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油盡燈枯
第六十七章油盡燈枯
李府
冷黍離親自來了這一趟,李默瀾自然是不敢攔著,兩個人在這大廳之內硝煙味頓時瀰漫。
「陛下想來,也是為了杏兒而來。」
李默瀾現在對他們這些人,真的是警惕到了不行,也是無可奈何到了不行,但是沒辦法還不見不行。
「李院使,朕且先問你在太醫院當值了多少年?」
冷黍離在熟悉的人面前通常不會輕易用朕這個字,而一旦用了就代表他此刻心裡藏著怒火,這樣的情況十分危險。
拿著茶盞慢慢的用茶蓋拂著茶水,但就是不喝,也不回應李默瀾的話而是反問了他這一句。
「二十年有餘。」李默瀾能感受的到周身低壓的存在,但也不心存膽怯冷靜的回答道。
「哦,既然是二十年有餘而且又身居院使之職,那對宮規該是銘記於心才是。」黍離總算是把茶盞放了下來,從袖子裡面拿出了那封李默瀾寫的請辭信,「那你可否給朕解釋一下,這是幾個意思?」
「正如陛下所見,請辭。」
「官吏請辭按照冷國律法,該提前一月上交書文經由國主批准,才可轉交全部事務離去。若是無緣無故便擅自離開職位,拋下一切不管不問那便是犯了法。李院使不想見到朕這些人便罷了,但公事為公事私事為私事不可混為一談。你作為一個院使貿然的就帶頭犯法,你自己掂量後果。」
風止潭靜啞口無言,他沒有辦法反駁起碼在冷黍離所說的這件事情上。沒錯,他也是一時之氣將職位讓出不想再進宮去,而是留在府中照顧玉暮杏,可這樣做確實是不妥。
看他沉默的模樣,冷黍離就知道慎王妃的這個計策是有效的。畢竟李默瀾當值那麼多年,要說對太醫院一點責任沒有是不可能的。
但黍離的心裏面也是氣他,有杏兒的緣故但也不全是,最主要的還是不想失去又能之人罷了。
「李院使你可知你擅自離開太醫院的這幾天,之離這個院判也還沒法回來。兩個重要的職位空懸,太醫院頓時就沒了領軍的人亂成了一團。什麼事情都壓給了凡羽漪,即便他在太醫院的時日不短畢竟資歷不足,也都快把他給逼瘋了。」
「是,是臣之過。明日,就回太醫院。」
李默瀾已經知道這冷黍離是不會放他離開太醫院的,可是杏兒的情況也是刻不容緩了,不親自看著他放心不下便大膽的向冷黍離提出了要求。
「陛下,如今只是因為太醫院缺少支柱臣才不得不回去,但是臣會培養一個能居院使之位的人來代替自己。希望到那時,陛下能夠准許讓臣請辭卸下身上的責任。」
「這個要求朕不給回應,等你能培養出來再跟朕提。」冷黍離也當真是被他給氣笑了,就這麼想離宮,「但你當務之急是先將太后的風寒治好,杏兒即便重要可皇室之人也是人李院使該一視同仁。」
「臣遵旨。」
「你一開始就問的那一句朕也回答你,沒錯朕是為了杏兒來的。既然來了也就很明顯是要帶杏兒回去,可朕不想用自己的身份來壓你免得適得其反。希望你,能自己自願的將杏兒送回來。」
「她是我的女兒,我不會把她交給任何一個人,這個要求臣做不到。」風止潭靜對這事異常的堅持,不怕得罪任何人,「杏兒只有留在這李府,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陛下若是為了杏兒好,那就不該強制的要求她回去。」
「為何你和綴幽二人說的是同樣的話,難不成這皇宮裡面的親人,一個個的都會害了她不成?」
如果只有綴幽一個人說這樣的話便罷了,冷黍離會把它當成是綴幽一時的氣話。可沒想到連李默瀾都這樣子說,冷黍離就不免起疑了。
「陛下請跟臣來吧,還是讓杏兒告訴你為好。」
李默瀾知道這繁錦辭夢不是幾句話就可以打發的人,今日他要是見不到杏兒的話勢必不會罷休。他能這樣談判似的跟自己說這麼長的時間,已經是給足了耐心和面子。
眼前這個是跟玉暮杏有著血緣關係的人,他無法否認。
「哥哥。」
玉暮杏從綴幽那裡聽到冷黍離來了,將就知道自己是躲不過去了,便讓綴幽扶著自己過來見他一面。
