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刀子

軟刀子

「別人叫你做的,你不會拒絕?」聲色有些發沉,顯然心情不佳。

她忍不住因此打了個寒噤,連身體上所感知的疼痛都少了幾分,一邊只無奈地低聲解釋:「可是她不是您的……」

還未說完,便已經被他強勢地打斷了,「你以後只用聽我一個人的話就夠了,至於其他人,不用放在心上,明白了么?」

這一句話,是用正常的語調說的,自然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也包括身側的阮承媛。

一瞬間,縱然是心理素質再好的阮承媛,也難免在霍靖深話音落罷的當時就微妙地變了面色。

她在霍靖深的眼中,算作是「其他人」?

雖然早就知道霍靖深的心性孤冷,常人難以真正地走進他的世界里,但是再如何計算,她與他之間的關係,也要比跟那個突然間不知道哪個野路子冒出來的女人要近得多吧?

可是此時此刻,她居然被這麼劃分開了?

阮承媛只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維持不住面上那已經有些難看的笑容了,偏偏卻無法為此討個公道,只能裝作聽不到那句話,自顧自地走到餐桌邊,款款落座了。

她需要忍,唯有忍才能讓她以最為優雅的姿態走到最後。

見得霍靖深的視線望過來,她只揚眉一笑,「這飯菜都放在這兒這麼久了,你們就干坐在那說話不吃,這可是辜負了廚師一番心意的。」

說著,阮承媛順勢將視線轉移到了餐桌上的飯菜上,霎時間皺了皺眉,面色透出些薄薄的慍怒來,「呀……今天的飯菜是誰做的?」

問完這一句后,她的語氣也愈發嚴厲了起來,終於端起了幾分千金大小姐的架勢,「服侍靖深這麼久了,就連忌口喜好都不知道嗎?」

一語落罷,那些后廚的人連忙站直了身子,只都忍下幸災樂禍的情緒,神色恭敬道,「阮小姐,今天的飯菜是閔小姐自告奮勇做的。我們此前經受主人吩咐過,故不敢插手。」

一邊說著,他們已經難掩唇邊的笑意,只想看著這一次那個女人應該如何收場。

說來也怪這個女人運氣不好,選的菜式竟然大多數都犯了霍先生的忌口。原本親自下廚不就是為了討霍先生歡心么,這回好了吧,馬屁都拍到驢蹄子上了,還被阮小姐當眾指出來,可算是顏面丟盡了。

「閔小姐做的?」

阮承媛故作訝異地重複了一句,而後掃了一眼桌上的那些不入眼的家常菜式,心中多多少少地已經明白了幾分始末,面上卻還是誇張的驚訝樣子,「這……未免有些太不小心了吧?」

說著,她站起身來,以筷尖指了指桌上一盤盤菜肴,從容地如數家珍,「靖深向來是吃不得辣的,一吃手臂上就會起疹子。還有,這些雞啊鴨啊豬的內臟,他也是想來不碰的,說看著胃裡就犯噁心……什麼?你還弄了排骨湯?」

閔天晴被阮承媛那不可置信的語氣弄得也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湯……怎麼了嗎?」

阮承媛悠悠地嘆了口氣,「靖深小的時候被排骨里的碎骨噎過一次,從此家裡便再也不上這種排骨熬制的湯了,就算是普通骨頭湯,也要仔仔細細濾過一遍。不過說起來,這事情也只有咱們幾個人知道,連底下僕人都不知曉,倒是不怪你。」

她刻意表明了他們的關係后,再以湯勺舀起了一塊排骨,輕飄飄地瞟了一眼,「你選的這些個材料,都是家僕們自己做飯時用的吧?」

雖然是平和的語氣,但其中所蘊含的優越和高傲,卻足以俯視站在她跟前的閔天晴。

而在挑剔完所有菜式以後,阮承媛才搖了搖頭,將悲憫的目光望向了閔天晴,帶著幾分埋怨地循循善誘,「閔小姐,你畢竟也是跟在靖深身邊的,有些事情,以後還是不要這麼粗心大意才好。」

閔天晴方才還算平和的面色,隨著阮承媛一句句話落下,也有些尷尬了起來。

她的確是沒有弄清楚霍靖深竟有這樣多的禁忌,才使得這餐晚飯錯漏百出。

而這些事情,霍靖深從來未曾跟她提過……說來,也的確沒有必要將這些可以算作隱私的東西與她提及。

然而,錯了到底還是錯了。

沉下了一口氣,她聽見溢出自己喉嚨的聲色有些喑啞,「對不起,我不知道。」

僅僅道出這一句,她便已經將腦袋埋得越來越低,幾乎想要就地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曾經被霍老太太下令鞭打的時候,內心只餘存著委屈和憤怒,然而如今,她分明沒有經受鞭子落到皮肉上那樣的疼痛,卻只覺得比被鞭打還要難受,幾乎要酸澀得落下淚來。

