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痛苦的金瘡葯

當吳英越來越得意，其他人越來越絕望之時，「得得」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踩踏在被雨水洗滌的濕漉漉的地板上，馳騁而來！

郁採薇略帶憂傷的眼睛逐漸轉為欣喜，以至於笑了起來：「他來了，他來了，看吧，你們的懷疑都是大錯特錯，只有本公主的堅信才是正確的。」

那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的確是高浩斌，後面還跟著好幾個隨從，吳英頓時氣惱之極，整張臉看起來都在抽搐。

高浩斌第一時間來到了惠月宮，單膝跪在郁有求的面前，雙手奉上無葉草：「皇上，臣來晚了，希望救三皇子來得及，不然臣會抱憾終身！」

郁有求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仔細打量了一番高浩斌，不錯，真的是高浩斌，他真的回來了，他不是個小人，而且如約帶回了無葉草。郁有求和李皇后都又驚又喜，旁邊的張守成亦不例外，在他心裡，沒有什麼比郁得歡的性命更重要，他甚至可以為此再不用嫉恨的眼神看他。

郁採薇才趕到惠月宮，剛才在亭榭里根本沒有引起高浩斌的注意，她只好興沖沖的跑過來，吳英好比一個鬼魂似的緊跟而來。

「太好了，這下歡兒有救了，王太醫，快，這是無葉草！」郁有求接過無葉草遞給了身邊的王太醫，王太醫拿了無葉草就匆匆下去。

郁有求轉過來叫高浩斌起身，高浩斌謝過，站起來顯得很費力，這才注意到他身上多處負傷。習慣經過一路的顛簸，傷口還沒癒合就裂開來，鮮血一直流到腳底。見狀，郁採薇忙扶著他，「高大哥受傷了！」她叫道。

「公主，我沒事。」他忍痛看了一眼郁採薇，低聲道。他的臉上的傷痕雖然不怎麼起眼，卻也讓她看了心疼、著急。郁有求摸著高浩斌的手臂，感激的看著他，說道：「你做的很好，朕沒有看錯你。」那語氣是堅決的，是充滿信心的。

沒有比聽到這句話再讓他興奮的時刻。不久，王太醫端來了熬好的葯，所有人都把目光凝聚在郁得歡臉上，藥水慢慢灌入他的嘴，喝完了葯，王太醫把他的頭重新放好在枕頭上。周圍悄無聲息，無葉草不愧是難得的藥引子，難得的東西必有不同尋常的寶貴之處，易得的就不見得有什麼驚人之地。

郁得歡緩緩睜開眼睛，重新見到這個和他分別了三天時間的世界的光芒——

事後，高浩斌的傷得到了最好的太醫的治療，郁有求想用那把舉世無雙的尚方寶劍慰勞他，但高浩斌拒絕了，說自己不善於使劍，刀可能更加適合自己的手。於是，郁有求便專門叫人去打一把上好的刀，削鐵成泥的刀！高浩斌喜形於色，登時他卻想起一件不得不告訴郁有求的傷心的事，那就是方鐵大將軍的死。郁有求聽后非常痛心，怨嘆自己不該不相信高浩斌，高浩斌這才明白方鐵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郁有求一離開高浩斌的住處，郁採薇就進來了，她一直等候在外面，就是想等到屋子裡只剩下他一人的時候再進來。

「公主，你怎麼來了。」高浩斌倚在床上，一見郁採薇進來便想起身行禮，郁採薇制止了他，「高大哥，你別動了，瞧你傷成這個樣子，還疼不疼？」她極其關懷的問。

「不疼。」高浩斌搖搖頭，回答說。

小蝶手裡拿著一個葫蘆形的紫色瓶子，郁採薇拿過來，道：「這個是上好的金瘡葯，敷在傷口上面，很快就會痊癒，高大哥，我來幫你吧！」說著，她竟想解開高浩斌手臂上的繃帶，高浩斌避之不及：「不用了公主！太醫剛剛來看過，說這樣過幾天就會好，再說，就算要上藥，也不敢勞煩公主親自動手！」

郁採薇嘻嘻的笑起來：「何必如此見外，瞧你這裡哪有一個丫鬟太監，難不成你傷成這樣，還要自己照顧自己？皇阿瑪也真是的，一個侍候的也不安排給你。」

「這不能怪皇上，皇上好幾次說安排幾個侍從給我，都被我拒絕了。」高浩斌道，「我可不習慣被別人侍候，有人外人在屋子裡，多少都會感到不自在！」

「原來是這樣啊，高大哥，那我算不算外人？」郁採薇從床沿站起身，問道。

高浩斌簡直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郁採薇卻在那兒豎起了耳朵，「公主當然不是外人！」他終於道。

