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郁有求病重立太子
婚禮的盛典熱鬧非凡,他們兩個人的心卻異常孤冷,高浩斌慨然一笑,把手放在她的肩頭,說:「開玩笑呢,瞧你認真的樣子!都開席了,我們也去吃點什麼吧,張守成在那兒,我們過去看看。」說完就過去了,郁採薇卻依舊站在原地,愁眉緊鎖,卻不知在想些什麼,連她自己都昏頭昏腦了,機械的重複著那句:「欲抓欲放……欲抓欲放……」那塊心靈的陸地上課真是光怪陸離,一會兒滿是璀璨星辰,一會兒被厚厚的、辨不清其內在的黑壓壓的雨雲覆蓋,誰也看不清楚其中到底包裹著什麼。
張守成在一人悶頭喝酒,高浩斌走近他,拿起筷子往他空著的碗里夾了許多菜,並說:「別忘記吃菜,這樣才不至於喝的爛醉。」
張守成放下酒杯,抬起已有些醉醺醺的眼睛瞄了他一眼,然後拉他坐下,道:「不會的。我有分寸,來,你也喝,陪我喝一杯吧!」守成一臉的醉意,苦笑著。
高浩斌拒絕不得,只好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兩人乾杯。快意無盡。
郁採薇往他們那兒走了一半又返了回來,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郁得歡見妹妹入座,忙笑道:「好妹妹,今天二哥的大喜日子,你怎麼沒有一點高興的意思?」
郁採薇陪笑道:「哪有,我實在是太高興了,所以才會顯得有些悲傷。二哥有了新娘子,就不把我們當回事了,你說我能不難過嗎?」
郁得歡卻道:「那可不一定!就像你三哥我,親情,友情,愛情,我永遠把親情擺在第一位。就拿你跟舒雅比,我肯定把你看做是最重要的。」慕容舒雅在就旁邊,她被這話氣的差點被食物塞住嗓子。憋得臉通紅。郁採薇怔怔的看著他們倆,以為舒雅會站起來斥責郁得歡幾句,誰想恰恰相反,她尷尬的、難為情的笑了笑,就繼續低下頭吃飯了。郁得歡無疑是故意讓她難堪的。
「那我真是太榮幸了!」郁採薇面色緋紅,尷尬道。
郁得歡又說:「對了,剛才我看見你跟六弟在那邊說話,你們的臉色忽冷忽熱,一定在說很有趣的事,說說,是什麼事?」
郁採薇的臉更熱了,心臟在胸腔內「砰砰」直跳,支吾道:「就是二哥跟赫婭成親的事啊,這是當前最熱門的話題,很多人都在討論呢!」
「討論什麼?我怎麼不覺得有什麼好討論的。」
「無非是說他們郎才女貌,猜想他們生活在一起會不會幸福,他們倆的性格能不能融洽相處,以及他們生出的孩子的模樣,是像父母,還是像你們這些叔叔,諸如此類的話,很有趣呀!」郁採薇笑道。
郁得歡冷笑道:「真不覺得哪裡有趣,如果你跟六弟真是為這些無聊的事而表情忽冷忽熱的,我真沒有興趣知道。」
「我當真不想告訴你呢,其實我也跟你一樣,覺得議論這些非常無聊,因為二哥、赫婭兩人郎才女貌,是明擺著的事,根本沒必要費口舌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至於未來的事,只有發生了才能知道!」他們就這樣你來我往的說說笑笑,接著有更多的人參與進來,郁採薇那神經質的陰霾很快就雲散煙消了。
折騰至太陽下山時分,郁柳回在親友的簇擁下來到了向陽宮前,郁柳回好容易將他們都打發走了,整理了一下衣裝,遂推門進去。房裡還有許多嬤嬤丫鬟,行了必要的禮節后她們才相繼散去,此時天色已沉了下來。金絲線織就的紅桌罩上擺著一根裹金龍帖的紅蠟燭,燭光紅的耀眼,照亮房裡的每一個角落,新郎新娘就像是一朵玫瑰花蕊里的小飛蛾,你追我逐,歡快自不必說。
