些跟我去找,有人要殺他們。」

然後一個呼哨,小黑便振翅而起,飛入了雲霄。

棒槌跟林越一聽,便急急掠了出去。

幾人飛快的從大街上掠過,正好碰到藍可兒。藍可兒一下便抓住了林越。

「小和尚,看你還跑。」

「虎姑婆,沒空理你,我要去找燕瀛澤。」林越繞過了藍可兒便往前走。

「澤哥哥?你們找他做什麼?才離開不久呢。」藍可兒道。

白泉急了:「那他們去了哪裡?」

藍可兒指了指燕瀛澤二人離去的方向。白泉暗嘆一聲糟了,那正是與他尋找相反的方向。

完顏綠雅在樓上聽到了動靜,不明所以,也跟著他們而去。

……

手起刀落,燕瀛澤又撂倒了兩個,正想回刀旁削,卻忽的心口猶如被人捅了一刀,一陣鈍痛讓他差點跪在了地上,他腳下踉蹌收刀便慢了一拍。一名殺手的刀趁機削過了他的手腕,燕瀛澤手腕下沉,堪堪避過了一擊,捂住心口在疼痛中想再揮刀,卻驚覺右臂已經有些不聽使喚了,他心中一驚急退數步背靠著白子羽,抬起手一看,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成了淡藍色。

刀上有毒。

殺手愈來愈猛,燕瀛澤狼狽的避過一擊,眼前已經出現了幻影,他勉強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對白子羽道:「子羽,你快走,我先頂著,他們的目標是我。」一句話說完燕瀛澤便覺得有些脫力了。

「燕瀛澤,你怎麼了?」察覺到背後燕瀛澤的行動緩慢了起來,白子羽驚覺回頭,便看到燕瀛澤頭上汗如雨下。

「快走。快……」燕瀛澤已經沒有多少力氣廢話了,推了一把白子羽,燕瀛澤右手的藍色已經越來越深了,他深知此時自己定然會連累到白子羽。

若是自己不中毒,二人聯手,或許可以一戰,此時自己已經快淪為待宰的魚肉了,定然不能讓白子羽有危險,憑著白子羽的功夫,一個人不作糾纏肯定能夠脫身。

想到此處他一咬牙撕了一塊衣擺纏住左手,把右手中的彎刀換到了左手,一刀劈了攻上來的殺手,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

「燕瀛澤,回來。」白子羽從容的面容第一次有了一絲焦急,這個人真是不知死活,以為這樣便是萬全之策么?他幾步急掠,飄身到了燕瀛澤的跟前,一掌拍飛了一個殺手,吼道:「燕瀛澤,想死也別死在這裡。」

「子羽,你快走啊,我,可以頂住的。」燕瀛澤喘了一口氣對白子羽吼道。

白子羽一旋身躲過了一擊之後道:「護住我背後,堵住耳朵。」語罷便盤膝而坐,七絕琴穩穩的擱在他的膝蓋上。

「不可以,子羽。」燕瀛澤急了,知道白子羽又要用『修羅』,他不希望白子羽受到一絲一毫損傷:「子羽,你走啊,快走。」

白子羽沉了面色不再搭理他,只是手中不停,琴聲流出,一眾殺手有些傻眼了,見過不怕死的,但是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風雅的不怕死的,臨死還要彈琴。不禁都在心底嗤笑一聲,然後持刀而上,刀刃上的藍光合著秋風,演繹了一場命懸一線的精彩絕倫。

很快,他們便發現他們錯了,白子羽輕笑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急拂琴弦,琴聲錚錚,音漸急促,「嗤」的一聲,琴音激烈,一道勁風如有形之物般擊了出去,撲上來的殺手猛然心口窒息,喘不過氣來,腦中一瞬間猶如萬馬奔騰。

眼前的殺手的神色越來越怪異,燕瀛澤吃力揮刀格開了從旁邊削出的一柄彎刀,回頭看了看白子羽,可是接下來他的心卻彷彿被一刀捅了個通透。

白子羽盤膝而坐,手指在琴上飛快的挑撥,他的眼眸已經開始發紅,黑髮無風自動,周身散發著一股攝人心魄的妖冶之氣,這已是入魔的先兆。然而白子羽恍然不覺,琴聲錚錚,修羅貫耳,一時間許多殺手捂住腦袋痛苦的蜷縮在地。

「子羽,停下,快停下……」燕瀛澤嘶聲大吼,可此刻白子羽已經聽不見了。

他胸中氣血翻騰得愈來愈劇烈,強壓下要噴涌而出的一口腥甜,唇邊的笑意愈來愈冷,再次十指如蓮,琴聲激烈,每響動一聲,便有一名殺手不支吐血,看著前方倒下的越來越多的殺手,白子羽的神情開始變得恍惚,雙眸也開始迷離。

