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餿主意
「十七歲已經不小了。」鳳凰說道。
蕭君離緊緊盯著她,如深海般的眸中劃過一抹複雜,蹉跎片刻,薄唇開啟,還是吐出殘忍的說。「但是,我只想要一個,身上流著我跟杜鵑一樣血液的孩子。」
聞言,鳳凰茫然了,嬌顏上布滿了疑惑。
身上流著我跟杜鵑一樣血液的孩子,多深情不悔的愛戀,如果不是鳳凰深知他愛的人是誰,還真會誤以為他愛這個女人。
「你愛她?」鳳凰深吸一口氣,聲音很平靜,聲線卻在顫抖。
「不愛。」蕭君離堅定的回答,揉了揉她的秀髮。「但是,我要她為我生個孩子。」
鳳凰緊緊咬著顫抖的下唇,他說的是「要」,而非「想」,足以說明他的決然堅定。「沒有愛為基礎,即便有孩子的存在,有幸福可言嗎?」
蕭君離苦澀一笑。「不能與自己最愛的人白頭到老,與誰在一起都沒什麼區別。」
鳳凰心一窒息,她深知蕭君離在說她那個未曾見過面的姐姐,林鳳鸞。
「既然沒什麼區別,為什麼我不行?」鳳凰餘光瞟了一眼床上的杜鵑,暫時不知她的底,論長相她就不能與自己媲美。
「因為你是林鳳凰,因為你是她的妹妹。」姐情妹還,他不能接受,也不想毀了她的一生,若相愛,年齡不是距離,真不是距離嗎?
鳳凰才十七歲,他已經四十,鳳凰對自己的痴情,他很有壓力。
因為她是林鳳鸞的妹妹……鳳凰覺得自己的心被一條帶刺的藤蔓緊纏住,貼在他手背上的手無力滑落。「假如,我不是她的妹妹呢?」
「沒有假如……」蕭君離停頓了一下,思忖片刻,握住她的雙肩,一字一字的說道:「假如你不是她的妹妹,我不會正眼看你一眼。」
「不會正眼看我一眼。」喃喃重複著他最後一句話,蕭君離的回答,對鳳凰來說無疑不是致命的痛,她是林鳳鸞的妹妹,這一點永遠也改動不了。
驀地,鳳凰一把將蕭君離推開,手中匕首朝抱著被子顫抖著身子的杜鵑身上刺去,蒼白的面色下全是驚怕。
蕭君離並沒阻止,而是厲聲說道。「鳳凰,如果你敢傷她,我會帶著她的屍體離開,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讓你一輩子也見不著我。」
鳳凰表情一僵,咬了咬唇,匕首一轉,寒聲說道:「不想死,就給我滾出去。」
杜鵑嚇得渾身顫抖,她怕鳳凰,求救的目光看向蕭君離,見他點頭,杜鵑不敢再待下去,抱著被子,撿起地上的衣裙快速穿回身,逃難似的逃出房間。
「鳳凰。」見鳳凰解衣裙的動作,蕭君離深邃的眼眸里波光顫抖了一下,冷峻的臉上有著複雜的情緒,深吸一口氣,撇開目光。「鳳凰,別再任性了,快把衣衫拉好。」
「你不是渴望要個孩子嗎?」在拉下肚兜時鳳凰有一瞬間的遲疑,見蕭君離撇開目光不看自己,一咬牙,手一扯,曼妙玲瓏的身軀無一絲遮掩暴露在空氣中。
她不想犯賤,可她沒辦法,真的沒辦法了。
如果懷上他的孩子,就能讓他娶自己,那麼她願意。
蕭輕留在她嬌軀上的痕迹還未散去,她不想帶著這痕迹獻身給他,更何況這張床上還殘留著他與另一個女人歡愛后的痕迹,她嫌惡,多待一會兒,她都覺得窒息。
她有她的驕傲,她有她的骨氣,可這些東西在真愛面前是那麼的卑微,這樣的自己,她討厭,她卻只能用這個辦法留住他。
「鳳凰……」蕭君離剛開口,唇就被吻住,鳳凰不是第一次吻他,卻是第一次令他心痛,他從那雙黑眸里看到的不是情慾,而是狠絕的決然。
