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第183章
戚闊沒滋沒味地吃著飯,扒了幾口,然後放下碗筷,起身去收拾行李。
僕人問:「少爺,不吃了嗎?」
戚闊說:「不吃了,收了吧。」
收了一會兒,又將東西放下來:「卷柏,掌燈,我要去一趟老爺那邊。」
叫卷柏的僕人趕緊去點燈籠:「好了,少爺。」
戚闊並不與叔父住一起,叔父子女多,過於嘈雜,加上他的特殊癖好,有礙觀瞻,入太醫館后,便在外面另外租了宅子。
戚闊的叔父戚越來京城開醫館已有十來年,已經紮下根來,醫術也頗為了得。難得的是待戚闊視如己出,十分疼愛,為了侄子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前陣子老家捎了信過來,說尋到了一個與戚闊八字相合的姑娘,他高興極了,這不,正準備帶戚闊回老家去提親呢。
見到戚闊來,戚越很高興:「闊兒用飯了不曾?」
「已經吃過了,叔父。」
戚越說:「來陪叔父喝杯茶。」
戚闊看一眼正在陪叔父納涼的嬸母和堂弟堂妹們,說:「叔父,我有話同你說。」
戚越站起身:「去書房吧。」
進了書房,戚越看著侄子:「說吧,何事?」
戚闊舔了舔唇,說:「叔父,我明日要去長安了。」
「這麼快?不是說能待上一些日子嗎?」戚越驚訝地看著他。
戚闊說:「陛下臨時頒了聖旨,要求儘快去長安。我不能回老家了。」
戚越說:「你不能回去,那我回去替你提親。」
戚闊忙搖頭:「別去提了,我這一去也不知幾時才能歸來,別耽誤了人家姑娘。」
戚越急了:「你這孩子,說什麼胡話,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合適的,怎麼能夠錯過。過了這村,恐怕就沒那店了,你難道不成親了?」
戚闊喉頭滑動一下:「侄兒此去,興許數年不得歸來,總不能讓人一直等著。多謝叔父這些年為侄兒操心,侄兒銘記於心。」
戚越看著他,神色複雜:「你就不能留在太醫館,不去長安?」
戚闊說:「朝廷安排我去,我不能拒絕。況且我專攻外傷,戰場是最好的去處,袍澤們更需要我。」
戚越還是不願意放人:「你只是個大夫,往戰場上跑多危險。」
「正因為我是大夫,才應該出現在戰場上,那邊有更多的生命需要我去挽救。叔父,就這麼說定了,我回去收拾行囊了。」
戚闊不待叔父回答他,便轉身離開,他怕自己多留一會,就沒法拒絕了,畢竟叔父是是這世上自己最親的人。
可他還是想按照自己的活法來,自在一點,恣意一點,有追求一點。
他原以為婚姻就是長輩之命媒妁之言,成了親再培養感情。然而看到孟思歸的青梅竹馬之情,關將軍與蘇大人也是先相識相知才相守,他怎能不羨慕?
至少在成親之前,就認識對方了解對方,而不是非得到成親之日才能知曉對方長什麼樣,更遑論了解彼此,不論喜歡與否,都得一生相對。
所以決定去長安,很難說不是為了逃避什麼。
翌日辰時,戚闊的小院外來了輛馬車,是蕭繇的親隨:「王爺讓小的來問一聲,戚大夫去不去長安,若是去,便載你一程。」
戚闊看著親隨,朝馬車后看了一眼:「王爺呢?」
親隨說:「陛下在給王爺踐行,他們已經去江邊了。戚大夫去嗎?」
戚闊說:「稍等一下。」
他轉身回屋,拿上早已準備好的包袱上車。臨行前囑咐卷柏,讓他將房子退了,反正幾年內他是不會回來了,若是回來便重新再租。
江邊柳蔭下,蕭彧與蕭繇兄弟正席地而坐,蕭彧說:「也沒必要這麼急,都沒好好歇息幾日。」
蕭繇呵呵笑:「我走得越急,對皇兄來說越是好事,你和裴將軍團聚的日子就越早。」
蕭彧聞言嘴角控制不住揚起來:「可也不差那幾天,多留幾日不好么?你身體才剛剛康復,又要舟車勞頓。」
蕭繇扭頭朝身後的官道上望去,說:「有些事不能留啊。」
「什麼事?」蕭彧好奇地問,他注意到蕭繇一直在朝後面看,便也跟著轉過頭去,「戚大夫來了?」
蕭繇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不清楚。」
「他不去長安嗎?」蕭彧挑眉問。
蕭繇說:「不知道去不去,沒給我確切答覆。」
蕭彧斜睨他:「他若是不去,那你就這麼走了?」
