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掬光
豆豆終於可以爬上架子的三層了。剛剛還像以前一樣在二層猶豫不決,但我稍微一不注意的,它就蹭地一下爬到了三層。大概是因為興奮,豆豆把眼睛張得大大的。
「小哲!小哲!」
我大聲呼喚著不知在哪兒的他,讓自己的聲音在這棟房屋中回蕩。
「來客廳!」
小哲一邊說著「什麼呀」一邊來到了客廳,手裡拿著一封大號信封的他顯得有些困惑。
我馬上告訴了他豆豆的事情。
「看,能爬上三層了啊」
小哲的臉上放光。
「啊,真的啊。好厲害,什麼時候爬上去的?」
「就在剛才」
「豆豆爬上三層的瞬間不記住不行啊。」
豆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歡呼雀躍的我和小哲。但不久后又把視線朝上,視線的前方是四層和五層。
「想上去么?」
「還不行吧」
「也是呢」
果然還是不行。變得膽怯的豆豆從架子上下來,從我腳邊溜走,向著小哲一邊跑去一邊發出撒嬌的叫聲。小哲則一邊說著好乖好乖一邊把豆豆抱了起來,就像是一位父親一樣。就在這時,我腦海中浮現出了小哲是否會真的有後代這個問題。那母親呢?我?小哲作父親倒是可以想象,而我成為母親之後的樣子卻很難描摹出來。
「小智,這個給你。」
小哲一隻手抱著豆豆一隻手遞給我信封。
「這是什麼」
接到手的信封意外地有些沉。手上的信封似乎用厚紙補強了,沒有褶皺摺痕之類的東西。看了信封后我有些疑惑,信封上面印有Accu的文字以及熟悉的圖案。
「是薰女士吧。」
「有可能」
「打開看看」
我就地坐下,一邊感覺著小哲俯瞰的視線,一邊用撕開了信封。
滋啦滋啦地撕開信封后,從中倒出來的是三張照片、一張資料光碟和一份企劃書,還有一張薰女士親筆寫的說明便簽。
『這是我很早以前就打算在某天交給你完成的企劃。將來如果你有興趣了,無論是什麼時候,都請聯繫我。我會一直等待的。』
薰女士的字還是像往常一樣神經質般地向右上翹。我一邊把所有東西收回信封,一邊想著要把它放到哪兒……
日子就這麼平穩的過去了——我和小哲,兩個人的日子。小澤每周會有兩次來學習英語。她的英語較之最初已經好很多了。關係代詞的使用方法基本不會錯了,不定詞的概念全部理解了,TH和V的發音也更加標準了。然後豌豆也遇到了別的貓,一隻可愛的母貓。
「你覺得怎麼樣,老師?」
小澤用充滿期待的聲音問道。
我漫不經心地回答道。
「不會是戀愛了吧」
「果然你也是這麼想么?」
「是啊」
即使考慮的事情一樣,所得到的感受卻有很大區別。為什麼十幾歲的女孩會為戀愛什麼的神魂顛倒呢?
隨便了,然後我直接說道:
「從那兒開始讀吧。豌豆遇到母貓開始那段」
「好」
她朗讀的聲音非常有氣勢。
「Onhiswayhunting,Peafoundfootprintsonthetrack.Pearecognizedrightawaythattheywerenothis,becausetheyweresmallerthanhisown.Headvancedslowlyandprudently,keepinghisearsalertforanysoundornoise.Eventuallyhereachedtheedgeoftheforestandfoundthesmallpondwherehealwaysquenchedhisthirst.