二皇子大婚的喜氣還沒散去,郁有求卻染上了病,病根在脾上,因近日過於操勞,不甚犯了。皇太后親自在塌前看著兒子。為他祈福。諸位皇子公主也都齊聚在此,看著太醫們忙進忙出,郁採薇親自喂郁有求吃藥。
郁有求最討厭吃藥了,但一嘗到那些難吃的苦味,他就不禁想起李皇後來,記得從前,每次不願意吃藥的時候,李皇后總會大費唇舌的勸說他,說:「吃點苦沒有關係,最重要的是皇上的身體。要是臣妾能夠替代皇上生病就好了,或者只要能讓皇上的身體安然無恙,臣妾願意每天吃黃連。」她那些動人的話語及閃閃的目光,的確給過他很大的安慰,就是至今想想李皇后的溫柔體貼,仍覺得欣慰。但一想到她的一切全都是裝出來的,就不禁憤恨,恨不得一下子把她推向深淵。
「皇阿瑪,您就吃吧,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病。」郁採薇道,「您一口氣吃了這些葯,然後再吃些甜點,苦味自然被驅除不少。」
「皇上,你就聽話吧,你貴為一國之君。天下的百姓不能沒有你,龍體為重,任性怎麼使得。」皇太後接道。
皇子們也都開口勸了,郁有求終於肯吃藥。就這樣過了幾天,卻仍不見好,太醫們開始慌了神了。郁採薇的心也懸著,一天到晚陪在郁有求身邊,道:「皇阿瑪,您是女兒這輩子最愛的人,娘沒的早,您就時時把女兒抱著。還記得有一次,您抱著我在園子里逛游,那園子里有一個池塘,當時正是傍晚,月亮倒映在池塘的水面,美輪美奐,像天底下最奇美的玉墜。我非要您把它從水裡撈出來不可,您說那個東西,咱們可撈不起來!我不願意,非要它,就大哭大鬧,您實在沒辦法,就讓人用美玉打出了一塊跟月亮一模一樣的來!」
郁有求笑道:「那是你三歲的時候,脾氣倔的像頭驢子。看見中意的東西,死活拿到才肯罷休!都怪朕太妄自尊大了,許你說『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朕也能給你摘下來!』而當你真的要了,朕竟無能為力,只好讓工匠仿製,你拿著贗品,卻把它當做了真正的月亮,才不哭了!」
郁採薇附和的笑著,一邊喃喃道:「贗品,只要是一模一樣的,哪怕是贗品。」
暮年之人最喜歡沉醉在回憶里,說起極不起眼的一件小事,都能喋喋不休,樂不可支。只要他開心,郁採薇就陪他回憶。
等身邊沒旁人時。皇太后就提起立太子的事,郁有求也知再不立可能就來不及,便應了皇太后。把高浩斌傳來,說了立他為太子一事,高浩斌詫異之極,他對權位早已沒了興趣,只想做個平平淡淡的皇子,因拒絕道:「二哥三哥等皆比我資質好,我想,他們比我更適合太子之位,望皇阿瑪三思。」
「不,你不了解,他們從小生活在權力場上,學會了你爭我斗,冷酷無情,根本管理不好國家大事,不懂得安良社稷。大好河山交到他們手裡,恐怕會毀於一旦!」郁有求說道,「而你,從小受到的教育不一樣,在良好的環境下生長起來的,品性甚好,你的一切,朕俱看得清清楚楚。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選。莫過汝也!」
「皇阿瑪!」高浩斌叫道。
「你不用推脫,除暴安良,為天下蒼生謀福利,是你的責任。朕已經決定了。」
高浩斌從小立志要扶弱濟危,現在機會來了,他卻不想接受,而是想通過另一個渠道,不是只有做一國之君才能拯救萬民。若是沒有郁採薇。或許他會很高興自己被封為太子,但如今被封,只是打亂了自己原有的計劃而已!奈何郁有求態度堅決,他唯有順從。
高浩斌被封為當今皇太子,其他幾位皇子雖然有點覬覦,但也只悶在心裡。郁得歡、郁柳回都恭喜他,赫婭為之高興,只有那慕容舒雅。萬分的不甘心!她還巴望著郁得歡當上太子,自己晉陞為太子妃才好。天意偏不遂人願!