鳳凰的吻急促,動作也急促,拚命的在蕭君離身上點火,兩人衣衫褪盡,肌膚相觸,一硬一柔,滾燙的彷彿要擦出火焰,熱度彷彿要將兩人溶化。
有一抹痛色從眸子中劃過,蕭君離薄唇開啟。「鳳凰,沒用的。」
是難堪,也是痛。
鳳凰嘴角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蕭君離,你一定要這樣嗎?」
「鳳凰,如果你姐姐見到你如妓女……」
「蕭君離。」無盡的痛意如潮水般湧來,痛得鳳凰喘息都覺得困難,歇斯底里的吼。「你居然把我當成妓女?是,我現在的行為卑賤的如同螻蟻,甚至妓女都比我高尚,給錢她們才獻身,而我呢?蕭君離,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這又能怎麼樣?我不在乎,那女人懷上你的孩子,你就娶她,如果我懷上你的孩子呢?」
慾火讓他意亂情迷,僅憑著一絲理智,才能讓他別迷失方向,蕭君離咬牙強忍著快要暴發的身體,鎮定的開口。「鳳凰,如果你真懷孕,你能確定孩子的父親,是我,還是太子嗎?」
沒有什麼話比這話更傷人心扉,鳳凰渾身一僵,只差一點點,他們就能更親密接觸,面對蕭君離的質問,再也沒有繼續的勇氣,身子癱軟在蕭君離身上,任由冰冷的空氣襲擊著她的身子。
良久,鳳凰才開口問。「你介意?」
蕭君離沉默,撇開目光,鳳凰當他是默認,很想嘶聲吼,如果不是他的推波助瀾,她能跟蕭輕發生關係嗎?
可她沒有,質問的力氣都沒有。
「你真希望我嫁給蕭輕嗎?」鳳凰以為自己會崩潰,會歇斯底里的吼,卻不料自己會如此平靜的問他。
「你們本來就有婚姻,我也相信,輕兒愛你,他會給你幸福。」低沉的嗓音響起,蕭君離臉上那抹笑意刺痛了鳳凰的眼睛。
鳳凰閉上雙眸,吸一口氣。「別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來敷衍我,是一個字,不是兩個字。」
「是。」擲地有聲,沒有一絲遲疑,蕭君離怕自己遲疑片刻,他先妥協。
鳳凰緊咬著銀牙,沒有愛為基礎的婚姻,能幸福嗎?不對,蕭輕愛她,或許會幸福,人家常說,嫁一個自己喜歡的人是苦,嫁一個喜歡自己的人是甜。
「如你所願。」一字一頓,從牙縫裡迸出,鳳凰起身,撿起地上的衣衫穿回身,高傲的邁步走出房間。
一出房門,鳳凰就用跑。
蕭君離坐起身,臉上的笑意凝結在嘴角,望著敞開的大門,拳頭緊攥,手背青筋暴起,眉宇染上一層陰霾的蒼涼。
夜王府。
「你說什麼?」婁瑤汐聽了固若的稟報,很是不淡定了。
「王爺。」固若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蕭子夜。
「固若的話毋庸置疑。」蕭子夜說道,撫摸著婁瑤汐的秀髮,對婁瑤汐,他有一種情愫,這種感覺他從來不曾在其他女子身上感覺到過。
「這個該死的蕭君離,他是豬嗎?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鳳凰都去找他了,他還將人給攆走了,他到底要幹什麼?」婁瑤汐氣得不行了,難道蕭君離真那麼在乎鳳凰跟蕭輕的事情嗎?
他可別忘了,他沒有資格在乎,她提醒過他,是他自己沉得住氣不去阻止,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他反而有放棄的念頭了,他這是在嫌棄鳳凰嗎?
他不是愛鳳凰嗎?他們的愛就這麼經不起考驗嗎?
