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一曲終了,覆蓋在手上的手掌抽離,容池微微偏頭,一眼就看見雲聖堯脖頸上還未消退的粉色,蔓延在耳邊,像是暈開的硃砂,給近乎蒼白的人籠罩上了格外的鮮明色彩。
他就說兒砸怎麼變得這麼大膽,合著其實他也不自在。
心裡出了逗趣的心思,容池摸著下巴苦惱不已:「可以再來一次嗎,還有一些沒記住。」
頭頂上方的呼吸聲似乎都緩慢起來,室內寂靜片刻,雲聖堯說道:「好。」
溫熱的手掌重新覆蓋上來,這一次,容池耐心記住樂譜的同時,也在偷偷觀察著雲聖堯,也發現了很多細節。
靠近背脊的胸膛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總是懸空著一指的距離,雲聖堯的手指觸碰著他,卻會在下一刻又一觸及離,唯有兩人流動的衣袖,隨著相貼的動作糾纏在一起。
再不專心就要被發現走神了。
容池收回心神,莞爾一笑,繼而認真彈了起來。熟悉的樂聲從他指尖留出,雲聖堯身體抽離,坐於對面欣賞著彈琴的少年。
少年嘴角的笑容纏繞著音符一點點落於耳中,掃空了胸腔里憋悶了百年的瘴氣。雲聖堯緩緩閉上眼睛,享受著得之不易的寧靜。
天道驚喜:「真的有作用啊。」
容池沒有回應,只是在一曲終了之時,一遍又一遍重複彈奏了起來。
天空的顏色逐漸由藍變為層卷的橘紅,溫暖的燈光打在拄著臉頰小憩的雲聖堯臉上,給蒼白的身影帶來暖色。
雲聖堯恍惚了一下,臉頰向下點了點。驟然的失重感讓他醒了過來。他已經許久沒有合眼了,或者說很久沒有睡得這麼舒服。夢境里沒有迸濺到臉上的鮮血以及濃重到走不出去的黑暗,只有若有似無的花香以及喚醒生機的天籟。
就像現在依舊瀰漫在耳邊的樂聲一樣。
雲聖堯終於意識到現在有些不對勁。
他已經醒來了為什麼歌聲還在繼續。
目光移動到對面,少年唇角笑意彷彿依舊是他睡前那抹,恬靜溫柔,前提是現在不是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三個時辰了。
他衝上前抓起容池依舊放在琴弦上的手。
原本白皙修長的手指此時全都紅腫起來,充血的指尖下似乎還有血絲瀰漫,鼓鼓脹脹,彷彿一戳就可以炸裂。雲聖堯見多了鮮血,這雙手其實連出血都沒有,只是看著嚇人。
然而他的心裡依舊衝上來一股隱約的怒氣,他不懂,明明手指都已經紅腫成這樣,少年為什麼還能這麼認真地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彈奏,值得嗎?
「別彈了。」冷漠推開本該價值連城的伏羲琴,雲聖堯拉著少年走到一旁,從儲物空間中拿出藥膏仔細塗抹到上面。淡綠色的藥膏覆蓋上通紅的指尖,涼絲絲的,轉瞬間便化為透明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同消失的還有那些難看的血痕。
容池舉了舉已經完全感受不到的痛意的手指,讚嘆不已比劃:「好厲害。」
雲聖堯頭疼不已。
怎麼會有這麼神經大條的人呢。
重點是著藥膏厲害嗎,難道他手指痛處一點都不重要。
「下次莫要如此。」
容池比劃:「可是你睡得很好啊。」
「你的手不想要了?」雲聖堯用力捏緊他的手腕。
痛意順著手腕爬了上來,容池輕呼了一聲,拍了拍他抓得死緊的手。
沒手他現在完全交流不了啊,臭孩子。
手中的胳膊纖細弱小到可憐,就和他的主人一樣。容池就像只沒頭蒼蠅,順著那抓著自己的手亂轉,可不管七拐八拐,用盡各種辦法,都逃不出去。
雲聖堯冷聲評價:「弱。」
卻還犟,平時看著乖巧,犟起來幾頭牛都拉不回來。
偏偏冷臉對他,他還不怕,笑眯眯得好像面對的不是傳說中殺人無數的魔頭。
容池忍無可忍,亮出小白牙,順著他的手腕上用力咬了一口。
濕潤的軟舌似有若無蹭過皮膚,雲聖堯的手觸電般快速移開,見少年在那裡得意洋洋地叉著腰,頭疼之外心中異樣感覺越甚。
容池表面傻乎乎,內心卻是嘖嘖說道:「果然,我就說我當初設定的是純情人設,現在看來就算心魔入體也沒有變化。不過他這胳膊也太硬了,崩牙。」
天道被他騷操作弄到麻木了:「你能不能別浪了。」
回答他的是容池又湊到雲聖堯身邊的步伐。
天道心累,徹底封閉自己,打定主意容池身份暴露前再也不出來了。
