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討要公道

「我們去哪裡？」劉立秋站在路邊，一邊是往村頭走，一邊是往村尾走。村頭是河，沿著河走下去就是鎮子上，村尾是山，翻過山還是山。

如果是尋常人，自然是往外面走，可是劉海棠卻是手一抬，指著山裡，「我們進山，我記得山腰有個廢了的土地廟，今晚就住在那裡。」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劉海棠是醫學院畢業，學的是中藥專業。水裡的東西她懂的少，可在這山裡，她一定能找到寶貝，養活娘和弟弟。

「聽海棠的。」崔氏看著像怪物一樣的山的輪廓，心裡直打怵，可是她沒了主意，劉海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們進山。」

劉海棠朝村裡看了看，低聲和崔氏道：「娘，先把東西放大榕樹那邊。」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崔氏不解的看著她。

劉海棠輕輕一笑，「娘，您帶著立秋去里長家裡哭，把您的苦都哭一遍，還要說當年被強留囚禁的事……」她將要說的話，細細和崔氏叮囑了一遍，「讓里長給你解決問題。」

崔氏聽完了也記下來了，不確定的道：「這……這行嗎，他下午還反對呢。」

「他下午是下午，最後事情他也辦成了。」劉海棠道：「我們住去土地廟什麼都沒有，不靠里長，那邊根本不能長住。」

桌椅板凳還有灶台這些必需品肯定要的。請人來做她們沒錢，只能去找里長。

「好，」崔氏慌的很，劉海棠說什麼她都沒有意見。

「立秋。」劉海棠和劉立秋交代，「你就抱著梅奶奶哭，哭的她不耐煩為止。」

劉立秋不解的道：「跑人家裝慫，要是他們不吃這套怎麼辦。」

「我們現在就是不裝也很慫了。快去。」劉海棠催著道。

崔氏將信將疑，帶著劉立秋繞開劉家的宅子去了里長家裡。這個時間，大家都睡了，崔氏猶豫了一會兒，開始砰砰拍門，過了一會兒就聽到里長一邊問著，「誰啊。」一邊披著衣服蹬蹬跑來開門。

門一開，就聽到咚咚兩聲，有人在他家門口跪了下來，「里長，求你給我們娘兒三個做主啊。」

里長也姓劉，今年四十有五，兒媳和崔氏一般大，也受得起這一跪，可這會兒愣是嚇的跳了起來，「二禮家的，你這是怎麼了。」他一想到下午劉海棠被閻羅王上身，就全身發寒。

「里長，我們娘兒三被趕出來了。劉家的人不讓我們住在房子里，說那房子是他們家的。」崔氏哭的凄凄慘慘，「這大半夜的，我們沒地方去，求里長給我們做主啊。」

里長婆娘梅氏聽到動靜也跟著出來，看到是崔氏了，立刻道：「立秋她娘，你這麼晚帶著立秋來做什麼，快屋裡說話。」

說著，還朝門口看了看，生怕劉海棠也跟著來了。

「嬸子，我命苦啊。」崔氏也不起來，就跪在門口哭了起來，劉立秋眼睛咕嚕嚕一轉，想到了劉海棠叮囑的話，蹭的爬起來，撲過去抱住了梅氏的大腿，「梅奶奶，我和我娘還有我姐姐沒地方住，我們被他們趕出來了，我們好可憐啊。」

劉立秋長的漂亮又聰明，在塘子村老老少少都喜歡，梅氏立刻拉著劉立秋，安慰道：「好孩子別哭，有什麼事和奶奶說，奶奶給你做主。」說著，推了一把里長，「杵著做什麼，讓她們進院子里來啊，跪在門口哭，人家還不知道咱們家出了什麼事呢。」

里長點著頭喊崔氏進來，「進來說話，進來。」

崔氏嚶嚶的哭著，擦著眼淚也不起來，海棠說了，就要跪在門口哭才行，「里長，當年我回家探親，誰知道半路遇到了土匪。我的身世雖從來沒有和大家提過，可我確實是好人家的女兒，好人家的媳婦兒。」

「遇到那種事，我是寧願帶著海棠死在山裡啊。」崔氏想到以前，悲從心來，哭的更加傷心，「誰知道被劉家救回來，我當他們做好事，救人命。可是……可是你看看，我這一輩子就這麼毀了。我現在立了女戶，孩子也大了，我要為自己活一回，我要去告官，告他們拐賣人口，告他們強……強姦，綁架。」

「二禮家的……不對……崔氏，這話可不能說。」里長嚇了一跳，當年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他想阻止來著，可劉家偷偷的把生米煮成了熟飯才告訴村裡人，他也怕惹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正好崔氏性子軟弱，事後哭哭啼啼的，但卻認命了，怎麼現在又硬氣了，還舊事重提？

關鍵，要是真去告官……塘子村只有劉一個大姓，不管出了五服還是沒出，祖宗都是一個，也都是一族的人。

大周的律法明文規定，一個族裡有人犯事，那麼整個族人都要受牽連，徭役加倍，科考罰沒兩屆。

這可不是小事，一個族那麼多少年，開春考試的就有十來個，要是被耽誤了，他這個裡長可擔負不了這個責任。

「這都好幾年了，你告官也說不清楚啊，別胡思亂想。」里長忽然明白過來，崔氏要真想告就不會倒他這裡來哭，所以她是有別的目的。頓時，他開口道：「王氏一家太不像話了，我這就給你做主去。」

那一家子真是害人不淺！

「對，找他們說理去。你要是去告官，你的名聲怎麼辦，兩個孩子怎麼辦，是要被人笑話的。」梅氏拉著劉立秋，「去把房子要回來，憑什麼不給你住，我們這就去把房子要回來。

「他們家的宅子我要是硬住著不走，到時候他們肯定是隔三差五的來鬧，我這日子沒法過下去。」崔氏說著傷心，更大聲的哭了起來：「我們孤兒寡母的，實在是活不成了。」

里長頓時覺得頭大如斗，「那……那怎麼辦。」

梅氏眼睛卻是骨碌碌一轉，看著崔氏，「要不，你們住土地廟裡去？那邊是空著的，收拾收拾，兩間房還是能住人的，還都是磚頭砌的，比劉二家的房子還結實。前年馬三想住，我們都沒同意。」

成了！居然成了。海棠說的都應驗了，崔氏暗暗高興。

這土地廟是村裡的，就算廢棄，他們想住也得里長點頭，村裡人不反對，否則她們也住不了。

現在里長夫妻主動提出來，那結果就不一樣了。

「可是……那土地廟裡四面透風，門啊，床啊什麼都沒有，我們沒法住啊。」崔氏說著，拉著劉立秋，「立秋，我們活不成了，娘帶著你們去城裡，去找縣太爺說理去。」

「娘。」劉立秋抱著崔氏，哭的凄凄慘慘。

里長和梅氏對視一眼，梅氏頓時上前攔住了崔氏，笑的特別真誠，「瞧你這話說的，都是鄉里鄉親的，一家有難大家幫忙。你放心，你們母子三人今晚先湊合一個晚上，明兒村裡出木料，給你們打床、大門制傢具。」

梅氏嘴上說著，心裡卻將劉家給恨上了，就是他們作的孽，現在卻讓他們全村來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