「六哥,恭喜你!」郁採薇帶著甜甜的笑容,低聲道。
高浩斌愁眉緊鎖,還不時地長吁短嘆,郁採薇驚奇的問:「怎麼了?你現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子,難道皇太子還有什麼煩心事嗎?」
高浩斌看了她一眼,道:「應該是沒有。」
「就是嘛,太子可是會呼風喚雨的,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就算你想娶一千個美女,也沒人管的了!」郁採薇故意探他的意思。
高浩斌索性唬一唬她:「說的是呢,我正擔心有那麼多女人在身邊,會亂成什麼樣子!一千個,實在是太叫人頭痛了,一百個還差不多。對,就要一百個吧,滿了一百個就不要了。採薇,我記得你說過,我娶誰都要經過你的眼睛,那這樣好了,從今天起,關於娶妻納妾的事,就交給你了,記住,一百個為止。」他那鄭重其事的樣子,使得郁採薇憤懣不已。
慍怒道:「我不記得我說過什麼,就算說過,那現在就收回!至於你要娶一百個妻,還是納一千個妾,最好是你自己去挑選,我不會過問的!我走了。」她轉身走了。高浩斌想叫她回來跟她解釋自己是故意這麼說的。卻欲言又止。
郁採薇氣的如一團著了火的雲,跑到一棵紫荊樹下,伏在一根樹枝上,顫抖著哭了起來。張守成接到張國相的通知,這兩天一定要回家看看去,不然張夫人的身子可能再不好了,他正到處找郁採薇,想將這個事告訴她,卻看見她躲在這裡哭泣,忙上來問:「採薇,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這樣!你怎麼了?」
郁採薇慌得抹去了眼淚,抬起頭來,故作沒事的說:「沒什麼!沙子迷了眼睛,今天風大!你慌慌張張的樣子,有什麼事嗎?」
張守成知她故意瞞著,便不追問。只說:「我娘病了,我想回去看看她,你要不要也回去一趟?」
郁採薇應了,隨後,他們一起坐車去了丞相府。高浩斌為那件事久久不能平下心來,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該給郁採薇說清楚為好,便來至錦芳樓,卻聽瑞雪說:「公主剛回了婆家,想明天才回來,太子殿下找公主何事?瑞雪可以轉告給公主。」
「不用了,明天我再來!」高浩斌只好作罷。
那郁採薇見了自己的婆婆,難過的不得了,恨自己沒有常來看望,待病了才來,真虧了那份兒孝心。張夫人只想在自己駕鶴西去之前看見自己的孫子落地,那人生才稱無憾。張守成不想勉強郁採薇,也不想讓娘親含恨而去,便在當晚跟郁採薇商量,郁採薇自生過第一個孩子后就不打算再生小孩了,所以說:「這輩子,我還沒有做過什麼對得起你的事,或許,我還要一直欠你。跟你明說,我不想再生孩子了,而你們張家不能沒有後代子孫,守成,我會替你張羅納妾的事。」
張守成聽她這麼說,心突然劇痛的厲害,嘲笑自己身為人夫,卻被妻子往外推。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那些情意綿綿的話語都是欺騙罷了!他欲哭無淚,露出那種最凄涼的笑容,說:「你不想,我當然不會勉強你。納妾什麼的,就免了吧。」說罷,他倒在枕頭上,側身往裡,身體用被子蒙的嚴嚴的。「你別這樣,」郁採薇推他道,「娘的願望無非是讓你納妾,你若是不答應,只怕會加重她老人家的病情。我知道你是個孝子,卻一直為了我而不顧及他們的心情,你不該,不該!」
張守成撂開被子,氣喘吁吁地說:「為了你,我三個月沒有回家;為了你,我把皇宮當做自己的家;為了你,我這輩子不愛第二個女人!可憐我跟你徒有夫妻之名,從未有過夫妻之實,我們雖然同床共枕,卻好像遠隔千里。為了愛你,我背叛了所有,到頭來卻聽到你對我說『或許,我還要一直欠你!』那且問,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還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