「瑤汐,我跟你說過,他們的事情,你最好別管。」蕭子夜說道。
婁瑤汐一把將蕭子夜給推開,質問道:「蕭子夜,你這是怎麼回事?我也跟你說過,他們的事情,我是管定了。」
「你管不了。」蕭子夜無奈的說道,對於她的熱心撮合鳳凰跟君離,蕭子夜只覺得莫明其妙,她何時對這種事情上心了。
「管不了我也得管。」婁瑤汐說道,欲邁步,卻被蕭子夜給抓住。「蕭子夜,你放手,你不管,別阻止我。」
「瑤汐。」蕭子夜叫道。
婁瑤汐不理睬,甩開蕭子夜的手,朝外面跑去,蕭子夜並沒追上去,而是叫固若跟上去,劉媽見狀,也想追上去,她還擔心婁瑤汐趁機逃之夭夭了,蕭子夜一個凌厲的眼神,嚇得劉媽止步了,不敢再跟上去了。
最近,劉媽發現,王爺對王妃很不一樣,她更發現了,關於王爺跟王妃的消息,她很難傳回婁家。
皇宮,東宮。
「咳咳咳。」蕭輕捂著喉嚨,趴在床邊不停的咳嗽著。
「皇上、皇后……」
「行了。」蕭君龍手一揮,直接走進寢宮內室,見咳嗽不止的蕭輕,面色愈加焦急,衝到床邊,輕拍著蕭輕的後背。「輕兒。」
一身華麗宮裝的皇后,嘴角劃過一抹陰冷得意,隨即隱藏在擔憂之下,如慈母愛兒心切,質問站在一旁的青衣男子。「肖景軒,太子又怎麼了?」
「回皇後娘娘,太子殿下舊病複發。」肖景軒公式化的回答。
皇后咬牙怒瞪,明知他是在敷衍自己,卻又不能降罪於他。
太子的病是肖景軒負責,然而他卻不是御醫,皇上給他特權,在宮闈內可以自由行走,不受宮廷規矩約束,除了太後跟皇上,見到任何人不用行禮。
蕭輕壓抑著咳嗽,臉色蒼白近乎透明,抓住蕭君龍的手。「父皇,兒臣求您賜婚。」
聞言,皇后譏誚一笑,眸光閃過狡黠,柔聲說道:「太子明年二十三,與鳳凰早有婚約皇上,是應該為太子與鳳凰完婚了,同時,再給太子選位側妃,臣妾的侄女,年芳二八,家族背景也不差,長相也靈秀,才華橫溢,很適合太子的側妃人選。」
「多謝皇后美意,我如今的身體,只會害了鳳凰和你的侄女」蕭輕婉謝,目光回到蕭君龍身上。「父皇,求您為離皇叔和鳳凰賜婚。」
蕭君龍心咯了一下,呆愣的看著蕭輕,昨天君離才讓他賜婚,輕兒跟鳳凰,今日輕兒又讓他賜婚,君離跟鳳凰,他們到底在演哪齣戲啊?「輕兒,這事……父皇很為難。」
「太子,你簡直是在胡鬧,鳳凰是你未來的太子妃,怎麼能賜婚給離王呢?」皇后很不贊同的說道,隨即一想,若是鳳凰與太子取消了婚約,鳳凰若是真嫁給離王,這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可以趁機讓侄女當太子妃,而不是屈身於側妃之位。
「父皇,鳳凰跟離皇叔,郎有情,妹有意,礙鳳凰是我的太子妃,對他們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可我們都知曉,鳳凰愛的人是離皇叔,而非我。」蕭輕說道。
「輕兒,你的心,父皇懂,可是,即使父皇同意賜婚,只怕你離皇叔也不同意,你是了解你離皇叔的,他認定的事情就很難改變,你將鳳凰推給你離皇叔,而你離皇叔又將鳳凰推給你,你們這樣,會讓鳳凰難做。」蕭君龍說道。
「父皇,道理兒臣都懂,兒臣相信,只要父皇賜婚,離皇叔是不會拒娶鳳凰的,這點兒臣可以保證。」蕭輕說道。
「這……」蕭君龍清楚,聖旨之下,沒有人敢抗旨,正因如此,他更不能這麼做,如果輕兒對鳳凰真無情無意,他可以成全君離跟鳳凰,可是,他看得出來,輕兒喜歡鳳凰,聖旨一旦下了,便收不回,鳳凰一旦嫁給君離,輕兒就再也沒機會了。
輕兒是他的兒子,即使輕兒在別人面前,表現得一點也不在乎鳳凰,可是他看得出來,輕兒很在乎鳳凰。
「皇上,或許您可以成全太子。」皇后趁機說道。
「皇后。」蕭君龍目光凌厲,皇后的心,他又豈會不懂,皇后只會為自己著想,從不會為輕兒著想,輕兒是他的兒子,他得為輕兒著想,不會在九泉之下,輕兒的母親不會原諒他。
「父皇……」蕭輕叫道。
「輕兒,這事父皇想思量一番,你也好好考慮一下。」蕭君離打斷蕭輕的話,起身離開,皇后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蕭輕,也邁步離開。
待兩人走後,肖景軒嘆口氣,說道:「太子,你這又是何苦。」
「景軒,你不懂。」蕭輕苦澀一笑,為了成全鳳凰跟離皇叔,他只能退讓,他跟鳳凰的事情,是他一手設計的,若是如此,離皇叔依舊愛鳳凰,不會嫌棄鳳凰,足以證明,離皇叔有多愛鳳凰,而不是因為鳳凰的姐姐。
肖景軒無奈的搖頭,不是他不懂,而是他覺得太子這麼做不值得。
愛情不是自私的嗎?鳳凰小姐已經跟他有婚約了,只差一步了,為可還要將鳳凰小姐推給離王呢?