黍離抬眸看到玉暮杏的瞬間,立馬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是真的,短短几日的光景她竟成了這樣。
「哥哥,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隨我去走走吧。」
秋風畫扇讓綴幽不必扶著自己,往前走了幾步將手遞了過去,冷黍離才後知後覺的攙著她轉身往外走去。
「是身上寒冰魄的緣故,才讓你變得這般虛弱嗎?李院使不是一直在照顧你嗎,就沒有一絲的好轉嗎?」
黍離握著她的手腕時,心裏面就是咯噔了一下幾經何時她瘦成這樣了,彷彿自己一用力就能將捏碎了一樣。
「這寒冰魄在我年幼時就得了,如何能根治?哥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怎麼開始犯傻了?」
玉暮杏從『紅湘落梅』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用掉了所有的體力,而今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沒有辦法,只好讓冷黍離攙著自己在亭子裡面稍作休息。
「你出嫁之時,都還沒有像這樣氣息奄奄的模樣,在沐王府到底發生了什麼竟讓你的生命力消耗的這般快?」繁錦辭夢握著她的手,一片冰涼就像是千年寒冰的溫度,「杏兒,你知不知道每個人都很在意你。你若真的有什麼事情,大可以說出來哥哥自會幫你分憂。你一個人忍著煎熬,就不怕姐姐看到了又該難受了。」
「哥哥,那皇宮不屬於我。就算是杏兒求你,在最後的這段時日裡面,讓我做回那個淡薄的李沐清吧,好嗎?」
「為什麼不屬於你那是你的家,『殘荷聽雨』永遠都是為你留著。」冷黍離的眸色微冷,問道,「杏兒,難道在你的心裏面李沐清這個身份要比玉暮杏來的重要?還是說,我們這些跟你有親生血緣的人還比不上那個撫養你長大的李默瀾?」
「不管是冷國皇室的人,還是說爹爹,在我的心裏面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沒有分別。」暮杏忍不住咳嗽了幾聲,黍離幫她把斗篷往前拉了拉,「但是,這皇宮和這李府卻是有很大的分別,在這裡我很自在開心。但是在那座金色的牢籠裡面,我只感覺的到窒息我不想做一隻困在籠中的金絲雀。」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你當真打算不回去了嗎?」
「還望哥哥能夠成全。」
秋風畫扇踉蹌著起身就要向他行禮,被黍離伸出手一把給攔住了。
「好,我成全你的心意。但是你好歹也進宮一次見見姐姐,她是你的親生母親,不要再讓姐姐落淚了好嗎?」
「明日,就去。」
到最後,玉暮杏實在是撐不住靠在冷黍離的肩膀上昏睡了過去,冷黍離抱著她良久才起身將她送回了『紅湘落梅』里,
輕輕的幫她把被子蓋好,微不可查的嘆氣后才走了出去。
而在冷黍離將門關上的時候,玉暮杏睜開了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
她知道哥哥故意的用責任來逼爹爹回太醫院,是為了能夠見到她。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也同樣幫她創造了一個離開冷國而不被察覺的時機。
她所剩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所以她想四處的看一看。而等到了生命盡頭的時候一個人靜靜的走,方是安寧。
沐王府
沐之離的狀況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而且在知道玉暮杏與自己和離的時候,他的心徹底的死了。
