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神的歌謠2

第46章 死神的歌謠2

奇怪的地方。

目前眾人所在的寬敞等候室存在著其他的人。不過這些人或許沒有察覺自己被捲入奇怪的狀況,就像是幻影一樣。

即使這是複數的「她」們創造的幻影,維持現狀也不是好事。

回憶能使人堅強,也能使人懦弱。

哀傷的記憶,開心的記憶。

不願回憶的往事。

不想遺忘的往事。

繪子、誠剛、瑞美與可莉,都曾經失去珍惜的人。

然而,這些人確實位於回憶之中。

回想起當時失去的事物有多麼珍惜,當時遺忘的事物有多麼重要。

回憶逐漸增加,多不可數。

寶物逐漸增加,多不可數。

甚至無法以雙手環抱,滿溢而出。

這些抱不住的寶物,應該扔在這裡不管?

還是撿拾起來,繼續抱著走?

決定怎麼做的人,是自己。

是我們自己。

曾經,被留在另一頭的懦弱自己這麼說道:

「哈羅~哈羅~我們曾經見過吧?我一直看著你喔!」

只是遺忘了。

無論是堅強的自己,還是懦弱的自己,都是自己的一部分。

曾經失去過的,是自己。

曾經想得到的,是堅強的自己。

明明能夠回想起來,卻沒有回想起來。

想要遺忘。

就這樣,察覺到手上的「寶物」,並且愕然。

因為,原本多得無法環抱的珍惜事物,不知不覺全都從手中失去了。

活在當下。

實感。

感覺。

透明的感情。

「珍惜的事物」,是在失去之後才察覺的。

「但是,請不要忘了我。」

懦弱的自己如此說著。

珍惜的事物,只有伸出手就肯定觸碰得到。無論何時。

病房的床上,坐起上半身的女孩,將視線投向窗外。

「一點都沒變。」

她宛如嘆息般,輕聲說著。

接著,

「不會變的。因為,為此發生了很多事情……」

一個像是可愛男孩的聲音,對女孩如此說著。

這裡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失落感。失去的事物份量太大了。不知道是否知道這件事,世界依然平穩悠閑地運作著。她的身體,至今一直被夕陽染上色彩。

「至今一直……?」

「怎麼了?」

直到剛才,從女孩櫻桃雙唇吐出的,儘是宛如嘆息的話語。然而她的語氣忽然變了。該不會是自己惹得女孩不高興吧?男孩的聲音有著慌張的感覺。

「不會很奇怪嗎?」

女孩如此說著。

「什…什麼事情?」

男孩以有些惶恐的聲音如此詢問。

「沒發現嗎?」

「呃……是那個嗎……今、今天也那個……」

完全沒有頭緒的男孩聲音含糊其辭,將注意力移向窗外。

此時,總算察覺到外頭的樣子有些奇怪了。

「就算再怎麼樣,黃昏也太久了吧?」

臉蛋帶著稚氣又工整美麗的女孩,脫口而出的語氣有些粗魯。不過她說得很中肯。

「……為什麼……從剛才就一直是晚霞的景色……」

男孩的聲音貼在窗邊。

要是如此奇怪的狀況一直持續到現在,為什麼會沒有察覺?

難道說,正被捲入某種惡意之中?

然而沒有這種感覺。感覺不到直接的惡意。

「該、該不會,已經全部結束了吧……!」

男孩的聲音在顫抖。

然而很快就得知,這並非沖著他們而來的惡意造成的結果。

「——什麼?」

女孩感受到了某種事物。

「怎、怎麼了?」

「噓!」

女孩伸出手,以手心封住男孩的聲音。

「有人在說話?」

「唔啊唔啊唔啊唔啊唔啊唔啊?(你說誰在說話?)」

「總之你別吵啦!」

「唔啊!(是!)」

剛開始,原本以為只是耳鳴,然而並非如此——是聲音。

某人呼喚自己的聲音。

而且,這種聽起來成熟卻有些稚嫩的神秘聲音,與自己的聲音很像。

察覺到這件事之後,女孩的困惑化為聲音響起,從雙唇滑落。

「……這……——是我……」

這是,她自己的聲音。

然而,不一樣。

是另一個自己。

並不是出生之後就一直在一起的雙胞胎姐妹,是另一個不同的自己。

她,就是自己。

然而,並不是自己。

——你,是誰?

自己與自己,詢問著自己。

眾人手牽著手避免失散。

打開門,又來到了不同的地方。

剛來到用具室,接著是手術室。幸好手術室沒人,要是裡頭正在動手術就麻煩了。

在漆黑的手術室摸索找到門一開,這次來到外科診療室,接下來是小兒科診療室,然後是一般的走廊。不過似乎是從排氣口的閘門走出來的,當時真是吃盡苦頭。

因為排氣口的閘門位於天花板附近,換句話說,剛才是從這樣的高度落地,眾人就這麼紛紛摔落。之所以沒有受傷,是因為眾人都落在帶頭的唯一男性身上……幸好沒有因而受傷……

再來是廁所。女廁。由於有一名男性成員,因此眾人驚呼著「不準呼吸~」「閉上眼睛~」「捂住耳朵~」「要一直發出啊~的聲音」,鬧哄哄打開下一扇門。

不斷開門,使眾人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沒有時間的感覺,甚至不知道時間是否有流逝。即使來到有窗戶的地方看向戶外,外頭有時下雪、有時下雨、有時放晴,有時明明晴朗卻積著雪,偶爾還看到颱風過境的光景。

再度打開門。

是更衣室。幸好裡面沒有醫院職員,但這裡是更衣室。選項太多了。

選項太多的原因,在於這裡有一般出入用的門,卻也有許多其他的門。

衣櫃的門。貼著護士姓名名牌的衣櫃,各自有門可以打開。包含出入口在內的這些門,或許其中一扇門就通往眾人要去的地方。想到這裡,就令人有些猶豫。

至今打開多少門了?

即使如此,還是再度開門。

繼續開門。

然後,再度,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

又是不同的場所。

打開門之後,

再度前往,不同的場所。

反覆做著這樣的事情。

反覆做了許多次。

反覆做了許多許多……許多次。

即使打開再多的門,也不會來到相同的地方。

即使如此還是打開下一扇門,繼續開門。

曾經有許多次來到病房。每次都會在瞬間抱持期待,並且在下一瞬間將嘆息吞回喉嚨深處。

不是「她」所在的病房。

在哪裡?

存在於哪裡?

真的存在於這裡嗎?

應該存在。相信存在。希望會存在。

相信吧。所以再度,

打開門。

就這樣,在回過神來的時候,身後的人們一個接一個,消失了。

明明穩穩牽著手避免失散,不讓彼此失散的說。

被拆散了。

充滿活力的開朗少女、溫和又******的黑髮少女、宛如小狗的深金色捲髮少女,以及提供很多協助的神秘羽毛剪短髮少女。

留下來的,

「……只有我嗎?」

原上誠剛再度開門,將嘆息咽回肚子里。

經過多久了?

