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孝友傳家族更豪 下
「嗯?小五,這話什麼意思?什麼叫誰才是我親生女兒?」劉氏眼神一縮,盯著王意如:「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仔細說來。」
「母親!您別聽她胡說八道!您從小就疼我,我對大姐姐,也一直是十分尊重的,是不是,大姐姐,大姐姐你說句話呀!」王意蘿是真的急了,噼里啪啦說了一堆。
她怎麼也沒想到,王意如今天會來請安,要不然,打死她也不會在今天告狀,可現在已經水到下渠,後悔都來不及了。
被扯袖子的王意夢尷尬得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她一邊扯著自己的袖子一邊說:「三妹,三妹你冷靜些!」
「是呀三姐姐,我可什麼都沒說呢,你那麼著急喊冤做什麼?」王意如鼻子里哼了一聲:「夏梔,方才讓你提著的籃兒呢?拿過來!」
「三嬸兒,要問我昨天發生了什麼,先嘗嘗昨兒我請姐姐們吃的點心吧!昨兒大姐姐沒吃,二姐,三姐,四姐姐可都是嘗了的,可好吃了!」王意如笑眯眯地說。
「祖母,您要嘗嘗嗎?」王意如見夏梔進來,對她招手,示意她把籃子提到她面前。
朱紅胡桃木的盒子,描了金漆的花樣,還拿綵綢扎了醒目的綢花,整個包裝富麗堂皇且俗氣。不過王意如不介意,因為重點不在包裝,而在商標。
「喲,這不是多味齋的貴賓禮盒嗎?小五,你昨日就是拿這禮盒請姐姐們的?這一個禮盒……」劉氏既驚艷又嫉妒,長房真有錢!只這個盒子,就好幾十兩呢!裡頭不管裝的什麼,哪怕只是裝一小包瓜子,提出去,也是大有面子!
「這本是給祖母準備的,奈何祖母瞧不上,三嬸嬸,你先嘗嘗好不好吃,我再告訴你昨天發生了什麼。」王意如一邊說著,一邊扯開綵綢隨意扔在地上,打開蓋子,將一碟碟紅豆糕,雪花酥,杏仁酥,醬桃仁等點心擺出來,每種點心都只有四塊,共有八樣,確實是沒有糖,看得老太太眼睛都直了。
倒不是她吃不起這點心,只是一想到這原本是給她吃的,現在被這丫頭隨意拆了心裡不舒服,瞥見崔媽媽手裡還捧著粽子糖,心裡就更不舒服了。
「我年紀大了,吃不了這些個甜膩粘牙的東西,你們幾個小的嘗嘗吧!」說得好像多大方請她們吃似的。
王意如隨意拿起一塊醬桃仁,摘了包裝朝著王意夢:「大姐姐,你昨兒只喝了雲霧,沒嘗點心,要嘗嘗嗎?」
王意夢看看面沉似水的老太太以及一臉狐疑的母親,搖了搖頭:「我也不喜歡,五妹妹你自用吧。」
「那我吃啦!」王意如說著就把桃仁塞進自己的嘴裡,一邊吃一邊對遠端的王意蕊說:「四姐姐說的沒錯,這個真好吃!三嬸嬸,你嘗嘗?」
「小五,嬸嬸不吃了,謝謝你,你告訴嬸嬸,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是你大姐姐什麼地方做的不對,她就在這兒,嬸嬸這就讓她給你道歉!」劉氏一看王意如今天的狀態,就知道事情不對,自己被蠢笨的庶女騙了!連忙把話圓回來。