到底還是在最後一刻保持理智地忍住了眼眶的酸澀。

現如今已經很丟臉了,她如何也不願意讓人繼續看笑話。

阮承媛卻並沒有打算這樣輕易地應她的話,只扭過臉去帶著幾分埋怨地望了一眼霍靖深,「靖深,說來你也是,要使喚人也要找一個靠譜的。這畢竟是吃進肚子裡頭的東西,怎麼能夠胡鬧呢?」

說著,她已經提起了手邊精巧的坤包,無奈地攤了攤手,「這回好了,吩咐人去重做也太費時間了……」

突然,阮承媛的眼睛一亮,好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誒,倒不如我們出去吃吧。我朋友前兩天新開了一家餐廳,正鬧著讓我過去捧捧場,乾脆我們便一起過去嘗嘗鮮,怎麼樣?」

這個理由聽起來的確讓人有些無法拒絕。

霍靖深眸中蘊藏的風雲微微沉了沉,並沒有表態。

阮承媛將他的沉默理所當然地當成了默許,當即只揚眉一笑,這才移轉開視線,恍若不經意地掠過了一旁站著的閔天晴,語氣有些憐憫,「好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便不要自責了。」

嘴上雖是安慰的話,然而話到一半,阮承媛卻悠悠晃晃地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這些飯菜,雖然……不夠精緻,但是看得出來你也是用心做的,可不能夠浪費,乾脆今晚便跟家裡僕人們一起吃了吧,正好讓他們也嘗嘗你的好手藝,如何?」

說到最後,她微微眯起如彎月一般的眼睛來,看上去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差錯。

閔天晴剛想要開口,眼前卻掠過了一個高大的黑影,僅僅是一晃,便只見得那個男人已經在餐桌前落座了,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不出其中喜怒。

閔天晴本已然已經做好了被嘲諷的準備,見到他這等反應反而有些驚訝,還在原地愣神時,只聽聞那個男人薄唇里溢出的一聲命令,「坐下。」

聲調不高,卻是不容置疑的。

閔天晴打了個顫兒,立馬尋了最近的一處座位坐下,卻又見得那個男人頗有些不滿意地皺起了眉頭來,用手拍了拍他身邊的一個位子,「坐到這裡來。」

「哦。」她自然無法提出反駁,只能低低地應了一聲,像個犯了錯不知道會被如何處置的孩子一般,低著腦袋,一邊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心中打著鼓。

真奇怪,他若是真的生氣,她這一遭也就認了,偏偏跟前的這個男人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表情,讓她根本無從窺探他內心是怎麼想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中總隱隱覺得,饒是這個男人此前對於她的態度再如何惡劣,在有些地方卻又是寬容的。

在他身邊所圈出來的一方地界,她皆可以四處奔跑,哪怕捲起再多風浪,自有他在身後幫忙擺平。唯一便是,在沒有他的允許之下,不能逃脫開。

這究竟是幸事還是不幸?她弄不明白,乾脆也不再去想。

而那頭的霍靖深在掃了一眼桌上琳琅滿目的菜肴后,面色自若地夾起了一塊肺片,放入了口中,隨即又給自己盛了一碗湯。

他的舉止從始至終都是從容不迫的,即使是在面對這些再尋常不過的家常菜時,他也依舊有著貴族優雅的姿態,讓人足以目不轉睛。

方才還志在必勝的阮承媛如今看到這等反應,不禁在桌布底下暗暗地收攏了手指,直至拳頭攥緊,面上硬生生地擠出了幾分笑來,「靖深,你不是不能吃……」

「沒有什麼不能吃的。」他淡聲阻止了她的話,隨即又夾了一塊到自己的口中,慢吞吞地咀嚼著,而後以餐巾輕輕地點了點嘴角,「味道還過得去,以後可以再下廚。」

這話出於霍靖深的口中,那便已然能算作是誇獎了。

萬萬沒想到一向挑剔的霍靖深在這種本最應該挑剔的時候,卻意外的變得好相處了起來。閔天晴也是滿面茫然,待得反應過來,只猛地點頭,「好。」

見著那兩人互動的場面,阮承媛呼吸不自覺地已經加重了一些,隨即只能勉強維持著面上的微笑,退開了幾步,「既然如此,我先去我朋友的餐廳了,那頭還在等著我過去捧場呢。」

「嗯。」他依舊在從容地吃著盤中的菜,聽到此也只是自鼻腔中散漫地應了一聲,連眼角都尚未動彈一下。

這等冷淡的反應成功使得阮承媛俏臉微微一沉,很快便已經轉過身,噔噔噔地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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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要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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