時常獨自一人看著那片杏樹發獃,一站就是一整天。沐修篁和貞心二人不知道趕了他多少次都不起作用,到後來也只能任由著他想怎麼做了。現在,能讓他有活著的念頭才是最緊要的。
「少爺,你又忘記帶著披風出來了。如今外邊天冷,要是凍著了就不好了。」明禮抱著沐之離的披風出來了,遞到了他的手裡面,「少爺,為什麼你總喜歡盯著這些杏花樹看?現在還沒有到春季,開不了花的。」
「是啊,現在是冬季我怎會這般傻的奢望它會開花呢?她都不在了,花又怎麼可能會在呢?」
沐之離聽完明禮說的話,竟開始低低的笑了起來,聽的明禮心裏面是一陣陣的發麻。
這少爺不會是因為與杏公主和離后,接受不了這麼大的打擊,就開始變得精神不正常了吧。
「少爺,其實你……大可以去找少夫人,何必在這裡單相思呢?說不準,少夫人只是一時氣惱心裏面也捨不得少爺,兩個人又和好了不是嗎?」
明禮畢竟還年幼,不懂得什麼感情之事。所以在他的眼裡面看沐之離,就是為他著急的很。
既然也都放不下了,那為什麼不把人勸回來?與其一天到晚神經兮兮的患得患失,還不如做些有用的東西。
「呵,我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也需要你這麼一個十歲來開導我了。」
「當局者迷旁局者清,十歲的孩童又如何?說不准他確實想的比你簡單。」
「明禮見過陛下。」
「起來吧,你家少爺交給我便是了,放心吧。」
冷黍離從李府出來以後,想著既然也出宮一趟了,那就也來看看這另外一個人過的如何。
「是,明禮告退。」
「我本以為你會過的好些,結果沒想到你們還真的是一對,這模樣是絲毫不差。」
「你見過她了?」提到玉暮杏,沐之離總算是有反應了,轉過身看著他希望能多說一些讓自己知道。
「是,我見到杏兒了,她就像是要油盡燈枯一般臉上一絲血色都無。你說她殘忍自私不來見你跟你說清楚,可你有想過她並非是不見,而是根本沒有這個力氣來面對你?」
「她的心思我如何能猜得透,一直以來我最看不懂的便是她的心。如果當初,她真的不想嫁給我為什麼又要同意。搞到現在這個地步,她是想報復誰?」
白蘭墜露對她身懷六甲的事情耿耿於懷,他不能忍受一個心中所想與所做之事完全不同的玉暮杏。
她的心裏面既然有著一個凡羽漪的存在,而且還有了孩子,那麼再故作接受的嫁給自己到底是何居心。
「別再想了,你的手再握的緊一些,這指甲就要掐進手掌裡面了。」繁錦辭夢握著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開來,「你說是杏兒的心思太重藏的事情太多你看不透,那你為什麼不反問自己是不是要的感情太重她給不起?之離啊,你要的是全心全意毫無保留的愛哪怕摻雜了一絲別的感情都不行,眼中心中都只能有你一個人。可杏兒的心中所有的不是小我而是大我,你要求的愛對她而言是束縛是壓迫,到最後只會讓她累得喘不過氣來。這麼重的感情即便是發自內心的,也只會讓人想要逃離呼吸困難,你能明白嗎?」
「我,不明白。」沐之離再次將視線移到了眼前的杏花樹上,「她如果不能全心全意的愛一個人,對我而言就是背叛沒有說辭。」
「既然你是這樣想的,那麼你也不要怪李院使寫了這和離書給你。順其自然的相處,我猜你永遠不明白這個道理。不然,你和杏兒也不會變成今日這樣了。」冷黍離也管不了這事了,乾脆也就不管了,「這太醫院的院判之職,你還準備承擔下去嗎?」
「我不知道。」
沐之離說的是實話,他真的控制不住看到凡羽漪后的情緒,更何況是兩個人要長久的一起共事。
一看到他,沐之離就會想起那日玉暮杏小產的事情,就會想要殺了他。
「那好,我看你還是恢復世子身份不必呆在太醫院了,這院判一職我就交給另外一個人。以及,你也別說黍離不幫你。李院使明日就會回去太醫院,也就是說他不會再寸步不離的守在杏兒身邊了。等你覺得自己能夠面對她了,去李府見她也不是難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