「大姐姐很好!她給了我一柄絹扇,我給哥哥看了,哥哥說,是我們自家綉坊里出的品質最好的東西了,我很喜歡。所以,我回贈了一兩今春新制的雲霧。哥哥說,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你回了她什麼?一兩雲霧?還是今春新制的?」劉氏驚得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她只給了你一柄團扇?太不像話了!太不像話了!五兒你放心,嬸嬸絕不虧待你!回頭我就讓雲舒給你拿一匹不,兩匹月朧紗來送你!」
「老三媳婦你說什麼混話!月朧紗一匹造價不下一百兩,市價不下五六百兩,兩匹就是千金之數,你瘋了嗎?給這個不知所謂的渾丫頭,換一兩茶葉?你腦子進水了不成?」老太太急得叫起來。
「三嬸嬸,您瞧呀!我在祖母的眼裡,就是這麼不值錢,造價一百兩的月朧紗,我都不配穿呢!啊,三嬸嬸,我的雲霧,你還是不要了吧,還給我吧。那柄團扇,我也還了你。」
「哎,這,小五啊!你祖母她不喝茶,不知道雲霧的價值,你別往心裡去,這茶,三嬸謝謝你啊!月朧紗你一定要收下!眼下我手頭只有兩匹現成的,等綉坊供貨到了,再給你添!自家的布,值得什麼!你要多少,只管向嬸嬸開口啊!」劉氏一臉熱情的笑,生怕王意如翻臉,完全沒了方才質問的語氣。
「既然這樣,那就謝謝三嬸嬸了,至於昨天發生了什麼……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大姐姐拿了雲霧,沒吃點心,三姐姐就問我討要點心,說是我給她兩盒這樣的點心,她才肯說服大姐姐,今天替我來給祖母問好。三嬸,不是我給不起,百八十兩的點心在十兩黃金一兩茶的雲霧面前,根本不算什麼是不是?實在是您也知道,這禮盒每日都限量,我也只買到了一盒,打算送給祖母,若是早知道祖母不喜歡,我昨兒就給了三姐姐,也省的三姐姐大清早的來告我的狀。」王意如有意無意地撇了一眼王意蘿,只見後者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再看老太太,聽到十兩黃金一兩茶,嘴巴張得能吞下雞蛋!雲霧的價值可不止這些,今春雲霧未上市時,有好幾個茶農因採茶掉崖死了,本來這也不是大事,偏偏女皇派出去尋訪民間的巡案大人正在武夷山附近,偶然得知了此事,下令徹查,這麼一來武夷山茶園一封就是幾個月,導致市面上當時根本就沒有今年的新茶。
後來,女皇得知此事,心生不忍,特意將御用的貢茶勻出了五百斤,投放給國民享用。
也就是說,這是全國限量五百斤的茶葉!能得到它,可不止是有錢就能辦到的,還得有門路,且是通天的門路才行!
老太太從不管事,也沒見過太多世面,她不懂,可三叔三嬸都是老江湖,她們自然是懂得其中的厲害。王意如心說今天晚上,三房可就熱鬧了,最好是回去發現王意夢昨天已經把一兩茶葉泡了個七七八八,那就好玩了。至於老太太,相信以後都不用她操心對付了,嘗到了甜頭的三嬸嬸,自會幫她好好對付著的。
果不其然,回到降雪居沒多久,三房就送來了兩匹月朧紗,外加一副寶石頭面,和一整根全須全尾的人蔘。送東西來的,正是三奶奶的貼身丫鬟雲舒,她替三奶奶傳話,說以後每季都會請王意如到荷香院去挑選喜歡的料子,長房二少爺和五小姐的四季衣服,三房包圓了。
對於三房的熱情,王意如懶洋洋地接受了,並沒有多謝也沒放在心上。因為她知道,她送出去的雲霧給三叔拿去發揮關鍵作用,對王家往後的生意可是大有益處,一兩茶葉在三叔手裡能換得的利潤何止萬金,幾套衣服,一根人蔘才哪兒到哪兒?
