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回眸別月天懸

驚回眸別月天懸

這一戰雖然豐軍贏得漂亮,但是亦有不少傷亡。等到所有瑣碎的事情漸漸歸置清楚,已經到了大年三十。

全軍將士靜立在校場上,無聲地為死去的將士默哀。那些為了家國馬革裹屍的人,便從此長埋在他們捐軀之處。

等到所有的儀式都結束了,白子羽卻沒有見到燕瀛澤,只有一行孤寂的腳印被大雪逐漸覆蓋,朝著厙水河方向而去。

河堤上凌冽的河風吹得燕瀛澤的衣袍獵獵作響,燕瀛澤毫無姿態蹲在河堤上,尚未被凍住的河水依舊湍急,白子羽悄然站在燕瀛澤身後。

「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見到真正意義上戰死之人是在十二歲,那時年少,偷偷的混進了士兵中,跟著五哥去了戰場。我親眼見到前一刻還在談笑風生的兄弟,下一刻便被敵人斬殺在眼前。溫熱的血便那麼直接的灑在了我的臉上,我被煉獄般的戰場嚇傻了,當時我並沒有拿起刀上戰場殺敵,而是跌跌撞撞的跑到一個僻靜之地吐了個昏天暗地。」

燕瀛澤沒有回頭,他知道身後有人。

「我不喜歡殺戮,我也不喜歡權勢,若我可以選擇的話,恣意江湖,泛舟奏蕭才是我所希望的生活。老天偏偏開玩笑,讓我身在將門,燕老頭縱然再想保護我,也是護得了一時護不了一世,所以,我一人之手,握著千萬將士的性命。」

「世子,將士為國捐軀,死得其所,你無須自責。」白子羽搭上燕瀛澤的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只是,有些難受。」燕瀛澤轉身長臂一攬,便把白子羽拉到了懷中。

「世子。」白子羽條件反射便想推開。

「別動,子羽,讓我靠會兒。」燕瀛澤頭悶在白子羽耳邊低聲道,口中呼出的氣息浮在了白子羽耳畔,讓他有些失神。終是沒有推開燕瀛澤。

「子羽,謝謝你,謝謝你陪著我,我知道,這場戰事若是沒有你,我不一定會勝了拓跋漠的。」

「世子。」

「子羽,你陪著我好么?」燕瀛澤的聲音有了一絲喑啞,嗅著白子羽發低聲道:「你陪我一輩子好不好。我的一輩子很短……不會佔去你太多時間的。」

「世子。」白子羽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他冷了語氣道:「回去吧。」

那時的白子羽心亂如麻,不及細究燕瀛澤的話。及至日後,得知真相的他悔不當初,在屈指可數的日子中失了那樣長一段銘心刻骨。

「子羽,你當真要拒絕我么?」燕瀛澤直直地看著白子羽。

「世子,我……」白子羽眼中閃過一絲狼狽,還欲待開口,燕瀛澤伸手蓋住了他的唇道:「別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走吧。」然後鬆了禁錮,面朝著河水道。

「我先走了。」白子羽倉皇轉身,努力讓自己不去看燕瀛澤眼中的溫柔,疾步往回走。

燕瀛澤笑了一下,白子羽眼中的游移他看得一清二楚,既然如此,子羽,那就對不起了。

燕瀛澤對著倉皇離去的人輕聲道:「子羽,再見。」便朝後倒去。

凌冽的寒風把燕瀛澤的聲音飄飄悠悠吹到了白子羽的耳邊,白子羽聞聲回頭,只見燕瀛澤如一枚枯葉般,在颯颯寒風中墜向了湍急的流水中。

「燕瀛澤……」白子羽不及細想便飛奔回去,在燕瀛澤落水的地方疾呼。叫了幾聲,沒有任何回應。

白子羽抿緊了唇,聲音加重了幾分:「燕瀛澤,別鬧了,快出來。燕瀛澤,燕瀛澤……」依舊沒有回應,白子羽又抿了一下唇,一個縱身便跳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燕瀛澤,你可千萬別有事情……

白子羽一個猛子紮下去,等到氣息不夠才浮了起來,水底渾渾沉沉,並未找到燕瀛澤。白子羽不死心又扎了下去,過了許久才出水來,依舊沒有見到燕瀛澤。

「燕瀛澤。」白子羽大呼:「別開玩笑了,你快出來。」

河面上寂靜如斯,白子羽呆立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眸色暗了下來,然後閉了眼睛,緩緩沉入了河水中。

「白子羽,你做什麼。」一聲怒喝,燕瀛澤從暗處順游而下,三下兩下便游到了白子羽下沉之處,一把將沉入水中的白子羽拉了出來。

「子羽,你怎麼樣啊,子羽,你沒事吧。」燕瀛澤緊張望著白子羽。白子羽沒有答話,只是冷冷的注視著他一眼:「玩夠了?戲弄我特別好玩是吧?」

燕瀛澤心道不好,這次恐怕是玩過火了。

「子羽,我錯了。」燕瀛澤老實了,低頭道歉。

白子羽冷冷轉身朝河岸上游去,刺骨的河水讓他原本有些蒼白的面色更加翁白。

白子羽上了岸徑自朝前走,完全忽略了身後還有一個燕瀛澤,還沒走出幾步,便被一股大力拉得一個踉蹌,燕瀛澤把他死死地禁錮在了微微有些溫熱的懷中。

「子羽,對不起。」燕瀛澤死死的禁錮住他,白子羽掙了幾下沒有掙脫,沉聲道:「放手。」

看著白子羽黑沉沉的臉色,燕瀛澤知道這次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事情玩大發了。他心中忐忑著想著說辭。