天際,一聲悶雷響起,隨即瓢潑大雨降臨。
夏季的天氣,說變就變,剛剛還是陽光明媚,現在大雨磅礴。
街上一陣慌亂,有錢人買傘,沒錢人找地躲雨。
鳳凰渾身濕透,卻沒有躲雨的慾望,失魂落魄的行走在大街上,任由雨水洗刷著,有些人的指指點點,她也聽而不聞。
「這小姑娘怎麼回事?看她這一身衣裙,絕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下這麼大的雨不買傘,也不躲。」躲在一家店鋪內的大嬸忍不住問道。
「誰知道呢!」旁邊的大娘說道。
「估計這裡有問題。」另一個大叔指了指自己的頭。
「鳳凰。」一抹身影衝進雨里,手搭在鳳凰肩上,鳳凰一愣,扭過頭,臉上的水珠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瑤汐。」鳳凰視線模糊,卻依舊能認出此人。
婁瑤汐穿著湖藍色的雪紡紗裙,一層一層的輕紗宛若雲翳披散下來,披著防雨袍,瑩白的肌膚沾染著點點水光,反射著有人的色彩,濕漉漉的頭髮披散在肩頭,發梢滴落著滴滴晶瑩的水珠,美麗的容顏輕而易舉就可以蠱惑人心。
「鳳凰,發生什麼事了?」婁瑤汐有些擔憂的問道,即使她知道鳳凰是為了蕭君離的拒絕,固若傳來的消息,不比當事人,鳳凰跟蕭君離的事情,沒有人比鳳凰更清楚。
「我沒事。」鳳凰牽強一笑。
「鳳凰。」感覺到她渾身發顫,婁瑤汐快速脫下防雨袍披在鳳凰身上。「蕭君離呢?你的身體本就虛弱,他能由著你跑出來淋雨嗎?」
聽到蕭君離的名字,鳳凰心一痛,甩開婁瑤汐的手,轉身剛邁開一步,似是沒站穩,又一陣眩暈擊來,鳳凰腳步一個踉蹌,幾乎跌倒在地。
「小心。」婁瑤汐慌忙扶著她,鳳凰粗暴地推開她,下一刻,眼前一黑,人也昏厥過去,不省人事。「鳳凰。」
婁瑤汐抱著鳳凰,她根本沒力氣抱起鳳凰,心裡埋怨著蕭子夜居然沒跟上來,太可氣了,明知道她是路痴,又下著雨,蕭子夜還真放心她獨自來找鳳凰。
「王妃,讓屬下來。」這時固若出現在婁瑤汐面前。
望著固若,婁瑤汐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是王爺讓屬下跟著王妃的。」固若解釋道。
「算他還有點良心。」婁瑤汐哼哼著,毫無壓力的將鳳凰交給固若,固若是習武之人,力氣自然比婁瑤汐大,將鳳凰抱起,朝王府的方向走去,婁瑤汐跟在她身後。
固若可以抱著鳳凰施展輕功,考慮到婁瑤汐,固若並沒施展輕功。
鳳凰渾渾沉沉的醒來,頭痛欲裂,抬手揉搓著太陽穴,痛意緩解,鳳凰才偏頭看一眼窗外,天色灰濛濛,看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鳳凰坐起身,房間的擺設即使不陌生,卻也不是離王府。
暈倒前發生的事,席捲入腦海,心抽緊的痛,滿血絲的黑眸填滿了悲痛。
「醒了。」婁瑤汐推門進來,走到床邊,將手上的粥碗遞給鳳凰。「你昏迷了三天,肚子肯定餓了,先喝碗粥墊墊胃。」