燕瀛澤心中大急,顧不得還在頑強抵抗的殺手,撲倒白子羽面前,一手按下了琴弦,一股無形的力道衝撞向了燕瀛澤的心口,「嗆」的一聲,破金裂石的琴聲終於停了。

白子羽與燕瀛澤二人同時嘔出了一口鮮血,艷紅的血色相互交融,灑到了白子羽的白衣上,觸目驚心。

「子羽,你怎樣了?」燕瀛澤顧不得身後,接住了倒地的白子羽。

白子羽定了定神,又吐出了一口鮮血,強打精神看了看四周,還有十幾個沒有被琴聲所滅的殺手,此刻正步履蹣跚的朝著他二人而來,看樣子不拼個魚死網破是不會罷休了。

「燕瀛澤,你聽我說,你先走,我拖住他們。」白子羽就著燕瀛澤的手臂強站了起來,手中扣住了幾枚梨花針眼睛直視著他,眸色凌冽。

燕瀛澤與白子羽對視片刻,卻忽的笑了:「子羽,方才我叫你走你為何不走?」

燕瀛澤說罷也不看白子羽,只是把後背轉給他,讓他可以借力靠在自己背上,然後抬起左手的刀,在右手掌上劃了一刀,頃刻,濃黑的血水便順著指尖滴落。

毒血流出了一些,燕瀛澤腦中清明了點,右手也有了點知覺。不知什麼時候,心口的鈍痛似乎也止住了。圍上來的殺手已經又開始動手,燕瀛澤只知道機械的揮刀,能擋一下是一下,他心中清楚的知道,他勢必不會讓他們傷到他身後的白子羽。

燕瀛澤瞅准了一個空隙對白子羽道:「子羽,還能髮針么?」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燕瀛澤讓他朝著東邊的殺手發了一把梨花針,那名殺手回身閃避,燕瀛澤瞅準時機,把白子羽帶向懷中生生的從那個殺手避開的小小空隙中擠了出去。

白子羽畢竟重傷,發出的銀針亦是空有準頭沒有多大威力,對那名殺手根本構不成威脅,所以,燕瀛澤剛帶著白子羽奔出幾步,他們便齊齊圍了過來。

「怎麼辦,子羽,這次我倆真的要交代在這裡了。」燕瀛澤見到逃不出,索性不逃了,把懷中的白子羽放到地下坐著,隨後他自己也挨著白子羽坐了下來,只不過右手始終摟著白子羽,讓他保持著靠在自己懷中的姿勢。

「呵呵,咳,能與世子殿下同生共死,倒也不負此生。」白子羽輕輕的笑了笑,眸中一片坦然。

燕瀛澤看也不看團團圍住自己二人的十幾名殺手,只是伸出左手,拇指撫上白子羽的唇角,緩緩擦去了他唇角的血跡,然後再撫上白子羽的胸口,輕輕拉開他捂著胸口的手問道:「痛么?」

「還好,咳咳,能忍住。」白子羽微皺了皺眉咳了口血,依舊淺笑。他抬眸望了望略有些星光的夜空,一枚黑點飄飄悠悠的混在星子中。

「子羽,我不會讓你死。」燕瀛澤語氣繾綣,笑容明朗,可是卻分明帶了一絲不可捉摸的殺氣。他鬆開白子羽,把他扶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坐好,亦是抬眸看了看夜空,空中的黑點略微大了些。

他勾了勾唇,溢出一絲淺笑。然後從白子羽另一隻手中抽出一根銀針,猛然扎進自己的風池穴中。

殺手終於等得不耐了,彎刀如流水般齊齊劃出,沒有招式亦沒有章法,唯一有的便是凜冽的殺氣。

燕瀛澤眯了眯狹長的鳳眸,銀針入穴,他痛的輕嘶了一聲,痛感從後頸傳到腦中,眼前清明了不少,身體的力氣回來了些。他捏緊了左手的彎刀,如豹子般掠出,閃電般滑向了最前面的兩個人,橫刀直削,前面的兩個人顯然沒有想到中了劇毒的燕瀛澤還有這麼狠絕的招數,一個不留神,彎刀已經從腹部抹過去了,二人無聲倒地。

燕瀛澤橫刀向著包圍而來的殺手,背脊挺直的護在白子羽身前,如冷麵閻羅般,周身都冒著絲絲的寒氣。

剩下殺手見狀不再輕敵,如潮水般湧來,燕瀛澤左旋右轉,擋在白子羽身前,始終讓他們不能近身,憑著銀針刺出的最後一股勁,挑削抹刺,在眼睛再次出現重影之前,燕瀛澤口中輕數著:「一,二,三。」

話音剛落,幾名帶著鬼面具的黑衣人不知道從何處而來,手起刀落,把剩下的幾個人收拾得差不多了,轉瞬沒入了夜色中。

燕瀛澤捂著頭讓自己稍稍清醒點,心中莫名其妙,卻又無法釋疑,不知道面具人怎麼會出現在此。

燕瀛澤努力讓自己不要倒下,朝著白子羽那方而去,卻沒有提防住白子羽旁邊倒著的那個人,根本沒有死透,只見他一個翻滾彎刀便朝著白子羽的心口而來。

「小心。」燕瀛澤目眥欲裂。

話音剛落,微亮的夜空中傳來一聲響亮的鷹鴞,一股勁風攜著龍吟之聲而至,棒槌那張萬年不變的臭臉閃到了燕瀛澤面前,燕瀛澤這麼多年,第一次覺得長得不甚入流的棒槌,讓他看出了大俠風範。

「嘖嘖嘖,我說燕瀛澤,我的好師弟,你還可以再狼狽一些么?」伴隨著輕佻的語氣,林越一腳踹飛了一名殺手,來到了燕瀛澤邊上。

「沒……趕上給……我收屍,你……挺失望是吧?」

燕瀛澤再次甩了甩頭,身後,棒槌,林越,還有一臉焦急的白泉,他看了看被白泉扶起來的白子羽。

還好,子羽沒事。

模模糊糊閃過這個念頭,燕瀛澤便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落地的最後,他好像聽到了誰驚呼了一聲他的名字,有一抹綠色閃進眼中,然後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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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玉堂,世子好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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