蕭繇嘆息:「他若是不去,難道我能把他綁走?」
蕭彧拍拍他的肩:「放心,我覺得他肯定會去。」戚闊那麼熱愛外科,他不可能會放棄這個機會的。
「誰知道呢。」蕭繇心中還真沒有幾分把握,婚姻是人生大事,戚闊會選什麼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
馬車很快就到了近前,蕭繇故作鎮定,沒有起身,也沒有回頭,但豎起了耳朵在聽身後的動靜。
親隨跳下馬:「戚大夫,到了。」
這句聲音不大,但蕭繇聽得一清二楚,他的嘴角揚了上去,又生生給扯了下來,慢條斯理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袍子,這才轉過身去,看著戚闊手裡提著一個包袱:「喲,小戚大夫這是想通了?」
戚闊看他一眼,趕緊給旁邊的蕭彧行禮:「見過陛下!」
蕭彧聽出蕭繇跟戚闊說話的聲音明顯要歡快多了,他站起身,對戚闊說:「免禮。戚大夫回來沒幾日,又要重返長安,辛苦了!阿繇,戚大夫是不可多得的良醫,定要好好照拂栽培。」
蕭繇咧嘴一樂:「皇兄放心,臣弟自然省得。人已到齊,那我們便登船了。」
蕭彧說:「去吧,路上小心,照顧好自己,彼此多照應。」
於是蕭繇領著戚闊和親隨們都上了船,回來的時候船不大,離開的時候,卻是一艘巨大的商船。
蕭繇站在船頭,與岸上的蕭彧揮手作別,直至岸上的人都看不見了,甲板上的人才陸續散了。
蕭繇回頭看著身後的戚闊:「我以為小戚大夫不會來了。」
戚闊說:「為何不來?」
蕭繇說:「你叔父不是要領你回去提親,我以為你會留下來成親。」
戚闊微微臉紅:「沒有。」
「不提了?」
「嗯。」
蕭繇咧嘴樂,故作惋惜:「呀,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合八字的,錯過豈非太可惜!」
戚闊斜睨他:「不是王爺教我那是迷信?」
蕭繇臉上樂開了花:「確實是迷信。你就這麼拒絕了,你叔父同意了?他沒說什麼?」
戚闊說:「王爺對屬下的私事這麼感興趣?」
蕭繇斂一斂神色:「我關心下屬,陛下都說了要照拂你。」
戚闊轉身:「既然王爺要照拂屬下,不如到長安后替我尋一門親事。」
蕭繇笑得開心:「好啊,便包在我身上了。」
戚闊的艙房就在蕭繇的隔壁,他似乎也不意外。進了艙房,開了小窗看著外面劃過的風景,不知為何,竟有股鬆了口氣的感覺,果然沒有長輩在身邊更為自在一些。
蕭繇離開長安回京之後,裴凜之便開始與吐谷渾談判,為了表示誠意,裴凜之與吐谷渾單于在兩國邊陲小城進行商談。
過程是瑣碎冗長的,裴凜之堅持能多不少的原則,分毫必爭。原西戎的地盤,自然是安國全盤接手,趁亂被吐谷渾接手過去的也一併退還。
吐谷渾還將緊挨著渭州與党項的一片山地讓給了安國,那一片也不在吐谷渾的實控範圍內,常有党項人在其中出沒。讓給安國,一方面是回報安國幫助復國,另一方面其實也是想將党項這個禍水東引,讓安國直接與党項對上。
裴凜之豈會不知道他打的小算盤,不過既然白送,哪有不要的道理,東西戎都未曾怕過,還怕他党項人?
吐谷渾單于還答應每年為安國提供三千匹駿馬,當然是按市價買的。裴凜之則答應與吐谷渾互通邊市,進行商貿,吐谷渾需要茶葉、瓷器等日用品,安國則需要吐谷渾的騾馬、皮毛、藥材等。
將來若是再通陸上絲綢之路,途徑吐谷渾地盤,安國商人享有與吐谷渾商人同樣的優待。
等他講所有細碎的事談妥,蕭繇便回來了。裴凜之完全喜出望外:「怎麼來得這麼快?!」
蕭繇弔兒郎當:「我不快點來,就要被皇兄的幽怨眼神給殺死了。」
裴凜之知道他開玩笑:「陛下才不是這樣的人!」
蕭繇笑嘻嘻道:「你不信我皇兄對你日思夜想?」
「當然信,不過他絕不會埋怨你。」對蕭彧還有比他更了解的么,「你既已到了,我便將事務與你交接,然後準備回去了。」
蕭繇說:「早日回去也好,這邊與東戎還有一條黃河作為屏障,壓力更大的地方便是與東戎相鄰的豫州、雍州與兗州,你在那邊坐鎮,他們也會忌憚三分,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