「三天?」鳳凰聲音有些乾渴,錯愕的望著婁瑤汐,她以為頂多就一天,豈料竟是三天。
「先喝粥。」見鳳凰不接,婁瑤汐接著問道:「要我喂嗎?」
鳳凰搖頭,接過粥碗,幾下就喝完,喝得太急差點被嗆到。
待鳳凰喝完,婁瑤汐接過空碗放在一邊,直接問道:「你跟蕭君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鳳凰表情一僵,咬著下唇垂眸,手緊攥著被子,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敘說了一遍。
聽完后,婁瑤汐並沒有義憤填膺,而是平靜的問道:「要放棄嗎?」
鳳凰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不知道。」
腦袋一片混亂,也看不見出路,真不知道怎麼辦?
「鳳凰,你對蕭君離是執念,還是真愛?」婁瑤汐又問道,先在弄清楚鳳凰對蕭君離是什麼感情,她才好對症下藥。
鳳凰目光一滯,沒有立刻回答婁瑤汐的問題。
婁瑤汐掖了掖滑在她腰際的被子,唇角微微勾起,接著又說道:「執念與真愛,完全不同,但是執念可以轉換為真愛。」
鳳凰目光獃滯而渙散,婁瑤汐的問題讓她原本混亂的思緒愈加理不清頭緒。
對蕭君離是執念,還是真愛,這樣的問題,從未有人問過她。
鳳凰閉上雙眸,若不愛,她會賴在他身邊嗎?若不愛,她會一心想要嫁他為妻嗎?若不愛,在看到他跟其他女人歡愛時心會如此痛嗎?
她愛蕭君離,這不假,執念與真愛,她分得清,不可能混淆。
「別多想了,休息吧。」婁瑤汐嘆口氣,扶著鳳凰躺下。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在蕭君離跟鳳凰這件事情上,蕭君離心思縝密,婁瑤汐看不透,卻也看得出,蕭君離愛鳳凰,只是不知之份愛是親情,還是愛情,卻是將鳳凰當成了鳳凰的姐姐,假如是親情,或是將鳳凰當成了鳳凰姐姐的替身,蕭君離這麼做有他的道理,假如是愛情,最痛苦的是蕭君離,將自己愛的人推入其他男人懷抱,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林鳳鸞跟蕭君離的事情,還是蕭子夜告訴她的,目的是為了阻止她繼續撮合他們,如果不是蕭子夜告訴她,她還不知道鳳凰還有一個姐姐叫鳳鸞,是蕭君離深愛的女子,有林鳳鸞這個人的存在,鳳凰愛蕭君離就愛得很辛苦了。
頭昏沉得厲害,鳳凰閉上雙眸,什麼也沒去想,沒一會兒就又睡著,婁瑤汐等她熟睡才離開,吩咐下人照看著。
鳳凰再次醒來已經是晌午,睜開眼睛,映入視線內是蕭輕妖冶的臉,原本白皙的臉愈加蒼白,眉宇間溢滿擔憂之色。
「鳳凰。」見她醒來,蕭輕鬆口氣,又見她欲坐起身,趕忙將她扶起,拿過軟枕墊在她後背,急促的問道:「鳳凰,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鳳凰茫然的望著一臉擔憂的蕭輕,他怎麼會在這裡?婁瑤汐告訴他的嗎?為什麼是他,而不是蕭君離?