Therewasafemalecatattheedgeofthepond.」
「在他狩獵的途中,豌豆發現了地上的足跡。這個足跡比豌豆自己的要小,豌豆馬上意識到這不是自己的足跡。慎重並且警惕地,豌豆前進著。他邊慢慢地走邊豎起了耳朵,任何聲音都逃不過他的耳朵。終於豌豆走出了森林,來到了他經常來喝水的那個池塘。
池塘旁邊,有一隻母貓。」
後來小哲也加入進來,坐在我的旁邊。不知為何他露出了和小澤一樣的神情,雙眼格外地閃閃發亮。
「小哲,莫非你非常期待豌豆的故事?」
「只是聽聽看而已」
雖然言語有點酷,但明顯是在說謊,他看上去非常期待豌豆的故事。
和母貓相遇后的豌豆十分的警惕。第一次和同類相遇的他不知道要怎麼進行交流。
他發出哼哼的叫聲,在遠處睡下,在森林裡碰到后雙方都向反方向全力地奔跑開。豌豆很難和母貓搭上話。在讀英語的小澤看上去很焦急,小哲也很焦急。在讀完規定的頁數后,小澤也沒有停下。雖然想讓她停下,但看她那麼熱情,我讓她就這樣讀下去。
然後,終於,豌豆和母貓搭上話了。
「Peatookalongthoroughlookather.ShewassmallerthanPea,atabbywithclearblueeyes.Peahadneverseenblueeyes,oranyeyecolorotherthangreen,whichwashiseyecolor.
『Howbeautifultheyare…』
Wantingtogetacloserlookathereyes,Peatookastepforward,onlytoseeherbackoffastep.Hetookanotherstepforward,andthistimeshetooktwostepsback.
『Pleasedon』trunaway!』Peasaidashesatonthespotsoasnottofrightenher.
『I』mPea.What』syourname?』
『Mill.』
Hervoiceresonatedlikethesoundofbells.
『Nicetomeetyou,』Peagreetedhercourteously.
『Nicetomeetyou,too,』repliedMill.」
「他仔細地端詳著那隻貓。她的體形比豌豆要小,虎斑的毛皮,且有一雙清澈碧藍的眼睛。他自己的眼睛是綠色的,那種顏色的眼睛他是第一次見到。
『多麼漂亮的眼睛啊』
他想進一步仔細看她的眼睛。他向前邁了一步,就見她向後退了一步。他又邁了一步,然後她退了兩步。
『別跑呀!』
為了不嚇著她,他就地坐下。
『我叫豌豆,你呢?』
『米爾』
她回答的聲音就彷彿鈴鐺一樣。
『請多關照』豌豆說。
『請多關照』米爾回答。」
啊,小澤驚叫了一聲,她反覆地翻著書頁。
「怎麼了?」
「沒有了」
「什麼沒有了?」
「下一頁」
「給我看看」
我把畫本接了過來,確認了小澤讀到的那一頁。把那頁翻過來后,就看到了印著的外國出版社的地址與聯繫電話,豌豆的故事的後續無處可尋。懷疑可能是有人撕了書頁於是確認了一下頁數,但數字是連在一起的。
「這好像是結束了呢」
哎,小哲和小澤一起叫出了聲。
「太過分了!期待了半天就這麼結束了!」
「這不是剛遇見彼此嘛!」
「這畫本好奇怪!」
「真是的!絕對很奇怪!」
兩個人都真的很生氣。
「嘛,但這不是戀愛小說啊。」
不管怎麼說,這只是個給小孩兒讀的畫本。