郁採薇高興極了，轉過身看著高浩斌，高浩斌怕她再問這一類的問題，便乾脆轉移話題：「三皇子現在怎麼樣了！」

郁採薇無疑還有許多那一類的問題想問他，卻都被他這一句話給堵回去了，「三哥吃了你采來的無葉草，已經大病初癒，張守成在惠月宮照看他，倒是你，你應該擔心你自己才對。」

「三皇子沒事就好。」

「這一次你立了大功，再沒有人敢冤枉你了！高大哥，真是太好了！」郁採薇像一隻小貓似的側身坐下，橫躺在高浩斌的腿上。那正是他的傷處，高浩斌痛叫一聲：「啊！」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忽然跳起來，「高大哥對不起！我忘了你腿上有傷，怎麼樣，你還好嗎！」

「還好，骨頭沒有斷！」高浩斌痛的臉上暴出了青筋，費力道。

郁採薇惶然，捂著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味的問他如何如何了，最後，見高浩斌越發痛苦的表情，她乾脆扯開他腿上的繃帶，把紫葫蘆里的葯往傷口上傾倒，「公主，不要！」她越是往上面撒葯，他就越感到疼痛，郁採薇卻認為他只是不好意思，所以說：「高大哥，你就好好的躺著，上面話都不要說，雖然我也是第一次給別人上藥，但上藥好像就是這樣上的！」

高浩斌那痛苦的勁兒，小蝶看了都心裡抓狂。

「我看太醫上藥的技術也沒有比我更高明，高大哥，你忍忍，馬上就好了！」郁採薇加快了速度，他膝蓋上的傷口很深，她還是第一次見這麼血腥的場面，手時不時地禁不住一抖，就更讓人撕心裂肺了。

「公主，那是什麼葯！」高浩斌感到傷口火燎般疼，遂問。

「金瘡葯啊！效果很神奇的，記得本公主上一次……」

上一次？上一次怎麼了？郁採薇上一次腳上起了個瘡，就是用這葯治好的，想起這些，郁採薇給他上藥的動作一下子變得緩慢極了，「公主，金瘡葯好像不治這種傷！」小蝶道。

「什麼，金瘡葯！真的是金瘡葯啊！」郁採薇盯著手中的紫葫蘆，恍然大悟，她竟然認為金瘡葯就是金創葯！兩者雖然只差一個字，所治的癥候卻完全不一樣，一個人傷的人如果用錯了葯，那可真是火上澆油！

郁採薇隨手扔掉了紫葫蘆，看著痛苦難耐的高浩斌，她手足無措，「怎麼辦怎麼辦！快想想辦法幫高大哥止痛，死丫頭，你有什麼好辦法！」

「小蝶不知道，不過小蝶可以去叫太醫來！」

「對，太醫！你怎麼不早說，那還不快去啊！」

「公主說自己的技術比太醫還高明的多，小蝶就想，那太醫來不來也就無所謂咯！」

「好了好了，你就別諷刺我了，快去請太醫！」

「是，公主！」小蝶似一隻小燕子飛了出去。

郁採薇回過身，眼睛里聚起了水汽，「高大哥，都是我的不對，害得你這樣痛苦，我好該死！」她自責道。

她傷心難過的時候跟笑起來時一樣可愛，一樣漂亮，一樣惹人喜愛，即使高浩斌鑒於疼痛之中真的想凶她一頓，可看她這樣子，又怎麼忍心？「公主，你別自責了，這怪不得你！」

「怎麼怪不得我！」一滴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她痛他之痛，「都怪我的粗心大意，都怪我的輕佻，才害高大哥如此痛苦！」