「子羽,對不起,我錯了。」燕瀛澤低聲的道歉,懷中的人身體僵硬,把頭扭向了一邊。

「子羽,我只是……喜歡你。」燕瀛澤低沉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心痛鑽入了白子羽的耳中,白子羽心下嘆息了一聲,扭頭看著燕瀛澤。

「以後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了。」白子羽的語氣依舊不帶任何溫度,「你所不珍視的,是多少人傾力守護著的。」

燕瀛澤慌了:「子羽……」

白子羽只是扭著頭想掙脫燕瀛澤的懷抱,燕瀛澤察覺了他的意圖,索性抱得更緊,讓他無從閃避。

「唉……」

白子羽一聲輕嘆:「世子,你冷靜些。我是男子,更何況,你所看見的只是這一時這一面的我而已,你怎麼能夠知道我便是你所求之人?」

「子羽,我會向你證明的,男子又如何?我燕瀛澤這一生認定了你,便會糾纏你到底,直到我死。」燕瀛澤低沉而倔強又帶了幾分霸氣的聲音通過胸腔震動傳來,讓白子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白子羽抬眸看著燕瀛澤堅毅的側顏,這樣的丰神俊逸,若自己是女子,怕是也會動心吧。

感覺到懷中的人沒了抵制自己的意思,燕瀛澤又收攏了些手臂,冰涼的唇貼上了白子羽微閃的睫毛輕喃:「子羽,相信我。」

白子羽身子微微抖動了一下,感受到燕瀛澤唇上的冰涼,方才記起兩人都是濕著衣服站在寒風中的,他稍許平復了一下心情對燕瀛澤道:「走吧,先回去。」

「子羽,你答應了?」燕瀛澤興奮的搖著白子羽。

白子羽輕聲道:「你別逼我。」然後便掙脫了燕瀛澤的桎梏,朝前走去。

燕瀛澤還處在震驚中,他知道能讓白子羽有這個態度不容易,起碼事情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燕瀛澤眉頭一挑,跟了上去,顯然心情大好。

子羽,我不急,來日方長。我定會等到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的。

白子羽跟燕瀛澤進門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投來好奇的目光,怎的出去一趟回來就成了落湯雞了。

林越看著燕瀛澤笑得眉眼飛揚的,再看看白子羽微擰的眉頭,暗笑這個禽獸定然又做了什麼石破天驚的大事情,且看你怎麼作死。

「澤哥哥,子羽哥哥,你倆怎麼回事啊?」藍可兒晃了晃手中的鞭子,大有不老實交代便施以極刑的意思。

「哈哈哈,世子定然是去追哪家的小美人被人潑了洗澡水了。」齊飛虎大笑著喝了一口酒。

「是,本世子是去追美人去了。」燕瀛澤瞟了眼白子羽,勾了勾唇笑道。

這邊正鬧得不可開交,突然聽到有人道:「喲,這麼熱鬧,看來我還真是來對地方了。」完顏綠雅居然過來了。

藍可兒高興了:「阿雅,快過來喝酒,都沒人陪我喝,他們欺負我小,都不愛搭理我。」

完顏綠雅進門朝藍可兒走去,卻看到了燕瀛澤與白子羽一身濕的站在那裡,,完顏綠雅急走幾步跑過來道:「世子殿下,你怎麼把衣服弄濕了?這麼冷的天氣,小心生病了。」

白子羽已經朝著完顏綠雅頷首一下便離開了,燕瀛澤連忙道「你們自便,子羽,等等我。」然後便追著白子羽而去,完顏綠雅轉而走過去挨著藍可兒坐下。

「阿雅,來,喝酒。」藍可兒把酒杯塞到完顏綠雅手中碰了一下杯,很豪爽的幹了。完顏綠雅放下杯子問道:「世子殿下與國師十分要好么?」

「澤哥哥說過,子羽哥哥是他很重要的人呢。你問這個做什麼?」說話間藍可兒又喝了一杯。

「那,他們認識多久了?」完顏綠雅又給藍可兒倒了一杯酒。

「不……知道……該是很久了吧……」藍可兒已經有些微醺了,起身來到林越面前,一壇酒拍在桌上道:「小和尚,喝酒。」

林越拿走了酒罈道:「虎姑婆,你看看你,小心喝多了嫁不出去。快快快,跟公主玩兒去。」

藍可兒不依了,借著微醺的酒意乾脆耍起賴來,林越抽了個空跑了,藍可兒又跟著追了出去。他二人差點把府衙給鬧了個人仰馬翻,一時間好不熱鬧。

燕瀛澤亦步亦趨的跟在白子羽身後,白子羽也不說話,疾步回房,「啪」的一聲把房門拍上了。燕瀛澤一個不留神,差點被撞塌了鼻子,他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好心情的回房換衣服去了。

白泉見到白子羽全身濕透的進房來,有些莫名其妙,他只好認命的去打水來。白子羽一直坐在桌前,沉默了許久,直到白泉遞給他乾淨的衣服,他才回神。

白子羽換了身衣服走至桌前,卻在抬眸的瞬間看到了那張那日算命老頭寫下的字條。白子羽緩緩打開字條。

緣起九天,終歸浩海。

八個字蒼勁的書在白紙上,他緩緩摩挲著手中的紙條,耳邊閃過老者的話,卻是終究毫無頭緒。

也不知道在怎麼想,腦中晃動的居然是燕瀛澤的臉。又是一年了,白子羽有些感慨,原來時間過得如此之快,他居然認識燕瀛澤長達一年之久了。

燕瀛澤……

白子羽心中略微有些煩躁。本來想早日離開,如今卻成了這樣的結果,白子羽在一瞬間竟然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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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玉堂,世子好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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