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年節

春日佳節漸近，秦深服了一次冰火草熬出來的葯后，身子逐漸好轉，在屋內走動已經不成問題了。

秦深卧病在床許久，腳才一沾地，眼裡頓時就翻起了淚花兒，緊緊的抓著冬末，說不出話來。

秦煥坐在一旁翻動著爐子里的炭火，看向她笑道：「瞧你，才一下地就高興成這樣，日後能跑了，豈不是要跑上天去？」

冬末撲哧輕笑一聲，眼眶卻也隨著秦深紅了大半截兒，開口，已有了嚅囁之聲，「小小姐能下床，實在是太好了。」

秦煥笑顏璀璨的看著兩人，囑咐道：「深兒卧床已久，想來腿上乏力，後日就是春節，你先就在屋裡多走動走動，練練腿力。」

秦煥剛說完，秦深還沒接聲兒，冬末比兩人還興奮般快嘴回道：「不肖小姐你說，小小姐也會在屋裡撒歡兒的走的。」

秦深笑出一聲來，佯做生氣的用手帕打她，哼聲道：「誰撒歡兒呢，我又不是小孩子。」

秦煥也忍不住笑出聲來，三人笑了一陣兒，秦深望著秦煥，轉而又擔憂起來，她走過去靠在秦煥身邊坐下，親昵的挽著她的臂膀。

這年關將近，高氏是主母，秦姝是嫡女，她們昨日解了禁足。不過年節事宜安排，禮節流程，都由高氏一手操辦，她忙得氣兒都喘不過來，這一時半會兒的，麻煩找不到她們身上，所以這幾日精心調養，才終於把秦深的身子調好了些。

年三十的祭祀和年夜飯，高氏就忙了整整一日，因先前出現了那樣的事，她約莫是有將功補過的意思，把這場年夜飯備得格外周密。

秦府四處都掛起了燈籠，四排五列的花籠燈，沿著庭院以此過去，將院牆的角落都照得兩趟，魚池裡多了幾盞花燈，早些時候落了些雪，現下承在蓮花花燈上，倒是格外的應景好看。

秦煥給秦深挽了髻，綴上纏花和玉珠，又挑了件栆紅桃花短襖，露出里襯的梨黃翠鳥紋，下身穿了件兒天青銀織百羅裙，最後再披上妃色著絨斗篷。

本已是極保暖的了，但秦煥還是不放心，又塞給她一個裹了錦緞的湯婆子，這才稍微安心些。

秦深身子瘦弱，就算連穿了好幾件兒在身上，也不顯得十分臃腫，只是身上裹得太多，還沒出屋，臉上就染上了紅暈。

秦煥穿著和她相差無幾，她拉著秦深左右確定沒有不妥后，才道：「這下好了，我們走吧。」

秦深將頭埋在斗篷的襖領里，一雙眼裡亮著光，小聲嘟囔：「再弄不好，我就真成阿姐手上的粽子了。」

兩人拉著手往外走去，到門口時冬末正好擦完牌匾，她今日也稍做了番打扮，但還是比姐妹二人素凈些，以免喧賓奪主。

秦煥抬眸看了眼她們院門上那塊舊木牌匾，上頭刻著三個字『快雪軒』這三字，是以前母親才嫁進秦府時，秦鎮北和她一起親手刻的，後來母親死後，高氏將她們姐妹攆到了這處偏院，原主秦煥多的什麼也沒拿，獨獨取了這塊匾。

牌匾上的字被風吹雨淋，又落了灰塵，本來有些模糊，今日冬末擦了擦，才又看清楚上面的字跡。

秦深輕輕扯了一下秦煥的衣袖，秦煥回過神來，引著她出了院門。

「走吧，別遲到了。」

過了竹林外苑的紅牆長廊，前頭的景緻就開闊起來，錯落的房屋同假山，高低不同，造出重巒山間有房屋的景象，精心修剪過的樹木高低相掩，假山下，還完全解凍的池塘上封著一層薄冰，花燈放在薄冰上，零零散散的，倒像是湖面上的星光。

過了小木橋往前，就是更為寬廣的主院，院子里吊著燈籠，四處都是紅彤彤一片，來往僕人匆匆茫茫，院落里人影交織，好不熱鬧。

秦深許久沒有見過這樣熱鬧的場景，一時聚精會神的高興看著，跟著秦煥繞過了蓮花雙鶴照壁，往裡左右兩邊是兩顆柳樹，緊接著便是還未開花，卻盛滿了白雪的花樹。

隨後就到了用膳的正廳。

秦煥帶著秦深對高座依次行了禮，老太太見著秦深，便問道：「三丫頭，你身子可好些了？」秦深軟聲回道：「回祖母，深兒好多了，勞煩祖母挂念，前些日子未能來拜見祖母，還請祖母恕罪。」秦深乖巧，老太太也和顏悅色，「你身子不好，未來拜見也是情有可原，無妨，無妨。」

秦鎮北也道：「過年喜慶，沖了你的病氣，但年後還是要好生將養著，知道嗎？」秦深知道他這是說的場面話，於是應了了「是」便沒再多說什麼，隨著秦煥過去坐下了。

秦煥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看著好不豐盛。雪霞羹，芋艿排骨湯，杜鵑醉魚，涼拌明玉子…看著大抵又十幾道菜，這還不算完，秦煥聽著嬤嬤們悄聲討論，說今年宮中賜菜，也不知能分到什麼佳肴。

秦煥沒有多在意，畢竟光是眼前的菜已經讓她應接不暇了。

老太太端坐在高堂的金絲楠木椅上，手持醍醐，到了時刻，她示意秦鎮北可以開始了，秦鎮北便起身，照著禮儀流程說了些客套話。

秦姝是嫡女，順著該她上前去給老太太，秦鎮北，高氏拜年，秦煥和秦深跟在她身後。

秦深有些緊張的牽著秦煥衣角，畢竟往年，高氏定會想方設法讓她們難堪到上不了檯面。

秦煥回頭遞過去一個眼神示意她安心，隨後也依次過去拜年，老太太將準備好的紅封散下去，秦煥一拿到手裡便察覺，這紅包的分量應當比秦姝差不了多少，她用眼角餘光掃了眼秦深，看見她臉上的驚詫，便知她們二人差不多。

拜年的流程走下來，總算是可以動筷了。

秦煥在府中本也沒什麼心腹，也不必有什麼過多的交集，只管埋頭吃飯就是，這飯菜出自名廚之手，秦煥一時吃得停不下來，倒成了宴席上最後一個走的。

走前隱約聽見老太太叫住了秦鎮北，今日年夜，她不想節外生枝，沒聽他們說什麼，就同妹妹到院子里去等著看煙花

屋內，老太太遣散了周圍的傭人，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嘆了一口氣，秦鎮北垂眸低首問道：「母親為何嘆氣？可對今日安排還有什麼不順意的地方？」

老太太搖了搖頭，看向他語重心長的說：「自梨畫去后，你一直沒納妾，可高氏只有一個女兒，梨畫膝下，也只有一對女兒，長房無男丁，我秦氏就無後。」

老太太說著拍了拍他的手背，重重說道：「為娘也不是第一次提了，知道你不願意，可為了我秦氏門楣，你不可不傳香火啊。」

於是秦鎮北便道：「母親說得有理，如此，就按母親說的辦吧，母親可有中意的人選了？」

老太太聽秦鎮北鬆口，片刻吃驚之後就喜笑顏開，輕拍著他的手，悅聲道：「好好，不急不急，既然是要給你納妾，母親自然要好生在京中貴門裡給你挑選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