他沒戴手錶,手機也放在美術準備室,又沒辦法以室外的景色判斷時間。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誠剛差點忘了動機。

好幾次感覺意識差點遠離。

「或許大家已經抵達『她』的病房,或者回到原本的地方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

不過,卻沒有寂寞害怕的感覺。

與大家手牽手時的感覺,依然遺留在手心。

感覺彼此的思念連結在一起。

所以,並非孤單一人。

「呼~……」

誠剛輕輕吐一口氣,然後再度把手伸向門把。

反正又會被傳送到某個陌生的地方吧。

然而……

「用樂觀一點的態度思考就行了。」

嘴裡這麼說著,內心則是浮現出「她」的笑容。

「那麼,就再找幾個地方吧!」

誠剛露出像是看開的笑容,並且開門。

————鈴。

這裡,是病房。

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熟悉的光景。

「——我知道這裡……!」

誠剛知道這間病房。「懷念的情緒」宛如顫抖著從腳邊湧上。

接著,

「……——是誰?」

傳來了聲音。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話語哽在喉嚨深處,只能發出一聲嗚咽。

「誠剛?不是嗎……慢著,果然是誠剛?」

這個聲音宛如驚呼般說著。

「啊哈哈哈,你那是什麼表情啊!」

接著開始放聲大笑。

「……露出這樣的表情,真抱歉啊。」

即使喉頭哽咽,依然努力逞強。

其實,誠剛好想任憑衝動落下眼淚。

不過,總是如此。

總是會逞強。

在「她」的面前,總是如此。

「不久之前才氣得離開,卻馬上就跑回來,誠剛,你怎麼了?」

和當時一樣,她笑得好開心。

病房的床上。她確實位於那裡。

懷念的色彩,懷念的溫度,懷念的味道。

懷念的聲音,懷念的笑容。

一如往常,她停止在素描本塗鴉的動作,看向這裡。

這一幕,或許是幻影。

沒錯。剛才我好幾次變得恍惚,應該是當時所做的夢吧。

即使如此,也好。

因為,可以再度見到她。

要將當時沒說出口的話語——

「別杵在門口,來吧!」

她如此說著,並且輕拍床邊。

一如往常。「過來這裡」的意思。

明明她離開至今已經快要十年了,身體還是聽話做出反應。誠剛就像是被飼主叫過去的狗,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只要來到這裡,自己總是會坐在這個地方。

坐在這裡,畫著對方的素描,聊著平凡無奇的話題,或是什麼都不做,相互陪伴。

與她的回憶,多不可數。

明明經過了好長的時間,卻像是直到剛才都還在這裡。

「看你一下子老了好多,怎麼回事?是因為和我這樣的美女吵架之後拚命反省?」

她這麼說著。

「居然說我老,我在學校里是最年輕的耶?」

誠剛坐在椅子上看著她。

她果然就在眼前。伸手可及的距離。然而誠剛沒有伸出手。這一切,宛如觸碰就會全部消失的幻影。

「學校?」

「對,學校。和我年紀差不多的老師,頭髮也已經出現危機了……」

「真的?」

「沒錯,真的。」

「我不是問頭髮啦。誠剛,難道你是老師?」

她那雙宛如能吸入一切事物的眼睛,筆直凝視著這裡。

「…………思。」

誠剛將目光移開。

害羞,與孤寂。

她和當時完全沒變。自己則是從那之後繼續成長。

即使是在夢中見到她,夢裡的自己一樣是高中生。

雖然長大卻還是高中生。這令誠剛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畢竟是夢。

然而在現在,誠剛,是現在的誠剛。

高中畢業之後就讀美術大學,後來放棄畫家的夢想,成為臨時講師的一名男性。

這件事要怎麼說出口?

自己敢對她說出這件事嗎?

要是能夠再度見到她,有許許多多的話想對她說,也有許許多多的話非得要說。然而——

「啊哈哈哈哈,真的嗎?原來如此,老師啊……」

她笑得好開心,像是要看向遠方般眯細眼睛,接著不知為何像是很開心地說道:

「太好了。」

並且露出微笑。

慈祥、柔和、溫暖、安詳的微笑。

「啊啊……」

誠剛以畫家身分留下最後一張畫作里的她,就在眼前。

至今,總是因為這張笑容而得救。

受到這張笑容的扶持。

回想起來的,總是這張笑容。

好懷念。

如此心想的誠剛,察覺到自己心中的那份心情了。

夕陽光線穿透薄薄的窗帘,將她的秀髮染上一抹橙色。

「真的,太好了。」

她再度如此說著。

一——即使沒有我,你也過得很好嘛!」

不知為何,她知道現在位於這裡的誠剛——是她所認識的那個誠剛,未來成長之後的模樣。

「抱歉……」

誠剛輕聲說著。

「為什麼要道歉?」

她像是感覺有趣般露出笑容。

「因為,只有我……」

活在當下。可是,她依然是當時的模樣。

「你錯了。」

她伸出手想要觸碰誠剛,卻還是打消了念頭。她讓收回的手鑽進棉被裡,並且握得緊緊的。

「我老是在依賴誠剛,老是對誠剛提出無理的要求……我一直在想,要是誠剛一直放不下我該怎麼辦……」

她一直在思考著自己離開之後的事情。思考著誠剛的事情。

或許,就是她留下的這份「思念」,將誠剛喚來這裡的。

「我從來沒有放下你。」

誠剛露出淺淺的微笑。放在大腿上的手,緊握得幾乎要滲出血。

「我總是會回想起你的事情……難為情到連我都討厭我自己了。」

「這樣啊……不過,我有點開心。」

她以羞澀的表情說著。

「原來你的回憶里一直有我。不過只能留在你的記憶里,其實挺孤單的。」

誠剛將手握得更用力了。痛楚逐漸麻痹,失去感覺。

她知道自己已經過世了。

即使如此,還是對誠剛投以笑容。至今依然如此。

「不過,誠剛。那枚『戒指』——是不是該拿下來了?」

她手上的戒指,是誠剛在她生日時送的禮物。看起來還很新。誠剛的手上也有成對的另一枚戒指,不過已經日積月累失去光澤了。

「你送我戒指,我很開心……可是,只不過……你已經可以忘記我了。」

明明忘記我也無妨的。

說出這番話並露出微笑的她,雙眼看起來有些濕潤。

誠剛曾經聽過這句話。

在那個時候,誠剛怒吼說出「我怎麼可能忘記!」這句話,結果兩人起了口角,誠剛就這麼離開這裡。

現在,大概就是當時的後續。

「我怎麼可能忘記……」

他,再度說出同一句話。

她,再度露出哀傷的表情。

不過,現在不同。

好好說出來吧。

傳達給她吧。

當時沒能說出口的,話語。

「我沒有忘記。至今也一直思念著你。」

真的是這樣。

或許依然放不下她。或許又會停下腳步,回首從前。

然而……

「我已經確實承受下來了……我自己也感到訝異。」

來到這裡的時候,見到她的時候,誠剛是如此心想的。

——好懷念。

她已經不在了,誠剛則是繼續活下去。

確實理解這件事了。

雖然總是迷惘,雖然總是回首從前,卻還是一步步向前走。

誠剛變了。

誠剛沒變。

懦弱的自己,優柔寡斷的自己,總是迷惘的自己,全都是自己。

即使如此,還是面對前方。

可以抱持著懷念的心情,回首從前。

這,就是我。

是我至今走過的路。

「謝謝。」

誠剛如此說著。

儘力展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不,我才要謝謝你。謝謝你給我許許多多的回憶,這都是我最珍惜的寶物。」