在聽著小哲和小澤不停抱怨的同時,我把豌豆的故事又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因為故事很短,我很快就讀完了。獨自生活的豌豆去狩獵,睡覺,最後和母貓打了招呼,故事就只有這些。然後我再度想了一下,這書十分地不嚴謹,故事的承接沒頭沒腦的,文字的意思也處處曖昧,可我有個想法卻越來越清晰——這個畫本的作者似乎是想要傳達些什麼。
「你在想什麼啊,智子。」
「是不是從這裡才開始的意思啊。」
「什麼東西啊」
小澤被我突然發出的大聲嚇到了。
我沒有管她,繼續說道。
「從這裡開始不就好了啦!」
當然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不,只是我想這麼想而已。畫本的作者怎麼想,我無從得知。而且,即便和作者的意圖有所不同又有什麼關係呢。人這種生物,連夜空中零散的星星也能看成不同形狀,然後擅自給它們編出恢宏的神話與故事。如果發現了什麼,那就不需要在意本來的意圖最初的含義,只要珍惜就行了。這樣就好,不對,就應該這樣。
回去之前小澤都很氣憤。
「老師,請給那故事寫續篇」
「什麼呀,續篇什麼的」
「豌豆的故事」
怎麼可能寫嘛,我這麼說道。
「那個故事在那兒就結束了」
「但是——」
「小澤去寫不就好了」
不需要去寫那種東西的,小澤,你自己的人生故事才正要開始呢。可這道理也只能想想,如果直接告訴她的話,這句話就沒意義了,所以我沒有告訴她。
穿上鞋子的小澤在關上門之前,突然說道。
「我,明天開始上學。」
「哎?」
「但也會來上老師的課。」
她沒有給我問問題的機會就把門關上了。回到客廳后,我把和小澤談話的內容告訴小哲,他不斷地點著頭,看來已經聽說過了。
「你知道些什麼么,小哲?」
「她男朋友好像希望她回學校。」
「啊,這樣啊。」
是送蛋糕的對象么?如果是的話,大猩猩的咒語似乎靈驗了。
早上起來,我發現南側的窗口閃閃發光。窗沿里填上的是舊式的磨砂玻璃,閃亮地像雪的結晶一樣。結晶銳利的前端反射著強烈的光芒,然後我就這麼獃獃地盯著這個光芒,直到小哲過來對我說早安。
「真能睡,你呀,比豆豆都能睡。」
「幾點了」
「兩點半了」
我嚇了一跳。
「我睡了那麼長時間么。我一點左右上床的吧?睡了十二個多小時么?」
應該是吧小哲嘟囔著,用著有些無奈的口氣。
我起來后感覺頭有些沉。這是睡多了后特有的沉重感,頭內側感覺到鈍鈍的疼痛感。看來睡了十二個多小時是真的。我拖著步子下了樓,上完廁所來到客廳,小哲塞給我一團衣服。
「給,替換的衣服。」
「哎,為啥給我」
「不管怎麼等,你都沒有醒,所以我就做了便當。難得的好天氣,就在外面吃早飯吧。」
已經是午飯了,小哲沒忘壞心眼地加了一句。
我看到客廳的飯桌上放著手帕包裹的便當盒。那是灰綠色點綴的紅色手帕。小哲在我們交往前就開始用的東西。也是在久保事務所工作時,小哲為我擦拭我碰灑了的飲料的手帕。手帕上以前鮮艷的紅色已然褪去,四角變得皺皺巴巴的了。這讓我想起了已然滑落的時間和在那些時間中的悄然堆積。
好啊,我說著。
「在外面吃便當吧。」
太好了。這種時候,好想給小哲一個熱吻。
「那就快點換衣服啊」
我把遞給我的衣服快速地換上,和小哲出了門。剛邁出腳步,我就被晃眼的太陽曬得眯起了眼睛。日光一天天地增強,柏油路上我們影子的輪廓也清晰了起來。
「去哪兒?」
「穿過國道有個小神社。那裡的蔓藤挺有看頭的,藤架也很好看」