雲聖堯走到桌面,接起上面的茶杯一飲而盡,壓下胸腔中湧起的熱意,這才對著期期艾艾一副認錯模樣的少年說道:「不是我要管制你,只是你真彈壞了雙手,日後我心魔作祟,你又該如何?」
容池知錯就改,訥訥無言,低著頭委屈不已。
他可憐巴巴的,雲聖堯卻不敢心軟。要是現在心軟了,以後就糾正不了容池這個自作主張的毛病了。
等了好久也不見雲聖堯說話,容池急了,食指動了動,拽住他的衣袖,輕拉了一下。雲聖堯沒有回應,他又扯了一下,三下過後,他玩上了癮,來來回回好幾次,看著那截衣袖遮住雲聖堯手腕,又再給拉開。
終於,雲聖堯扯住自己快變成玩具的袖子,問道:「可知錯了。」
容池連連點頭,撒手扔開他的袖子,笑眯眯比劃:「以後每天就一個時辰……」
看著雲聖堯壓迫十足的眼神,他撇撇嘴,改掉:「半個時辰。」
雖然雲聖堯還是覺得有些長,不過再說少年肯定就不樂意了,他也只能點頭。
不過有個問題。
「你越來越不怕我了。」
容池理所當然:「因為你很好。」
好到一直被欺負。
容池情緒逐漸低落下來。還有不到十天了。
天道沒忍住探腦袋:「你終於怕了?」
容池輕笑:「我怕什麼?」該難過的,是得知真相的雲聖堯才對。
商量好了關於伏羲琴的使用,之後的幾天雲聖堯情況變得逐漸好了起來,他不難受了,容池也很高興。
距離瑤天大會還有六天,外面的喧囂聲越發重了起來,雕樑畫棟,張燈結綵,晚上出去,便能看到一盞盞蓮花燈掛在屋檐之下,隨著最中心的蓮芯旋轉,光彩四溢。
這也是隕星山莊那邊的技術,他們的科技樹點得比修真界的生活不知道快了多少,利用礦石催動,讓這彩燈的光芒源源不斷,替換了人界本來使用的煙熏火燎的香燭以及油燈。可以說是方便至極。
容池摘了一朵蓮燈,把他放在房間的水盆里,倚在旁邊看著蓮燈在水面上舞動,時不時拿手撥動一下。紅蓮在水上飛舞,讓他想到了那天救下自己的雲聖堯。
步步生蓮,龍章鳳彩。
他在那轉了快一個時辰了,也不見無聊。雲聖堯跟著看了半天,沒忍住問道:「無聊,想出去玩嗎?」
容池不懂他怎麼忽然說這個。
在雲聖堯眼裡,他就是有興趣了,於是說道:「三天後為瑤天仙境中心紅蓮綻開之日,那時候是城中最熱鬧的時候,晚上我們出去。」
至於為什麼不是瑤天大會那天最熱鬧,當然是因為那天大家都在屋子裡,香風美人陪伴,誰願意去城裡吹冷風賞那勞什子花燈。
話題還未結束,門外忽然傳來喧囂聲,步伐整齊劃一,隱隱間有刀戈相撞之聲。
雲聖堯神識掃向門外,只見幾大門派的弟子聚在一起,特意向著四周行動。很快,這群人就接近他們的房間,門外傳來不客氣的拍門聲:「開門!劍閣有事要查!」
容池也認出外面這群人了。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明知道雲霄仙境能在上三天的都是地位極高修為極深的客人,這群人居然還敢在在這裡撒野,也不知道是依仗著門派,還是真的傻瓜。
雲聖堯抽出腰間長刀,還未有動作,刀氣便化作滌盪的波紋,直接將外面撒野的弟子砸飛出去。
「術一,你沒事吧?」其餘劍閣弟子紛紛圍在他的身邊,警惕望著雲聖堯他們的房間。
「別管我,這個房間里的人肯定有問題!」
剛才那道力量大家也見到了,眾人立即將房間圍了起來,機靈的已經前去尋找人手增援。
很快,那出去喚人的弟子跟著一個青年走到了雲聖堯他們房間前。
青年白髮白衣,就連唇色都是蒼白,唯有腰間一柄劍是純黑的墨色。
叫做術一的弟子連忙湊上前告狀:「大師兄,就是這裡,我就是叫他們出來,那人就直接將我打傷了,我現在傷口還痛。」
雲聖堯早知道那些大門派里有極為驕縱的弟子,就算是他們雲家曾經也有仗勢欺人之人。不過這種人一旦發現,便會受到嚴厲的懲罰。輕則跪于禁地磨礪心性,重則趕出雲家。使他們自己也承認沒有家族庇佑之人所受到的欺辱。
卻不知道劍閣要如何對待這些弟子。
程音淮知道這個弟子的心性,術一本是門下長老的孩子,平時驕縱慣了,自以為別人都要聽他的,結果今天好不容易出一趟門,就碰到了個硬茬。
不理會術一,程音淮上前,在門外恭敬說道:「門下弟子叨擾前輩,在下替劍閣向前輩道歉,只是今日幾大門派為了保證瑤天大會順利進行,需要處理各處的威脅,前輩可否行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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