她展露笑容,掉著眼淚。

「誠剛,取下戒指吧。思,我會寂寞。雖然會寂寞,不過沒關係的。反正我這麼好的女生,應該沒那麼好找的。」

她的聲音,在耳朵深處響起。

輕撫著內心一角,溫柔融化。

「誠剛,試著真心喜歡別人吧。」

「嗯。」

點頭允諾。

已經,再也說不出話語了。

自己並不堅強。所以,或許會期望維持現狀。

然而,

要是上帝真的存在,

並且隨興出現在面前,

「過去與未來,你想去哪裡?」

要是上帝如此詢問……

「——兩種都不想。」

我將會如此回答。

因為,曾經存在著有你陪伴的「現在」,

即使是你已經離去的「現在」,

「現在」所在的世界,也是曾經有你的世界。

——所以,我要活在當下。

「是不是該走了?」

她如此說著。

「也對。」

誠剛點了點頭。

以前的自己,馬上就要回到這裡了。

她也明白這一點。因為即使再怎麼爭吵,誠剛也會馬上反省並且回到這裡。

曾經,希望她總是能夠展露笑容。

如今,被她的笑容目送而去。

誠剛起身了。

「拜拜,誠剛。」

「拜拜,七星——」

謝謝。

門,開啟了。

————鈴。

然後,再度,

「——你是第幾個人了?……而且怎麼是這種表情?」

語氣像是無言以對的開朗聲音傳入耳中。

聽起來非常成熟,卻有些稚嫩的神秘聲音,促使眼睛緩緩張開。

這裡,又是病房。

眼前有一名女孩。

她在床上坐起上半身,以烏溜溜的雙眼看著這裡。這名女孩,是那個——

「——好慢喔~!」

接著,床邊也響起聲音。

「……呃、咦?」

原上誠剛的朦朧視界,出現好幾張熟悉的臉龐。

「大家都已經到了。」

是那名開朗貼心,不過有些脫線的少女,宮崎繪子。

「幸好你沒事。」

露出安心表情的,是烏黑長發與黑框眼鏡給人深刻印象,工整的臉蛋卻因而隱藏在眼鏡後方的少女,水者瑞美。至於她的身旁,則是一張擔心的臉。

「畢竟你走到一半就不見了。」

是將深金色捲髮綁在額頭上方,讓頭髮像是天線一樣微微搖晃的黑崎可莉。她還是一樣嬌小,就像一顆小豆子。

還有一個人呢?如此心想的誠剛,以目光搜尋這間純白的病房。

床上有一名女孩。

正看著這裡。

她的那張臉蛋是……

「——喔喔!純白女孩!」

洋溢的氣息令人聯想到天使,擁有美麗臉龐的女孩。

誠剛興奮得提高音量喊著。

沒錯,就是她!

曾經見到的,純白的死神女孩——

「有這麼像?」

然而,床上的女孩露出困惑的笑容。

「她說她叫做『咲本百百』。」

在誠剛感到遲疑時,位於床邊的繪子如此說著。

「咲本……百百?『百百』這個名字,記得——」

那名純白的死神,也是被如此稱呼的。

「是的。不過,她似乎不是我們所認識的『百百』小姐。」

瑞美如此補充。但她隱約露出落寞的表情,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不過,很像耶。」

可莉站在床邊,窺視著女孩的臉。

「或許如此吧。畢竟連我都嚇了一跳。」

女孩說著,並且露出苦笑。

「你也認識那名純白女孩?」

詢問之後,誠剛才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她或許是突破這個奇妙狀況的關鍵人物,當然會認識另一個自己。

「算是吧。」

女孩像是回憶般眯細雙眼。

從她的表情,隱約看得出某種特別的情感,然而誠剛無法看透。如果光看錶情就能全部看透,在學校應付學生的時候也不會那麼辛苦了。誠剛只能想像「純白女孩和這個女孩之間或許有所關連」這種事。

其他人又如何呢?已經和這名女孩交談過了嗎?

既然繪子說他「好慢」,就代表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只不過,誠剛來到這裡所花費的時間,與大家在這裡等待誠剛的時間不一定相同。誠剛終究有理解到這裡就是這樣的場所。

大家就像是已經卸下心防一樣和女孩聊天。看起來不太怕生的繪子主導著話題。你是主持人嗎?至於非常怕生的瑞美與可莉,大概是因為床上的女孩是她們「認識的長相」,所以兩人也有加入話題。或許是主持人繪子擅長控制場面吧。

誠剛察覺到自己正以這種「教師的角度」看著這群女孩,不禁露出苦笑。

自己就換個立場吧。誠剛想詢問女孩一些事情。不過大家可能已經先問過了。

繪子、瑞美與可莉,將椅子並排在女孩的床邊圍坐著。誠剛從門口搬來椅子,想要坐在與眾人隔一段距離的位置。隨即床上的女孩說道:

「別坐在那種地方,來這裡不就好了?」

女孩露出像是國中生,或許像是小學生一樣的天真表情,輕拍自己的床邊兩下。這個和「她」一樣的招呼動作,使得誠剛再度苦笑。

「好的好的。」

誠剛回想起美術大學的朋友們,總是說「你應該是會被女生牽著鼻子走的那種人」。

開什麼玩笑,真是的。即使這麼心想,某方面來說卻是煞有其事,傷腦筋。

「啊、這邊請。」

來到床邊之後,瑞美就移動自己的椅子讓出空間。誠剛感謝著她的貼心,將椅子放在這個空間並且坐下。

近距離一看,這名女孩果然酷似記憶中的「純白死神」。

而且,她擁有一張美麗得令人驚訝的臉蛋。純白死神的印象也產生加成效果,使得這名女孩雖然稚嫩,卻擁有一股神秘的成熟氣息。

她在醫院裡。也就是說,她生病了?

「並不是生病。」

「咦?」

就像是內心被看透,使得誠剛的心臟用力跳了一下。女孩或許是從他凝視打量的視線判斷的,但誠剛深刻認為女孩是一種第六感非常敏銳的生物。但也可能只是誠剛的想法太好猜了。

「可能稍微受了點傷,就像是住院檢查那樣吧。大概是上司要我偶爾休息一下的計策?」

「上司?計策?」

「總之,不用太在意我的事情。」

看到誠剛歪過腦袋,女孩只是笑著這麼說。誠剛原本想要進一步多加了解,如今卻像是被奪走了興緻,就這麼變得只是旁聽著花樣年華少女們開心閑聊。

「……和我在學校的時候沒什麼變……」

甚至會忘記自己現在正處於奇怪的狀況之中。

來到這裡,真的有意義嗎?