「藤架下吃飯啊」
越想越覺得美滋滋的。腦中浮現出了藤架上垂下了紫色的花的模樣。
隨著肩並肩的影子投射在柏油路上,我們順利地前進。在有便利店的十字路口左轉,然後穿過國道,就發現小鎮變了樣子。我們住的地區以租住的二層和平房為主,也有建築公司的材料倉庫,一個詞概括就是雜亂無章。然而,國道另一側的這個地區卻是整齊規劃的住宅區。雙行線通往東西南北,面向道路的住家也有廣闊的佔地面積,路的南側則是整頓好的庭院。在新興的住宅區里,居民們會很有氣勢地熱衷打扮自己的院子,但歷史超過十年的這一帶,這種氣勢就衰退了,說好聽點是安分守己了,難聽點就是由於惰性而放任自流了。
庭院里種植的樹木已經超過了一人高,都被漂亮的樹葉覆蓋著。其中也有盛開著鮮花的樹木,我們時而停下腳步,發出樹真挺拔、花真漂亮之類的讚歎。
不久道路的另一邊走來了一位半老的婦人。
「下午好」
她向我們打招呼。
「下午好」
我和小哲也禮貌地打了招呼,稍微鞠了下躬。
婦人像沒事似的走了過去。從背後觀察,她的白髮很是優雅,左臂挎著的包也很有品味。
認識的人么,我問道。
「不,完全不認識。」
「那為什麼要打招呼?」
「我想她可能以為我們是鄰居吧。智子你和我穿得也不像是來做客的。咱們這樣的打扮,而且還是男女二人結伴在住宅區行走,不是會被看成住在附近的夫婦么。所以我想她才會特意打招呼的」
「真有意思,在東京絕對不會有這種事。」
從那以後又遇到幾個人,半數都會出聲或者點頭打招呼。我們也以下午好或者點頭回應。不久后在路上遇到了幾個遊玩的孩子。
他們注意到我們后,齊聲說道。
「下午好!」精神飽滿且大聲地打了招呼。
「下午好」
笑眯眯地,小哲回應道。
「下午好」
我也笑道。
在路上有用粉筆勾勒出的幾個五彩圓圈,好像是在玩兒過去的跳圈遊戲。
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個了。
「好,來玩兒吧。」
小哲這麼說著,不知為何捲起了袖子開始活動手臂。
「哎?玩兒什麼?」
小哲沒用語言,而是用行動回答了我。他稍微鼓起勁兒跑了起來,用右腳在柏油路上畫的圈一蹦一跳地竄了兩次,然後雙腳跳過了兩個並排的圈,最後又只用左腳跳過了另外兩個圈。
那是像少年一樣輕巧的步伐。
在一旁的孩子歡呼了起來,小哲則舉起雙手來回應。他大幅度地擺動手臂,好像是射進決勝球的足球選手一樣得意洋洋地走了起來。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一個友善的女孩要求加演。
「再來一次!」
回來再說,小哲答道。
「還會再經過這裡的,會再來一次的!」
「真的?」
「說定了!」
聽著小哲和孩子們的話,我從柏油路上畫的圈旁邊快速通過,如果被逼著跳會受不了的。我跳得無法像小哲那樣好。
就這麼快跑著,不久追上了小哲。
「你真厲害,小哲」
哎嘿嘿地,他笑著。
「我身體算是比較輕的。」
「好厲害,像青蛙一樣一蹦一跳的,身體真的很輕呢。」
「青蛙啊」
這個比喻不好聽,感覺不像是稱讚啊。雖然這麼說,但小哲的聲音還是高興的,就像剛才跳圈時那樣。
哦,看那個。小哲用高揚的聲音說。
「應該是航跡雲。」
「真是呢」
蔚藍透澈的天空中,銀色的航跡雲無限延展著。航跡雲的形狀非常漂亮,在我們看著的同時,雲的長度還在嗖嗖地增長著。
「這是去哪兒的飛機啊?」
「應該是遠方吧,外國什麼的。」
「為什麼?」