故而她只是輕描淡寫地把東西扔給綉珠,並對她說:「這人蔘年份還行,出去買只老母雞,取了參須燉湯,我和哥哥一人一半。這種東西,吃多了也不好。」
「那這副頭面呢?小姐預備怎麼處置?」綉珠一點兒都不把她當做六歲孩子,認真詢問道。
「這瞧著像是給大姐姐準備的嫁妝,喜慶又富貴,三嬸嬸真捨得,不過,我卻是用不上這些的,三嬸嬸送這些,是怕我瞧不上銀子粗俗罷了。你且收著,等娘回來,讓她拿去放在鋪子里賣了吧。不賣到外頭,三嬸嬸日後知道了,沒準會謝我也不一定。」王意如想到這裡,笑得更開心了:「一兩茶葉就擺平了三房,順便擺平了祖母,還能歇了二房想要送大哥進來蹭書讀的意向,簡直太便宜。」
「可是,那茶葉真的那麼金貴,咱們就這麼送出去了會不會……不太好?大奶奶回來問起來……」綉珠還是有點不放心。
「綉珠啊!這就是為什麼桑落昨天會跟你一起過來的原因。」王意如笑笑:「在娘眼裡,.只要我不是把茶葉干嚼,而是正正噹噹喝了,那都不是事兒。難道你覺得,我在娘的眼裡,還比不上一兩茶葉?」
「不不不,奴婢不敢,您在大奶奶心裡,那是最珍貴的寶貝,大奶奶對您,那時捧在手裡怕碎了,揣在懷裡怕丟了,是奴婢的錯,不該問這些。」綉珠連忙認錯。
「對了,我讓你給我找的琴,你找著了嗎?」王意如突然問:「一會兒哥哥下學了,就該教我學琴了,這個,我是真不會。」
「放心吧小姐,二少爺說了,您的琴他已經在尋了,說一定給您尋一把名琴,讓您暫時用他的琴學習,一會兒他會把琴帶來。」綉珠笑著說:「二少爺是真的上心呢!」
「我也很上心呀!所以才讓你燉了雞湯分他一半。哼,祖母請我喝參湯?能請我喝口白水都不錯了,對了,今天我連口白水都沒喝上呢!想想就生氣,竟讓我吃別人吃剩下的糖,還讓我去給大哥說情,我瘋了才去說情呢!」王意如對著綉珠一通抱怨,綉珠想要眼神示意她隔牆有耳都來不及。心裡苦笑,老太太真把她得罪慘了。
廊下,楓葉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五小姐說的這些話,真要告訴老太太嗎?五小姐知道了,會不會扒她的皮?但是,不告訴老太太,她還有別的選擇嗎?楓葉忍不住掏出脖子上的吊墜摸了又摸,拿不定主意。
正巧余媽媽拎著一隻碩大的雞朝廚房的方向去,那雞知道自己要死了,使勁撲騰,被余媽媽一把卡主脖子用力一擰,一邊嘴裡還罵罵咧咧:「原本還想讓你多活一會兒,沒想到你這麼不長眼,那你現在就去死吧,也省的一會兒燙毛的時候再撲騰。」
楓葉只覺得渾身發冷,看著那隻沒就氣的雞,好像看到了自己。
王意如可不管這些,她方才說那些話,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與老太太撕破臉了,老太太連一個六歲孩子都欺負,為老不尊!以為她爹娘不在身邊就能隨意哄騙?還當著她的面罵哥哥,給她幾分顏色就要開染坊。
如果說她是母親的心頭好,哥哥就是父親的心頭好。父親愛護哥哥就像愛護自己的眼珠子似的。那一世王意如只覺得父親對先夫人舊情難忘便是對母親不好,對自己不好。
可事實上,父親對自己極好,從他寧願分家也不願自己被王家除名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雖說彼時他早已對老太太死心,對另外兩個兄弟死心,可分家茲事體大,事實證明,分家前,不但他分管的米糧生意全部交公,一分都沒留之外,還陪了老太太五千兩銀子養老錢,這才徹底從王家分出來。
彼時的五千兩對父親來說,是山一樣重的數字,可他沒有妥協,只是為了她這個不成器的女兒還能繼續姓王罷了。
後來每當王意如想到這一段,她都想哭,奈何成了鬼之後,她就沒有眼淚了,想哭都哭不出來。
現在,明白了父親的好,哥哥的好,王意如哪裡還能容忍別人當著她的面詆毀她的親人?她的哥哥是最好最親的哥哥!老太太睜著眼睛說瞎話,竟說王意璟是她的親哥!
當時若不是有王意蕊在,她真想破口大罵,你腦子沒毛病吧?王意璟是二叔的孩子,母親是二奶奶黃氏,你說我跟他是親兄妹,不就是說你兩個兒子頭上都是青青草原綠油油嗎?
感情爹爹和二叔都不是你親生的,背綠了你也不心疼。所幸聽到這話的除了我也就二姐和四姐,她們就算能想明白也不敢出去亂說,要不然,不等我娘來找你拚命,黃氏第一個要找你拚命了。她只這一個寶貝疙瘩,你竟說他不是二房的種,看她能不能把榮春堂給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