不經意看向窗外,玻璃窗反射病房的燈光,映出自己有些脫線的臉。外面的天色開始變暗了。

「天色變暗了耶~」

同樣看向窗外的可莉如此說著。

「——糟了!」

慌張大喊的,是坐在床上的女孩。

「怎麼了?」

已經完全打成一片,正把身體靠在床上的繪子抬起頭。

「悠閑過頭了啦~!」

就像是表達自己太過大意,女孩以纖細的手指拍打自己的額頭。

「各位,你們該走了。」

接著,她這麼說。

「這是什麼意思?」

可莉讓額頭上方的天線輕輕搖曳。

「直到剛才,窗外一直都是夕陽的景色,不過太陽現在要西沉了。」

床上的女孩如此說著。

「是嗎?」

最後抵達這裡的誠剛沒能掌握這件事,他看向眾人如此詢問。

「這個嘛……」

「剛才沒有注意。」

「不清楚。」

然而,繪子、瑞美和可莉的反應都一樣。

「總而言之!」

女孩從床上跳了下來。一點都不像是正在住院的人。

「快點開門!然後,大家快點回到原本的世界吧!」

事情進展得太快了。直到剛才的悠閑氣氛跑去哪裡了?

「剛才只是我太大意了!各位原本所在的世界,現在已經開始恢復正常了!」

「咦~!」

可莉驚呼著。

「不過,這是怎麼回事?」

接著她歪過腦袋。

「這個世界,並不是各位原本所在的世界,也不是我原本所在的世界。是我以及另一個我所創造,類似夢境的地方。」

這名女孩果然知道。知道關於這個世界的事情,以及另一個自己的事情。

「原本的世界開始恢復正常,就表示——整件事情不知不覺解決了?」

誠剛感覺只有自己一個人狀況外。

「咦、真的嗎!」

不過,看到繪子也嚇了一跳,似乎不只是他一個人狀況外。

「已經沒什麼時間說明了,所以簡單來說——說穿了,就是我以及另一個我,已經好好交談過了。」

女孩乾脆地說著。

這是眾人一直期望的事情,是值得歡迎的事情。然而……

「唔哇~總覺得剛才你隨口就說出驚人的事情……」

「之前花費的那些心血,到底有什麼意義……」

不只是誠剛與繪子,瑞美與可莉也大感驚訝。

就這麼張著嘴愣在原地。

「各位來到這裡是有意義的。各位確實把另一個我送來這裡了。『思念』的『片段』——連結在一起了。謝謝你們。看,你們就像這樣,也和我連結在一起了。」

女孩露出微笑。

光是如此,就令眾人鬆了口氣。感覺自己的想法得到救贖,待在這裡也有其意義了。

「總之,之後的事情由我和另一個我處理就行了,而且也必須這麼做才行,因為這算是我的責任。各位快走吧,不然就會回不去了。」

女孩這麼說著,並且從誠剛的身後推著他。眾人也像是被引導著站了起來。

「雖說要回去,不過要怎麼做?要是打開門,會不會又『呀~』了!」

繪子環視四周,展露出慌張的神情。

「繪子,你有趣又可愛耶!」

大家一直有種想法,只要繪子慌張起來,就會變得有趣又可愛。不過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可莉……也如此心想。

「做法,很簡單。」

女孩如此說著。眾人的視線集中在她的身上。

「在心中思念你所『珍惜』的人,然後打開門。肯定回得去的。這份『思念』,也會成為世界恢復原狀的『鑰匙』。」

思念。

眾人肯定思念過,肯定祈願過。想要回到原本的世界。

然而,直到剛才都沒能如願。

「不是那樣。要專心思念著『珍惜』的人。」

之前開門的時候,或許會感到不安,或是浮現出其他的想法。

再度試著思考。

試著祈願。

試著思念。

想要回到「珍惜」的人所在的,「珍惜」的場所。

「要是在打開門的時候,能夠一起打開心裡的那扇門,就更好了!」

女孩半開玩笑地說著,並且露出微笑。

「好啦,該走了!」

接著她拉著誠剛、繪子、瑞美與可莉的手,推著她們的背。

回得去。可是……

眾人的臉上,浮現出期待與不安。

即使如此,還是朝著門把伸出手。

想回去。

手放在門把上了。

「等一下。」

不過,繪子回過頭來。

「對、對了,她呢?」

誠剛也一樣。瑞美也是,可莉也是。

——那名羽毛剪短髮的少女呢?

「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女孩的臉上掛著笑容。

「因為,她走了。」

展露著微笑。

「她、她已經走了?」

繪子的表情從期待化為不安。

明明受到她許許多多的協助……

要是沒有那名羽毛剪短髮的少女,大家就沒辦法來到這裡。

雖然是個神秘的少女,即使如此,總覺得——似乎與她成為朋又了。

有句話,還沒告訴她。

「——很高興有緣相識。謝謝。」

眾人像是回過神來般抬起頭來。

他們心中都描繪著這句話,然而說出這句話的,是眼前的這名女孩。

「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她是這麼說的,而且我也這麼認為。」

「可是,我們就只是一直受到她的照顧……」

瑞美黑框眼鏡後方的雙眼,也泛出不安與寂寞的情緒。

「不。」

但是,女孩搖了搖頭。

「不是的。她得到了『回憶』。她說,雖然是短暫的旅程,但她很快樂。」

淚水差點奪眶而出。

真的是短暫的時間。不過,是一段非常令人珍惜的時間。

謝謝。

「再也見不到她了嗎……」

可莉的雙眼流下一顆顆的淚水。

這裡的所有人,都明白和某人離別有多麼痛苦與悲傷。

曾經失去最喜歡的人。

「即使如此,只要活在當下——還會見面的。」

少女露出甜美的笑容。烏黑的雙眼,泛出一絲光芒。

察覺了。

「也可以,再見到你嗎?」

瑞美如此詢問。

大家,還能重逢嗎?