鳳凰苦澀一笑,連她生病都不來看一眼。「看來這次他真要與我斷得一乾二淨。」
蕭輕一愣,隨即伸出手握住她的柔荑,眸底的擔憂更加濃烈。「鳳凰。」
「別擔心,我沒事,不會自尋短劍。」鳳凰垂下眼帘,黑瞳里染上一絲落寞,面容憔悴,嬌艷不減,靈動至及。
「鳳凰,給。」蕭輕聲音溫潤而清越,放開鳳凰的手,從袖袋裡拿出一件東西。
鳳凰目光一閃,疑惑的蹙眉。「聖旨。」
「嗯。」蕭輕點頭,將苦楚壓制在心底,妖冶精緻的臉上展現出溫和的笑。「父皇答應我,為你跟離皇叔賜婚,你看,聖旨都下了,離皇叔不敢不娶,除非他想抗旨。」
蕭輕語氣很輕鬆,好似這道聖旨來得很容易,只有他知道,這道聖旨得來不易,父皇先答應了離皇叔,不可能為自己反悔,是他跪在御書房二天一夜,用苦肉計才求來這道聖旨。
鳳凰愣愣地盯著蕭輕手上的聖旨,黑瞳里有一種心寒悲痛蕩漾著,蕭君離抗旨又不是一次兩次,他會為了一道聖旨而娶她嗎?
不會,絕對不會,用聖旨逼婚,只會讓她更加難堪,在蕭君離面前,所有的傲骨都跌落進塵埃里,卑微得不能再卑微,如今的她只餘下唯一的自尊,她不想糟蹋,不想讓他踐踏。
隱忍著心頭的苦澀與痛楚,鳳凰從蕭輕手中接過聖旨,掀開被子,連鞋都未穿赤著腳朝桌面走去。
蕭輕一臉哀傷,幽深似潭的眼眸驟然多了幾分痛意,微微抽搐的臉部顯露了他此刻的痛苦。
當見鳳凰並未急不可耐的跑出去,而是……
「鳳凰。」蕭輕大驚失色,沖向鳳凰,從她手中奪走燃燒起的聖旨,火撲滅,聖旨也毀了。「鳳凰,你……」
姑且不說燒聖旨是死罪,就這道賜婚聖旨可得來不易。
「強摘的果子不會清甜,強求的姻緣不會幸福。」目光從燒毀一半的聖旨上掠過,鳳凰轉身踱步到窗下,幾縷陽光傾瀉在她蒼白的臉上,彷彿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蓮花。
心思玲瓏,敏銳縝密的蕭輕,豈會聽不懂她一語雙關的話。
她在強求離皇叔,他何嘗不是在強求她。
「鳳凰,現在怎麼辦?」蕭輕握著聖旨的手收縮,盯著她的背景,眸光精芒一閃而過。
「不知道。」鳳凰搖頭,目光悠遠的望著天際。「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是無情,而是不愛我,再卑微也換不來他的愛。」
蕭輕靜默,心裡劃過苦楚,自己何嘗不是一樣。
鳳凰沉思片刻,接著又說道:「他的愛給了姐姐,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用那女人,跟他那所謂的渴望孩子來拒絕我,既然如此,我願意給他生孩子,可是他不屑,甚至對我的身子嫌棄,蕭輕,我的愛,真令他如此討厭嗎?」
真愛無罪,蕭輕給予不了評論,他的處境就與她一樣,她愛離皇叔,而他卻愛她。
蕭輕邁步走到窗下,與鳳凰並肩而立,偏頭低眸看了鳳凰一眼,說道:「或許,離皇叔真想要個孩子。」
但是這個孩子絕非從你肚子孕育,這句話蕭輕沒說出口。
鳳凰情緒有些激動。「如果真如他所說,如此渴望要個孩子,為什麼以前不要,現在突然想要?姐姐已經死了十多年了,這十多年內,他雖然有很多女人,卻並沒有王妃,我長大了,在可以真正嫁他為妻,冠上他的姓氏,他卻要娶別人,甚至設計我失身於你。」
蕭輕抿唇靜默,只是看著她,一言不發,他不敢告訴她,她冤枉離皇叔了,這並不是離皇叔設計的,而是他計劃的。
良久,蕭輕伸手握住鳳凰的雙手,鳳凰未掙扎,任由他握住自己的雙手。
「鳳凰,欲擒故縱。」蕭輕溫潤的聲音清越悅耳,語氣鄭重,看著她的眸光極度認真。
鳳凰倏地抬頭,蒼白的唇瓣緊抿,卷翹的睫毛微顫,錯愕的凝望著蕭輕,精緻的面容上是溫潤的笑意,眉宇間有著不容侵犯的高貴。