「如果出行的話,還是遠處好啊。」
姐姐回到鄉下后不久,父親去世了。他說胸疼,於是帶他去醫院。轎車後排的父親像是睡著了般靜靜坐著,跟在一旁的姐姐當時也覺得父親睡著了。但車子抵達醫院后醫生檢查發現,父親可能坐上車后不久就去世了。我沒有參加父親的葬禮,本來想去,但姐姐叫我不要去,說是去了會被卷進麻煩的事里。結果,就像姐姐想的一樣勝部叔叔繼承了公司。我不知道他們經過了怎樣的談判才得出最終的結果,不過不久后我的賬戶里匯入了足夠買一輛進口跑車的錢。這是父親的遺產,我終於知道姐姐為什麼會不厭其煩地纏著我問帳號了。
「我才不要這種錢」
我生氣地在電話里對姐姐說,她更加生氣地回答。
「爸爸留下來的錢你拿著不就行了。爸爸已經死了,你跟死人吵架有什麼用。」
「但是——」
「你不拿走的話,我家丈夫就會浪費在彈子房裡的。」
留下如果還回來就斷絕姐妹關係的話,姐姐擅自把電話掛斷了。
我想起來姐姐來家裡住的時候說的話,才開始有些明白事情的全貌。姐姐說姐夫要搶別人的東西,所以才會離家出走。每每看到銀行的存摺我都會想起姐姐所說的「這是抗議的離家出走」。
小澤總算是去學校了。加上總算二字是因為經常有不去的時候。上課的時候小澤經常會抱怨說老師很討厭,同學壞心眼什麼的,但既然能抱怨的話就說明應該沒問題吧。她雖然對我沒說什麼,但好像對小哲透露了關於男朋友的一些事情。
從薰女士那裡寄過來的信封還是那麼放著,直到姐姐的匯款用完之前,大概都會那麼放著吧,也有可能永遠都那麼放著。
布做的拖鞋終於完成了。穿著真舒服,也很合腳。如果翻過來看,就會看到右邊的拖鞋底部縫著貓的貼花。
「不是叫你縫鴨子么」
「家裡養著貓,不縫上貓總不行吧。」
「吶,這是豆豆?」
「是啊」
那就好,我接受了。不知不覺中,我喜歡的動物變成了貓。
豆豆已經能爬到五層,爬到架子的最高處了。而且是一口氣上去的。上去后它看著我,神情很是得意,又似乎是在發問。
沒有更高的架子么?
沒有啊,我回答。我看著豆豆,在它之上已經沒有架子了。
過去我為什麼會那麼拚命呢?是為了做給父親看?還是怕失敗了后淪落成敗家犬然後被逼回家?那些大概都是原因之一吧,我並不否定。但我想逼著我疾行最重要的原因應該是我的本性吧,它把我逼上了絕路。沒有別人,追著我的正是我自己。
雖然我的年紀還不算大,但也遇到了不少事情。離開了故鄉,來到了東京,有享受工作到不行的時候,也有無法再進行工作的時候,遇到了小哲,然後現在住在鄉下。這樣的人生軌跡上是十八歲的我想都沒想過的事情。
以後也會一樣的吧,人生就是變幻莫測的。
和小哲在一起的生活不知道能持續到什麼時候。可能結婚,也可能不結,可能工作,也可能不工作。在我面前擺著很多條路,究竟要走哪條現在的我不知道。對此我既害怕,又雀躍。
想起了以前和姐姐通話的內容。
擁有無限可能的並不只有孩子。雖然被加上了諸多束縛,我們也還是有著自己的可能性。當然,人生的路上並不只有好事,應該也會遇到傷心的事吧,有時我們也會咒罵自己所選擇的道路。
但是,即使如此,我們也只能活下去。
然後就會知道,
人生總會有精彩的瞬間。
不久后我們到了小哲所說的神社。之前行走的時候,我向左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神社的守護神,其後則是壯闊無垠的森林。但和神域比起來,神社的面積小的有點寒酸,怎麼看都覺得和一個佛堂差不多大。不過即使這樣,這座神社也有鳥居,也放有善款箱。