在這裡打開門之後,或許再也見不到面了。

眾人原本的場所,各有不同。

「可以的,如此相信吧。」

這次是繪子開口了。她含著淚水露出微笑。

或許馬上就能見面。

見到的或許不是自己,是「另一個」不同的自己。

在這裡以外的某處相見。

世界並非獨一無二。

不過,思念就位於現在的此處。

「走吧。」

可莉將視線投向門扉。天線微微搖曳。

「好的。」

瑞美如此回答。

「思。」

繪子如此回應。

「那麼,走吧。」

誠剛點頭示意。

「拜拜,再見……將來,在某處相見吧。」

女孩揮手道別。

拜拜。

再見。

將來,

在某處相見吧。

眾人,即將各自打開各自的門。

思念著「珍惜」的人。

那裡是珍惜的場所。

回去吧。

溫暖的笑容。

想再度聽到能令我變得溫柔的,聲音。

門開啟了。

光芒逐漸滿溢。

宛如沉浸在電影結束之後的餘韻,溫柔的聲音反覆響起。

曾經在某處聽見的聲音。

啊啊,差點忘了。

在朦朧之中思考著。

羽毛剪短髮的少女。

還沒有詢問她的名字。

——我知道的。

在遠方,在耳朵深處,似乎響起一個成熟又稚嫩的神秘聲音。

那由多曾羅。

她叫做這個名字。

不過,這是借來的名字。

所以,幫她取了名字。

專屬於她的名字。

總有一天,會回想起來,

她的名字,叫做——

羽毛剪短髮神秘少女的短暫旅程,即將結束。

永遠位於黃昏景色里的世界。

冷清遊樂園的摩天輪,今天也依然轉動著。

「好久不見了,那由多曾羅。」

觀覽車廂里,等待的少年如此說著,並且扮了張鬼臉。這個名字,是當初別人用來稱呼他的名字。

很久以前,他把這個名字借給某位少女。

在今天,

「我來還名字了。」

坐在正對面的羽毛剪短髮少女,曾經名為那由多曾羅的少女如此說著。

「原來如此。狀況怎麼樣?問這個問題也不太對就是了。」

「不,謝謝你。因為有你的名字,我才得以存在。」

「這樣啊。總覺得你是不是變了?」

「對……」

「嗯,沒錯。」

少年露出微笑。

肯定度過了許多的時間與日子。

肯定留下了許多的回憶。

肯定得到了許多「珍惜的事物」。

有快樂、有悲傷、有溫馨、有難過、有寂寞、有喜悅。

生而為人,就是這麼回事。

如今,這已經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了。所以他才會把「名字」借給少女,希望她代替自己觀看世界,希望有人知道,如今不位於任何地方的自己叫做什麼名字。

「不過,你已經不需要借名字了吧?」

「對。」

坐在正對面的羽毛剪短髮少女點了點頭。

「太好了。」

少年笑了。

「謝謝。」

曾經名為那由多曾羅的少女簡短道謝。

名字是展現存在感的重要關鍵,名字象徵著存在。只要擁有名字,就等於可以永久存在,無論在哪個世界,這個存在都擁有這個名字。名字甚至擁有這樣的意義。

少女得到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而且,也得以存在於其他的世界。

所以,她來到了這裡。來到永遠位於黃昏景色里的冷清遊樂園。

不需要借名字了。因為擁有真正的名字。

「那麼,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嗎?」

隨即,少女小小的唇緩緩張開。

少女已經不存在了。

不復存在於這個世界。

然而,

門,曾經開啟。

世界在眼前擴展開來。

嶄新的世界。

在另一個世界,重逢吧。

羽毛剪短髮少女的短暫旅程結束了。

這個結束,是開始。

通往漫長旅途的開始。

這裡是空無一物的場所。

陽光毒辣,貧瘠的大地上,只有聊勝於無的強韌草木。

有一名年幼的少女。

感覺不是之前的自己。

——自己是誰?

外型變得年幼許多,記憶也模糊不清。

或許是不應該存在的自己,在不應該存在的世界里待太久造成的影響。雖然思考著這種事,不過總有一天也會一樣吧。少女有這種感覺。

身穿白色連身裙的羽毛剪短髮少女,赤腳走在貧瘠的大地上。

再度,一無所有了。

不,自己曾經帶著什麼東西嗎?

忘了。

但是,少女還記得。

可以想起唯一的一件事。

「珍惜」的人給她的東西。專屬於自己的「寶物」。

遠方揚起一股砂塵。緊接著,一個輕快又豪邁的聲音順風而來。

聲音逐漸接近。

對方看見了在這種地方獨自赤腳前進的羽毛剪短髮少女。

是一輛體積龐大的四輪驅動車。車門打開之後,一名年輕男性下了車。

「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

男性以當地的語言向少女搭話。

少女露出空洞的眼神,這時候已經再也回想不到任何事情了。即使如此,她依然記得。只記得那件事。

「呃~我來自一個很遠很遠,叫做日本的國家,是醫生。我的名字叫做水田。聽得懂我說的話嗎?」

男性如此詢問,但少女沒有反應。

「不是這附近的孩子嗎……不過,只要能知道名字……」

男性輕聲說著。不是使用當地的語言,似乎是使用他母國的語言。

啊啊,曾經聽過。

名字。

就是名字。

專屬於自己的,寶物。

珍惜的人給她的東西。

那就是,名字。

「——真白。」

少女沙啞的喉嚨發出聲音,化為話語。

這就是,

少女的名字。

曾經,打開一扇門。

為了道別。

對一名成熟又稚嫩的女孩道別。

「我一無所有。」

少女如此說著。

「你擁有回憶。」

隨即,想起一個神秘的聲音。

「……回憶。」

「是的。你不是曾經和我們在一起嗎?回憶確實存在於我的心中,也確實存在於你的心中吧?」

「這樣嗎……」

「何況,你不是有名字嗎?」

「不對,這個名字是借來的。」

「那麼,幫你取名吧。」

「……?」

「取一個適合你的名字。」

她說,「純白」是美麗的顏色。

曾經欣賞「純白」的雪,看得出神。

曾經觸碰你一塵不染的,「純真白皙」的心。

這個名字很適合你。

即使前往另一個世界,還是會見面的。

因為,另一個世界的我,將會找到你。

一定。

這個名字,會將我帶到你的身旁。

「謝謝。我從你這裡得到了許多『寶物』。」

包括回憶、時間、朋友、同伴、心情、思念,以及名字。

已經足夠了。

所以,

「拜拜,百百。」

「拜拜——真白。」

揮手道別。

說完再見的你,露出了笑容。

黑崎可莉回過神來之後,發現這裡是醫院。

深金色捲髮在額頭上方綁成的天線微微搖曳。

泛藍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動,眼睛眨了好幾次。

「黑崎小姐,怎麼樣,身體有好一點嗎?」

禿頭微胖的小診所醫生,以笑咪咪的表情詢問可莉。

是診療室。前幾天幫她治療感冒的醫生。

可莉眨了眨眼睛。

咦?