蕭輕騰出一隻手,指尖指過她的眉睫,最後搭在鳳凰肩上,溫和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意有所指的說道:「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失去后才懂得珍惜。」鳳凰喃喃念著,蕭輕話中之意她明白,對她來說也是極大誘惑,可是這麼一來,無論結果往哪兒發展,傷得最深的就是蕭輕。
鳳凰搖頭。「蕭君離不愛我,你愛我,而我卻不愛你,蕭輕,我不能為了刺激蕭君離,或是報復他,就嫁給你。」
蕭輕搭在她肩上的大手慢慢地收緊,有些急切的說道:「鳳凰,別急著拒絕,考慮考慮。」
「蕭輕,我不值得我如此為我。」鳳凰咬著下唇,蒼白地垂下眼帘,睫毛微微濕潤,輕顫著,痴愣地注視著禁錮她的大手。
眸光染上傷楚,蕭輕了解她,一旦放棄離皇叔的愛,她便會離開,或是做出更過激的事情出來。
他不要她離開,即便不能擁有,遠遠的看著她也是一種幸福。
「我在皇宮等你的決定。」蕭輕怕她拒絕到底,拍了拍她的肩,叮囑了幾句,逃難似的離去。
蕭輕走後,鳳凰依舊站在窗下,複雜的眸光流轉著。
婁瑤汐推門而進,看一眼站在窗下的鳳凰,走到床邊拿起一件外袍,披在鳳凰肩上。「其實蕭輕的話,你真的可以考慮。」
鳳凰一愣,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會進宮找他。」
在遭蕭君離拒絕,她之所以說「如你所願」,只是一時的氣話。
蕭君離不願娶她,她也不會隨意嫁人。
「鳳凰……」
鳳凰緩緩抬起頭看著婁瑤汐,打斷他的話。「我可以利用任何人來刺激蕭君離,絕對不會利用蕭輕,他愛我,而我愛蕭君離,我不能自私的為了自己的幸福,踐踏他對我的愛。不能回應的愛,傷害避免不了,卻也絕不會揮霍。」
婁瑤汐語塞,原本她以為蕭輕不愛鳳凰,現在看來,蕭輕是愛極了鳳凰,明明愛鳳凰,為何還要將對鳳凰的愛隱藏起來呢?蕭輕隱藏得太深了,連她都未看出來,還以為蕭輕對鳳凰沒有感情。
失誤,真是失誤。
嫁給蕭輕,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倘若有朝一日,蕭君離後悔,或是跨越過心中的障礙,勢必會追回鳳凰,屆時被傷得最深的只會是蕭輕。
蕭輕不愛鳳凰還可以彼此利用,恰恰是很愛,不能狠心毫無忌憚的利用傷害。
「鳳凰,要不你嫁進夜王妃,當蕭子夜的側妃可?」靜默良久,婁瑤汐突然橫空飛來一筆,嚇了鳳凰一跳。
眼睛驀地瞠大,鳳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彷彿遭受了驚雷一劈,呆愣地望著婁瑤汐,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回神之後,鳳凰吞了吞口水,吸了口氣不確定的問道:「你是說,你讓我嫁進夜王府,當蕭子夜的側妃?」
鳳凰手指了指婁瑤汐,又指著自己。
「嗯。」婁瑤汐很認真的點頭,她反對沁陽,卻不反對鳳凰,因為她知道,鳳凰心有所屬,嫁給誰對她來說都差不多,但是沁陽不同,沁陽愛蕭子夜,她若是把沁陽招進來,無疑不是引火燒身,自掘墳墓。
「你確定?」鳳凰再次問道,嫁進夜王府,她從來不曾想過,也不敢去想。
「蕭子夜是蕭君離的小皇叔,用蕭子夜來刺激蕭君離是最合適的人選,無論結果如何,他們之間沒有愛,就不會有傷害。」婁瑤汐優雅一笑,攏了攏披在鳳凰肩上的外袍。
婁瑤汐的話很有道理,對鳳凰來說誘惑也瞞強,可是,想到蕭子夜,鳳凰黑瞳里漾起一絲無奈的笑意。
鳳凰贊同婁瑤汐的話,但是贊同歸贊同,同意歸同意。「我若是嫁進夜王府,會氣死許多人,惜月就第一個不會放過我。」