在神社的最深處,有著漂亮的藤架。
「那兒,在那兒。」
小哲加快了腳步
那時,我終於意識到。
「在神社賞花合適么?」
「哎,不行么?」
「再怎麼說這也是神域啊」
小哲呣的哼了一聲向神社跑去,往那裡的小哲里投入了硬幣。
「這就沒事了,我放了五百日元進去。」
「這麼辦就行了么?」
我這麼說著,不過隨即自我安慰到給了五百日元神仙大人應該會原諒我們的吧,然後向藤架走去。就像小哲聽說的一樣,真是漂亮的藤架。比神社本身要氣派的多,藤架上真的垂下很多紫色的花。
「小哲,我們吃吧,我肚子餓了。」
我們坐在藤架下的木質長椅上,打開了便當。解開了褪了色的紅色手帕,露出了竹制的便當盒。這不是特意去買的便當盒,而是在東北吃完了的車站便當盒子,拿出來洗洗就用了。這盒子出奇的結實,已經用了好多次了卻依舊沒有絲毫磨損的痕迹。
「這是裹了紫蘇果的飯糰,還有荷包蛋,最後是燒煮。」
「燒煮是昨天剩的么?」
「是啊,必須把剩下的解決掉啊。」
可能是由於空腹走路的關係,這頓簡易的便當吃起來相當美味。紫蘇果的味道使我一個勁地吞咽飯糰。
「智子,吃點菜吧。」
「我知道,可飯糰很好吃啊。」
「紫蘇的果實是很好吃啊。」
「嗯,很好吃。」
當我終於開始吃剩下的燒煮時,小哲嘀咕著,我們來對地方了。
我點了點頭。
「是啊,這裡賞花非常不錯呢。」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哎?」
「搬到這個地方真是太好了。」
小哲用手指把臉上粘著的飯粒拿了下來,然後就這麼放到了嘴裡。
「智子到這兒了之後表情變了呢。」
「我不是很清楚自己臉上的表情啦……」
「嘛,可能是吧。總之,緊張感緩解了,以前總是神經綳得緊緊的,不做點什麼就跟自己過不去似的。現在卻能發半天的呆。」
「是呢,可能是因為以前總是為一些事情擔驚受怕,但現在沒有那種事。」
實際上,我每日服用的藥量也減少了,感覺已經到了不吃也沒有問題的程度。特別是鎮定劑,大概已經不需要再吃了。
還在東京的時候,每次碰頭會之前都會匆忙地吞兩三片的。
「藤花很漂亮呢。」
「嗯」
「香味也很馥郁呢。」
「嗯」
「真讓人心裡平靜呢。」
「嗯」
頭上的藤蔓把花連接在一起,周圍是一點也不像住宅區內部的茂密的森林。聽著野鳥的鳴叫聲,身旁有著最愛的人。
我想這就好了,我的兩隻手已經掬滿了光。
雖然賞花時間並不是很長,但回家的路上卻沒有看到孩子們的身影。只有用粉筆畫的那些五彩圓圈留在了無人的住宅區街道上。即使這樣,小哲也按照約定的再次在圓圈間跳來跳去。他還是一樣的輕巧靈活。
這回我沒能逃開。
「好啦,該智子的了。」
「我就不必了吧」
雖然這麼說,我卻也有了跳的想法。
「只有我在看。喏,跳跳吧。」
「真沒辦法呢」
我勁頭十足,稍微蓄了力然後向圓圈跑去。右腳跳了兩次,在並排的圓圈上雙足落地。然後,左腳又跳了兩次。也許是因為平日里運動不足,在最後著地的時候稍微失去了下平衡。
「很好嘛」
即使這樣,小哲也誇獎了我,他拍了拍手。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把臉朝上看去,華美延展著的航跡雲的輪廓已然模糊,如水紋般淡淡地向四周澄澈的青空擴散。
小哲也抬起頭眺望著遠空。
「航跡雲馬上就要消失了呢。」
回去吧,我說。
哦,小哲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