「來,請坐~」

聽到醫生這麼說,可莉坐在圓凳子上,在反覆眨眼的這段期間接受問診與診療。

「那麼,再開幾天的葯給你吃喔。」

可莉走出診療室了。

打開門一看,是等候室。

然而,不是那間等候室。

「看完了嗎?怎麼樣?」

眼前的「他」,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

啊啊,原來如此。

我回來了。

「…………嗯!」

「唔、喂,怎麼了?」

雖然會造成很大的困擾,但可莉不顧一切抱住了「他」。

緊緊擁抱。

因為人家好想這麼做。

「誠,我回來了。」

可莉藉由伸出去的手,藉由身體,感受著「他」的溫度。

「雖然搞不太懂,不過……可莉,歡迎回來。」

他呼喚著我的名字。

只要有這個聲音,以及這份溫暖,就夠了。

光是如此,就足以成為我在這裡的理由。

我回來了。

察覺到這一切如此令人珍惜。

待在這裡。

有人願意陪伴自己。

這一切,都是幸福。

「誠,謝謝你。謝謝你願意陪伴我。」

「這種事情,不是理所當然嗎?」

說完之後,「他」露出了微笑。

手機的鈴聲,使得水者瑞美回過神來。

轉頭環視四周之後,才想到這是自己手機的鈴聲。她連忙按下通話按鈕。

「學姐?現在方便說話嗎?還是剛好在采病?」

聽見了聲音。

「他」的聲音。

「嗯……」

瑞美開心得手幾乎要發抖了。

一股憐愛的情緒,甚至令身體顫抖。

溫柔的心情,逐漸填滿內心。

啊啊,回到這裡了。

「我們今天會比平常早點過去。」

只是這件事。原本覺得只要傳簡訊通知就夠了,然而……

「能聽到你的聲音,我好開心。」

其實,瑞美很想大聲這麼說。

「呼……」

不是嘆息,是呼吸。

告訴自己「我就在這裡」的暗號。

瑞美轉過身去,打開房門。

病房床上的幫傭阿姨,臉上掛著笑容。

「大小姐,路上小心。」她這麼說著。

「謝謝。那我走了。」

之後,瑞美離開了醫院。

來到一如往常,「他」與朋友所在的海岸。

正如電話里所說的,「他」在那裡,朋友與同伴也在那裡,一如往常拿起錄影機,一如往常進行著攝影工作。

那裡存在著熱鬧、溫柔、祥和、快樂、幸福的時光。

喜歡的人與珍惜的場所,好多好多。

這是平凡的每一天。

瑞美所在的場所。

但是到了黃昏時分,就變得寂寞得難以復加。

回想著在那間醫院的神秘體驗。

曾經,在自己成為孤單一人的時候,

「請成為我的朋友。」

瑞美曾經對一名純白的死神女孩,許下這樣的心愿。

願望實現之後,純白的死神從瑞美面前消失了。

瑞美的身邊有他、有他的朋友,以及好友的陪伴。

在今天,不對,在那間醫院,瑞美遇見一名與純白死神相似的女孩。

在黃昏病房露出笑容的她,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但卻是同一個人。

再也,見不到她了。

瑞美明白這一點。

「……再見……拜拜……」

瑞美獨自朝著平靜的海面輕聲說著。

視線前方,一枚花瓣隨風飛舞著。

披著光芒的,純白花瓣。

飛舞著。

「學姐,怎麼了?」

「他」露出擔心的表情站在身旁,手上拿著瑞美放在遠處的陽傘。即使已經黃昏,但陽光依然強烈,看來他是為了讓瑞美遮陽才把傘拿來的。

臉龐美麗得像是女孩的「他」,以不安的神情窺視瑞美的臉。

或許是在擔心赤腳站在海岸線心不在焉的瑞美吧。

「我看到了。」

瑞美如此說著。

「看到……什麼東西?」

「他」如此詢問。

這裡存在著珍惜的事物。

這裡存在著珍惜的人。

看到「他」溫柔的表情,眼淚忽然差點奪眶而出。所以瑞美像是要掩飾似地,將手伸向黑框眼鏡。

「秘密。」

並且露出笑容。

因為,這裡是笑容所在的場所。

是「他」所在的場所。

這裡有許許多多的寶物。

看,

這裡是我的歸宿。

「——誠剛?」

「啊、喔,進來進來。」

打開,應該說拆掉老舊美術準備室的門之後,年幼卻有著成熟氣息的「公主」——在眼前抬頭仰望著誠剛。

「打擾了。」

似乎姑且明白這裡是教職員的活動室,所以公主如此說著走進室內。然而並不是因為這位公主把誠剛視為老師。

公主輕盈進入之後,坐在剛才扯到繪圖板與耳機電線而造成混亂的那張椅子上。誠剛則是坐在學校常見的冰涼椅子。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這是什麼?」

公主看向被電線纏住的耳機觸控板,並且不經意伸手拿起桌上的重鎮——液晶螢幕旁邊的雪花球。

將雪花球反轉過來,然後再度擺正。

水中的小鎮開始下雪。

一如往常。

自己回來了。

「還沒開始下雪耶……」公主如此說著。

「是啊。不過,你喜歡雪?」

聽到誠剛如此詢問,她搖了搖頭。

「不,並不喜歡。」

對喔,公主的雙親是在下大雪的日子過世的。

唔喔~我太輕率了!

「不過,我喜歡。」

然而,公主露出微笑。

「因為,雪中有一個我所珍惜的回憶。」

她的視線落在誠剛的方向。

我的?和我的?我也有的?回憶?

「你忘了吧?」

公主的視線變成懷疑的白眼。

「沒、沒有,我……沒忘記。」

啊啊。

這麼說來,確實如此。

誠剛與公主殿下,就真正意義而言的邂逅之日。

遊樂園,以及歪七扭八的雪人。

那一天,也是遇見那名純白少女的日子。

雖然是死神,感覺卻像是受她照顧了……

「該怎麼說呢……」

誠剛露出苦笑。

「要幫你泡杯咖啡還是茶嗎?」

已經完全熟悉這裡的公主說完之後起身,走向擺放著茶類的柜子。擅自搬來的老舊電暖爐上頭,已經有水壺在待命了。啊啊,好方便。

「那麼就麻煩泡杯咖啡吧。抱歉了。」

「別介意。」

總覺得,真好。

如此心想。

即使是這樣的時間,也覺得非常令人珍惜。

有學生們陪著,有一名宛如公主的少女陪著。

誠剛還不知道自己是否適合「老師」這個職業。他自己認為不適合就是了。

不過,就這麼稍微看著這群孩子們成長,似乎也不錯。

思考吧。

試著猶豫吧。

「——明日梨。」

誠剛呼喚著公主的名字。

「嗯?什麼事?」

正以湯匙舀起咖啡豆的公主抬起頭來。

「看你這個樣子,總覺得好像家庭主婦耶。」

開了這個玩笑之後,公主似乎是當真了。

「哪、哪有啦——!」

她難得慌了起來,吐出的氣息把湯匙上的咖啡豆吹得滿地都是。真是個認真的孩子,剛才不應該逗她的。雖然誠剛如此反省,不過看到有些早熟的公主展現出妙齡少女應有的樣子,不禁令他會心一笑。

「明日梨,你在做什麼?」

「還、還不是因為誠剛忽然亂講話!」

公主匆忙跑去拿掃把了。

誠剛對她的嬌小背影輕聲說道:

「謝謝。」

輕輕地,試著取下右手的戒指。

謝謝。

能夠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宮崎繪子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位於醫院的診療室。

「咦?」

在她歪過腦袋的時候,看起來一板一眼的醫生,像是例行公事一樣說聲「請坐」讓她坐下,並且對她說「骨頭看起來沒有異常,只是跌打損傷」。

「咦?」

在她依然歪著腦袋的時候,就回到等候室了。

「咦咦?」

她就這麼歪著腦袋,坐在等候室里沒有椅背的沙發上。

「怎麼樣?」

坐在旁邊的他如此詢問。

「啊啊……思,醫生說沒什麼大礙。我拿了貼布……還被笑了……」

「那就好。」

他以年長的態度輕輕撫摸繪子的頭。初過時身高比較高的繪子,如今也完全被他追上了。別以為比我高一點就能得意忘形喔?醫生的笑容是「這種小傷就不用來我這裡了」的意思耶?

悄悄看向身旁,他的頭髮不知為何凌亂不堪。為什麼……沒有為什麼。

這是內心五味雜陳的繪子,在進入診療室之前對他出氣的結果。

從那之後,繪子感覺自己應該待在「那裡」很長的時間,然而時鐘上的時針幾乎沒有動。

換句話說,繪子剛才自己火大並且對他出氣,明明沒有經過太多時間,卻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回到了這裡。

唔哇!