她儘管沒有像自己一樣流血，卻那麼楚楚可憐，任何懂得憐香惜玉的人，就算被她殺了，也不會怪她！高浩斌從顫抖的嘴唇里吐出幾個字：「公主還小……」

她突然停止了哭泣，怔怔的望著他，儼然是在望一個極具魅力的男人。據說越是成熟的男人就越招女孩子的喜歡，看來是非常正確的，不過相較成熟必不可少的是這個男人的相貌怎麼樣，英俊，成熟，如果高浩斌不是這兩者都具備，郁採薇就不會那麼喜歡他！相反，在高浩斌的眼裡，郁採薇就是一個單純、未經世事的小妹妹，她是一朵開朗恣意的迎春花，在身邊悄悄綻放，她是一片六月的白雲，頑皮而純凈。他當然喜歡她，以至於他想大發雷霆，可是一看見她的目光，語氣就變得春風一樣柔和，她就像一棵被拂動的小草，更加蠢蠢欲動。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被心愛的人說自己還小，頓時讓她心裡喪失了安全感。

太醫來到了，把醫箱放在桌子上，檢查了高浩斌的傷勢，不禁搖頭嘆息。「你還不快點幫他止痛？」郁採薇急忙問道。

太醫道：「公主，不是老臣不幫他止痛，而是他的傷口上覆蓋著一層金瘡葯。」

「你真厲害，一眼就看出來那是金瘡葯。」

「什麼人不通曉醫理，就對病人亂下藥！」

郁採薇尷尬：「甭管什麼人了，太醫，高大哥疼成這樣，你快點啊！」

太醫搖搖頭，道：「暫時沒有辦法幫他止痛，即使把金瘡葯洗去，也有一部分已經進入傷口，過兩天才能用別的葯。」

小蝶端來了一盆清水，幫高浩斌清理了傷口，太醫又給他包紮好，才告退。「高大哥，你……」郁採薇還想問他疼不疼，無疑的，他當然很疼，可是他忍著道：「不疼，一點都不疼了，公主，你先離開吧，實在不應該讓公主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不，本公主不走，本公主要留在這兒看著你好起來。」

「那怎麼行！我……」男女有別，高浩斌怎麼好把上茅房之類的事也說出來。

郁採薇卻沒有想到這種事，便想賴在高浩斌身邊不走。小蝶勸她也沒有用。幸好後來郝海進來了，「郝海兄，你終於來看我了！」高浩斌叫道。

郝海道：「高統領，小的因軍務之事，耽誤了些時候，現在才來看望，高統領不會責備吧？」他看了眼高浩斌床前的兩個姑娘，認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不會，最重要的是你來了！」

「這兩位是？」郝海沒有見過郁採薇，亦不知道她是何身份。

小蝶道：「見了公主，還不快下跪！」

「公主！」郝海雙膝一軟跪在郁採薇面前，「不知是公主在此，小的叩見公主！」

郁採薇瞪著小蝶道：「死丫頭，本公主沒讓你說話，誰讓你說的？」小蝶低下頭去。

郁採薇一向不喜歡這些繁文縟節，因此叫郝海以後不要行此大禮，他這種對待下人的親切態度，任誰都會喜歡。

高浩斌向郝海使眼色，讓郝海編個理由讓公主離開這兒。郝海也是看人家眼色看慣了的，因此很快就領悟了高浩斌的意思。

「公主，高統領他內急，公主是否迴避一下？」郝海道。

郁採薇一聽頓時臉紅了，慌地出了門檻。

郝海關上門，一臉笑意，還想就此跟高浩斌開開玩笑，誰知回過頭卻看見高浩斌極為痛苦的樣子，「高統領，你沒事吧！」郝海問道。

高浩斌喘息著，道：「本來問題不大，可被公主這麼一攪合，疼痛入骨。」

「啊！公主把你怎麼了？」

高浩斌用簡短的語言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了郝海，郝海不禁笑道：「這就是代價！」

「何出此言？」

「做駙馬爺的代價啊，公主貴為金枝玉葉，你不付出一點代價就想吃著天鵝肉嗎？」郝海逗弄道。

「別胡說八道！」高浩斌驚道，「我對公主根本沒有非分之想。」

郝海像發現了什麼特別新鮮的玩意兒，從高浩斌的枕頭下抽出那條黃橙橙的柳枝，「高統領，你就承認了吧，要不然這是從哪兒來的呢？」

「一條柳枝而已，有什麼稀奇！」

「不，絕對稀奇，這條柳枝可不是一般的柳枝。」

「哪裡不一般？」難不成他知道柳枝具有奇異的力量？高浩斌也非常想知道是為什麼。

可郝海所知道的根本不是關於什麼奇異力量的，他只知道這是公主送給高浩斌的，高浩斌不解，他怎麼知道柳枝一定是公主送的，難道不可能是別的女子，難道上面刻著公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