惜月不知情,很護著瑤汐,定會認定是她存心勾引夜王,存心與瑤汐搶夫君。
婁瑤汐笑了,贊同的點頭。「的確,不過,你放心,只要你同意,我有辦法說服惜月。」
「夜王同意嗎?」鳳凰又問道。
「我還沒問過他的意見。」婁瑤汐直誠不諱,讓鳳凰嫁進夜王府,是她突發奇想,根本沒告知蕭子夜一聲,按理說,蕭子夜應該是不會拒絕才對,反正夜王府的美姬就很多,多鳳凰一個不多,少鳳凰一個不少。
再說,她是王妃,給他納妾,他不該感到高興嗎?鳳凰長得又不錯,是美人中的美人兒。
「瑤汐,我看得出來,夜王對你是不一樣的。」鳳凰說道。
「有什麼不樣的,我怎麼沒看出來?」婁瑤汐摸了摸臉頰反問道。
鳳凰笑了笑,說道:「瑤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嫁進夜王府,絕對不行,即使我同意了,夜王也不會同意,弄不好,夜王會牽怒於我們整個林家。」
「他敢。」婁瑤汐說道。
「瑤汐,相信我,只有夜王不想做的事,沒有夜王不敢做的事。」鳳凰說道。
婁瑤汐有些可惜的搖頭,又問道:「鳳凰,你確定不再考慮一下嗎?」
「不敢。」鳳凰說道。
「算了,既然你不同意,我也沒必要去跟他說了,沒事,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會想出一個你滿意的辦法。」婁瑤汐誇下海口了。
鳳凰笑了笑,握著婁瑤汐的手,說道:「瑤汐,有你真好。」
鳳凰很慶幸,婁瑤汐失憶了,膽子也變大了,若是以前的瑤汐,才不敢參與她的事情,更別說給她出主意了。
婁瑤汐不告訴蕭子夜,並不代表蕭子夜不知情,自從那日從皇宮回府後,蕭子夜就讓固若暗中保護婁瑤汐,以婁瑤汐的本事,她根本察覺不出來,固若除了保護婁瑤汐,還牽扯著劉媽,婁瑤汐感覺不到固若的存在,劉媽卻感覺得到。
有了固若的暗中保護,劉媽行事很不方便,限止了她很多行動。
固若對蕭子夜很忠心耿耿,將婁瑤汐跟鳳凰的談話,如實轉告給蕭子夜。
聽完后,蕭子夜臉上籠罩了一層濃濃的冷厲,該死的女人,居然想讓他娶鳳凰,這種主意只怕也只有她能想出來。
「哈哈哈。」聽完后,傅胥岳忍不住笑出了聲,換來蕭子夜一個凌厲的目光,傅胥岳摸了摸鼻子,很不客氣的說道:「你瞪我也沒用,你還能控制住我笑嗎?」
「你信不信,我能。」蕭子夜的話越發的冷厲,他眸光陰鷙的看著傅胥岳。
「好了,我不幸災樂禍了。」傅胥岳投降了,他承認蕭子夜有這個本事,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個時候得罪了蕭子夜,很不明智。
「固若,退下。」蕭子夜對固若說道。
固若並沒立刻退下,猶豫了一下,問道:「王爺,固若不明白,府內的影衛那麼多,能力不在固若之下,為何偏偏讓固若去暗中保護王妃?」
讓她去保護一個女人,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王爺對王妃很特殊,她現在察覺出來了,起初,她以為王爺是想讓她去暗中監視王妃,想要得到婁智淵的計劃,現在她意識到了,王爺是真讓她去保護王妃,監視的人是王妃身邊那個劉媽。
「因為你是女子。」蕭子夜說道,眼底拂過冷冽的寒意,顯然有些不耐了。
「影衛之中,不缺女子。」固若不甘心的說道,她自認自己的能力,保護一個根本不重要的人,還有可能想要加害王爺的人,任何人都可以,為什麼是她?
「你是在質疑本王的決定嗎?」蕭子夜一字一頓從牙縫裡擠出來,看著固若的目光泛著幽冷陰戾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