——超尷尬!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繪子也把這件事當成剛才發生的事情回想起來,並且自然而然變得不再多話。

兩人離開醫院。

開門的時候,繪子終究有些遲疑,不過他走在前面為她開了門。

「……謝謝。」

繪子以幾乎聽不到的音量說著。然而繪子就只是低著頭,沒辦法正視他的臉。

不是現在走出來的醫院,而是關於經歷了神奇體驗的那間醫院,那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像這樣和他並肩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就令繪子越來越不懂了。身處於這裡的自己,或許也可能是在那個世界所做的夢吧?

走過熟悉的公園。這是一座大公園,遠方傳來孩子們的嬉鬧聲。繪子曾經在這裡,和他天南地北聊到太陽下山。

包括春夏秋冬。

一如往常的公園。

他走在繪子前方几步的距離。和當年相比寬敞許多的背影,隨著他走路的節奏上下起伏。大概是配合繪子吧,步伐的寬度很小而且速度很慢。偶爾也會回頭看向繪子,只要確認繪子有跟在身後,就不發一語續向前走。

就這麼抱住他……

要是做出這個舉動,他會怎麼想?

繪子也知道這麼做很奇怪。

但要是不顧一切抱住他,並且說出自己的心意,或許就會舒坦了。

繪子知道,他對所有人都很溫柔。

像是剛才轉過身來的動作,即使身後不是繪子,他一樣會不時轉過身來確認。

兩人總是在一起,不過他的內心,一直只喜歡另一個女孩。

為什麼會想這種事?

早知道會變得如此難受,不要察覺這份心意該有多好。

有某種東西正在心裡兜圈子蠢動著。

雖然剛才被捲入奇怪的現象,不過或許是自己的錯。

內心變得懦弱,察覺到自己的心意,所以想要逃避。

因為繪子早就明白了。

明白他真正喜歡的是誰。

明白那個人不是我。所以,他並不喜歡我。

如此心想。

然而,心裡依然只有他。

淚水忽然奪眶而出。

他下次回頭的時候會被嚇到。不能哭。

然而,眼淚不肯停下來。

剛才一直見不到他,好想他。終於見到他之後,感覺好開心,鬆了口氣-

繪子對於無法表達這份心意的自己感到火大。

眼淚停不下來。

我實在太笨拙了。總是想東想西,彆扭的傢伙。

一點都不可愛。

不率直的個性也是一直沒改。

姐姐的那時候也是如此。

……不要。

我不要後悔。

我再也不要感受到那種心情了。

可是,我好怕。

我不要後悔。

好怕。

不要。

好怕。

不要。

可是——

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

心意乘著心臟送出來的血液走遍全身。

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

伸出雙手。內心的情緒正在放聲大喊。

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

皮鞋用力踩踏地面。

撲通撲通。

撲通撲通。

「唔哇!」

他驚叫了一聲。

這是當然的。因為我從後面一鼓作氣抱住他了。

雙手使力緊緊擁抱,甚至連自己都快要喘不過氣。

再來,只差吶喊了。

把累積好幾年至今的心意宣洩出來。

「慢、慢著,等一下!你的手!你才剛去過醫院耶!」

他連忙握住繪子抱著自己的手。

「那種小傷扔著不管就會好了!手臂怎麼樣我都不管了啦!」

繪子如此說著。

已經亂七八糟了。

「怎麼可以不管!喂,繪子,你怎麼了……!」

有力又溫柔的手牽起繪子的手。他轉過身來正對繪子。

繪子含著眼淚看向他。雖然視界模糊不清,但他肯定展露著困擾的表情。

即使如此,依然如此大喊。

「——因為我就是喜歡公太嘛!有什麼辦法!」

完全是任憑情緒的驅使。

而且因為是任憑驅使,各式各樣的想法空轉著,甚至令繪子懷疑自己是否有確實表白。

以最大的力氣,最大的努力,表達最真的自己。

然而,

說出來之後,後悔的情緒湧上心頭。

這麼一來,就沒辦法跟現在一樣,和公太在一起了。

「我、我知道的。公太還沒辦法……忘記她……沒辦法忘記那位青梅竹馬。我知道,我明白的。可是……!」

一陣陣的痛楚。

並不是來自受傷的手。

是來自心臟。心的居所。

刺痛的感覺。

「是沒錯啦,如果問我是否想忘記她,我不會忘記她的。」

他平靜說著。

「抱歉,可是……我還是喜歡公太……」

拉著他的制服袖口,宛如任性的孩子。

如果這是某部電影的結局,肯定會亂七八糟無法收尾,好遜。

隨即,

「嗯。」

他如此簡短回應。

「……嗯?這是什麼意思?」

該不會這個聲音,蘊含著他所有的想法吧?

「沒有啦,因為,不是都已經這個樣子了嗎?」

對於繪子的這個疑問,他露出苦笑搔了搔臉頰。

「都、都已經這個樣子?什麼樣子?」

繪子還不明白。不明白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說,都已經這個樣子了……」

「所以說,什麼樣子……?」

「居然要由我說嗎……」

「對啊!不由公太說的話要由誰說?這裡還有誰?」

繪子以鬼鬼祟祟的動作四處張望。

不知為何,他正在困擾。

「繪子真的少根筋耶……」

大概是死心了吧,他如此輕聲說著。這句話沒有傳人驚慌的繪子耳中。他嘆出好大一口氣。

「明白,我明白的……就是那件事,那個,繪子……對我……」

「對公太怎樣?」

「對我有好感?」

「唔、嗯。」

「你喜歡我。」

「唔、嗯。」

所以是這個意思。

公太從很久以前,就知道我喜歡公太了。

「是這個意思?」

「沒錯……」

轉過頭的他,臉頰越來越紅了。

接著繪子也開始臉紅,紅得幾乎要噴火了。

「——為什麼?幾時發現的?」

明明連我也是剛剛才發現耶……?

「沒有啦,不知不覺就……大概是兩三年前吧……難道說我搞錯了……?」

「可是,那不就是……——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嗎……!」

這麼一來,就表示自從認識之後,繪子就一直喜歡他了。

「怎麼這樣,卑、卑鄙!」

「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雖然事實完全就是這樣沒錯,但繪子依然忍不住這麼說。因為……

「這樣不就只有我一直喜歡你嗎!這樣不是很令人不甘心嗎!明明比我小,就憑你這公太!」

「這跟年齡無關,而且也不能怪我吧……」

「可是,就是喜歡嘛……公太至今依然喜歡那位青梅竹馬,她在你心中佔了很大的份量……我明白的……我也知道自己贏不了她……知道不可能贏得了成為永恆的她。沒人贏得了已故的她……」

眼淚滑落臉頰,膝蓋幾乎要失去力氣了。

抱住繪子的,果然還是他。

「我說啊,真是的……總之冷靜下來,好嗎?」

他像是無可奈何說完之後,牽著繪子的手來到公園裡的長椅。繪子就只是搖搖晃晃跟著他走。

「來,坐吧。」

誠剛被他摟著肩膀,一起坐在長椅上。

對於繪子通紅的臉頰而舌,即將入冬的冷風,只有現在令她覺得好舒服。

只不過,像是寺廟大鐘一樣壓在身上的沉重心情,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雖然舒坦多了,但內心清出來的空間,又被其他的東西佔據……

好一陣子,耳中只聽到風吹過的聲音,以及孩子們的嬉戲聲。

他輕輕嘆了口氣。

接著,開始遊說。

「確實,那個女孩……麻依對我來說很特別,是永恆的存在。我不可能忘記她。」

「果然是這樣……」

再會了,青春。

這樣的話語,從水珠模樣的心型符號穿透而去。

有這種感覺。

「不是啦,聽我講完啦。」

然而,他把繪子的頭髮弄得亂糟糟的。

「可是可是可是……!」

不聽話的孩子,繪子。

明明說自己年紀比較大,即使擺出大姐姐的架子,結果還是喜歡他。青澀的青春。

「啊,真是的!有夠麻煩的!」

他弄亂繪子頭髮的手停止動作,就這麼順勢穩穩捧住繪子的頭,令她無法動彈。

接著,他的臉湊了上去。

……唔。

……唔?

……唔唔?

…………唔——!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我的嘴,被他的嘴,封住了……!

#插圖

唇與唇緊貼相觸。

這就是那個嗎?

大名鼎鼎,經常聽朋友們提到的那個。

初吻。

豈有此理?

不知為何,變成了千金小姐的語氣。

「……咦、咦、咦?咦咦咦咦?」

繪子就這麼睜著眼睛搞不清楚狀況,凝視著眼前比剛才還要臉紅的他。

「……我以最淺顯易懂的態度,表現我現在對你的心意與想法了……」

「你在做什麼?」

「就說了,我以淺顯易懂的態度……」

「不是啦,為什麼你要做出接、接、接……吻這種事?我、我是第一次耶?」

「我也是。」

「唔喔,越來越搞不懂了,為什麼?」

「就說我也是了。」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是說這是第一次?還是說不是第一次?」

「我是說,我也喜歡你……我喜歡繪子。」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慢著,我不是問這個,是在問你是不是喜歡我……是在說……這件事……你就是在說這件事?」

「難道說……果然是這樣嗎……原來你沒有發現嗎……」

他變得垂頭喪氣,並且呼出好長的一口氣取代嘆息。

「繪子真是少根筋……」

「咦?咦?咦?咦?咦?」

繪子感覺自己快要恍神了。

「我說啊,如果不是喜歡你,我會願意像這樣每天陪著你嗎?何況現在我們念的學校又不一樣。」

「慢著!怎麼這樣!……咦?」

確實沒錯……

「即使學校沒課或是休假,我也幾乎都來找你玩。啊、對了,還有齋木。總之,先不提那個傢伙了,我和繪子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何況我第一次單獨和女生一起去看電影、去遊樂園以及動物園的經驗,全都來自於繪子吧?」

「是、是嗎?真的可以是我嗎?」

「就算你現在這麼問,也已經太遲了吧……」

確、確實沒錯……!

哎呀,原來如此。

原來,就是我啊……!

好丟臉!麻煩誰現在趕快挖個大洞讓我躲起來!

乾脆埋了我吧!

可、可是!

也就是說,既然這樣的話?

「那、那麼……」

就是這麼回事嗎?

「對。」

他點了點頭。

「是嗎?」

繪子如此詢問。

這次他默默點了點頭。

換句話說,

「呃~那麼,公太也對我……」

「嗯。我喜歡你。」

「喂!不要說得這麼乾脆啦!你不知道我說出喜歡這兩個字需要多少勇氣和各種東西嗎?你卻這麼乾脆就說出來……!」

繪子一邊說一邊回想才發現,自己似乎也是任憑情緒的驅使說出口的……

「你真任性耶。」

一點都沒錯。可是……

「……麻、麻依呢……?」

「她是特別的存在。不過,你也是特別的存在。」

「咦咦?」

我也是?

從來沒想過這種事。

珍惜的事物並非局限於只能有一個。然而,沒想到自己居然就是這樣的事物。

「喜歡那個,也喜歡這個,身為男生這樣真的好嗎……?」

明明很開心,彆扭的自己還是說出這種欺負他的話語。

「有什麼關係,就是喜歡啊……如果不喜歡的話,就不會做出……那種事情吧?-

他困惑轉過頭去,再度臉紅。

所謂的那種事情,是指剛才的……

「慢著!不要事到如今才臉紅啦!把我的第一次還給我!」

「唔喔!別大吼啦,而且聽起來會被別人誤會吧!」

「少羅唆,笨蛋!」

好開心,好害羞,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了。

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真是折騰人。

他展露著笑容。

自己就位於最靠近他的地方。

珍惜的事物,就在這裡。

逐漸變得難以呼吸,不過,有種活在當下的感覺。

如今,察覺了。

醫院的病床上。

成熟又稚嫩,有著這種神秘氣息的女孩,正仰望著天花板。

「可以嗎?」

響起一個可愛男孩的聲音。從「眾人」來到這裡的時候,就一直躲在床底下。

「可以的。」

女孩如此回答。

「像是百百的事情或是其他的事情,沒有多聊一些嗎?」

「不用了。因為肯定會忘記的。等到世界恢復原狀,就會忘記了。」

女孩如此說著,並且鑽進被窩。

「百百……」

從床底鑽出來的,是一隻漆黑的貓。

它知道女孩正在哭泣,因而感到迷惘。即使如此,還是有話想要告訴她。

「——還會再見面的。」

黑貓輕盈跳到床上。

「或許是某個世界的另一個我和你。不過肯定會重逢的。」

「這樣啊……所以,我也必須活下去才行了……」

被窩裡,傳來哽咽的聲音。

「我選擇活在這裡……選擇和大家一起活下去。因為這裡是曾羅……不對,是真白協助守護的世界。杏花也願意體諒了……」

「說得也是。」

活著,就會死亡。

不過,並不是為了死亡而活。

活著,是為了活得精彩。

「我已經非清醒不可了。因為人不能只活在過去……」

女孩與黑貓,至此再也不說話了。

閉上眼睛吧。

為了清醒。

女孩在某人的夢中做著夢。

清醒之後,就會恢復原狀。

所以,再讓我睡一會兒吧。

沉眠於回憶之中。

再一下子,就好了。

比方說,

未來通往任何地方,所有人都能前往任何地方。

只要打開門,就可以通往任何地方。

比方說,

往事,總是位於心中。

只要某人打開門,總是會說著「哈羅~哈羅~」前來迎接。

所有人,都擁有這把鑰匙。

鑰匙位於所有人的手中,不只一把。

只不過,有時候無法以自己的鑰匙開門。

在這種時候,就要請別人幫忙。

自己以外的某人,擁有這扇門的鑰匙。

總有一天,在某人的門打不開的時候,或許自己的鑰匙可以幫忙打開。

看——如今,

又有某人,打開一扇門了。

門后,光滿溢。

站著一名純白的女孩。

LoveForever-fin.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其實我真的一直都在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其實我真的一直都在
上一章下一章

第46章 死神的歌謠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