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蠟炬蘭燈,燒曉色
毛珂看著窗外的夜色正濃,把夜來香端進了屋裡。「子祥,暗衛這個前朝組織這一下可是全被殲滅了吧。」
祁禎央盤腿坐在床上閉目,「說不準,這個組織有多少人我都不知道。但沒了領導,也會四分五裂了吧。本就是為朝所用,如今連煜哥兒都死了,還依附誰啊。」
毛珂脫下外衣,把頭髮散開,「我也不想了。只是我沒想到這次師兄才是最絕的,他什麼都知道竟然能瞞這麼久。」
「你能不能不在我面前提他。」祁禎央頗為不滿。毛珂梳著頭髮一笑,「你真的是疑心太重,我真的跟師兄沒什麼的,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罷了。當年我還拿著刀威脅他呢。」
祁禎央張開眼,「那他跟你計較了么?」
「沒有。」
「哼」了一聲,祁禎央側身躺在床上,「他若是計較才叫沒什麼呢。就怕不計較。」
毛珂上床,「你想哪兒了。咱倆都成親多久了,你還多想。」祁禎央轉頭看著她,「那丫頭還和伏里這麼多年了,不也是該和別人勾結還是——哎呦!」毛珂狠狠在他腰上擰了一把,「帶上我們娘娘做什麼,她可沒做一件對不起皇上的事。你這都是從哪兒聽得,別人誤解她你怎麼也這樣啊。」
祁禎央疼得抽氣,「錯了錯了錯了——你先撒手——」瞪了他一眼,毛珂撒開手,祁禎央揉著腰,「我就是有時候氣不過,你看她不安生,把楠楓的命都搭進去了,還是在咱們成親之日;還有煜哥兒,這可是我看著長大的,還有非寒,怎麼說我們也是朋友——」
「你再這樣就滾到別的地方睡去!」毛珂真生氣了,「你自己論論,這些事那件是娘娘乾的?還你氣不過……」
祁禎央一下慫了,「行行行,睡覺睡覺……」
「王爺。」門外忽然傳來小廝的聲音,「羅側妃求見。說是有要事要稟報王爺。」
祁禎央哪裡敢應,「不見不見,有什麼事情明日再見吧……」手上安撫了幾下毛珂。
可還未趕走小廝,羅曦的聲音:「王爺,妾身的姐妹前來向王爺求助,請王爺讓妾身進去說清楚——」
毛珂一把把祁禎央的手推開,「什麼姐妹?還是羅側妃上次說的綠株夫人么?皇上不會計較她的身份,也不會殺她的,回去吧。」
羅曦一聽到毛珂的聲音,手便攥著手帕狠狠地擰著。「王妃娘娘,可她來求妾身想讓王爺去幫著開恩……」
「我說了,皇上不會計較。暗衛已經消失了。還有,你一口答應了她,就這麼篤定王爺會跟著答應?別耍心眼兒,回去吧。」毛珂說完,不再理會她。羅曦吃癟,道了一句「是」只能離開。
躺在床上,毛珂嗤之,「什麼東西,用這種手段以為能把人劫走到她那兒?這種把戲當年景平王府的小妾都看不上。我說啊,是不是這府里就她一個妃子太久了,連斗都不會斗……哎——祈子祥我跟你說話呢——」
「我睡著了……聽不見……」祁禎央閉眼保平安。
毛珂一想明日墨墨出嫁,她還要進宮,便先不和他計較,也睡下了。
次日一早,祁禎央醒來時看到毛珂正欲出門。
「你也起得太早了吧……」他坐起來有些無奈。毛珂把給自己點了最後一下紅唇,「不說了,你自己把早膳吃了我進宮了。」
「哎——你不服侍我穿衣——」
毛珂「砰——」一下把門關上了。
墨墨隨意給長發梳了一個髻。跪在祠堂雙掌合十,「求求神明菩薩,列祖列宗,保佑我將來別再失去任何一個重要的人了……」
「公主,該去梳妝了。」外滿的宮女喚道。
墨墨擦擦眼角的淚,「就來了。」
煜哥兒,你知道么,我今日嫁人了。
任人把她打扮得濃妝重脂,換上了嫁衣帶上珠寶。她幻想過會離開這裡,會嫁人,卻沒想到會如此不情不願。
「公主,咱們走吧,該去給皇上皇後娘娘磕頭了。」
被人拉著去了壽安宮,墨墨也不反抗。進了大殿給兩人行禮磕頭,她一一照做。
邵韻宅坐在上面看著她,忽然想到當初她嫁給祁禎樾時的場景。那時的心情她已經回憶不起來了,卻忍不住回憶。
「娘娘。」墨墨抬頭,哽咽了一下。邵韻宅回神,「哎,孩子……」
她忍住眼淚,對邵韻宅道:「我走了。」邵韻宅對她好,她就不能說她不好。
這一下,邵韻宅才意識到,她也要離開自己了。祁禎樾正欲開口說什麼,邵韻宅已經跑了下去,她一把抱住墨墨,「走了也好,走了也好……你若是想你的弟弟妹妹了,就來看看他們,不遠的。」墨墨抱住邵韻宅點點頭。邵韻宅笑笑,朝一旁招手,「止安,過來,你姐姐要出閣了。」
躲在一旁的止安小跑著出來,「母后,姐姐今後還會來見我們么?」
墨墨蹲下,一把摟住止安,不舍道:「安兒,姐姐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止安也摟住她,還安扶地拍拍她的背。他並不知再見一面會有多難。
邵韻宅扶她起來,有些欣慰道:「墨墨,你真的是個懂事的姑娘,你會得好報的。但你也要記住,要保護好自己。你的人生,本宮背著你走了這一程,從此之後,風雨還是晴天,你要自己多感受了。」墨墨拉著邵韻宅的手,帶著哭腔,「好。」
毛珂在一旁遞給她了一把一直隨身帶著的短刀。「墨墨,若是獻國,那個人對你不好,你盡可以殺了他,而後回來。」
被她的話嚇了一跳,墨墨朝後退了半步,誰知邵韻宅拉住她的手,把刀遞給了她,「拿著吧,你去那個地方人生地不熟,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那個人若是欺負你你就給他點顏色看看。我們不怕他。」
墨墨接過了刀,揣在懷中,「啊,並不是,我在那邊還是認識人的,那個無垠是我的朋友,他說雖然這個南宮家的公子雖脾氣不好,可人無壞心。我應該……能應付得來……」
「凡事小心吧。別太和別人交心了。」邵韻宅只能這麼提醒。墨墨點點頭,一行人出了壽安宮,下了台階。
墨墨回頭,看向壽安宮。邵韻宅跟著看了一眼,「可是還有話跟你父王說?」
「沒。」看祁禎樾不來,墨墨搖搖頭,「沒了。父王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我知道。我有時候真羨慕若瓷。」邵韻宅一怔,「墨墨,你很好。你會得到自己的幸福的。」
「但願吧。」墨墨說罷,看到了時辰,抬腳上了馬車。「娘娘,有緣再見吧……」她的眼淚噙在眼中。邵韻宅伸手拭了拭淚,「咱們一定會再見的。」
而後她一一和毛珂止安還有栩寧宮的其他宮女們招手告別。
馬車緩緩拉動,邵韻宅站在台階上,看著前擁后簇的馬車浩浩蕩蕩地出了皇宮。
長嘆一口氣,原來今日陽光明媚,惠風和煦。
「母后,姐姐為何一定要嫁那麼遠?」止安抓住邵韻宅的手問。邵韻宅摸摸他的頭,「止安啊,她遠離這個地方,可能對她也好。我們每個人,只要是活著就會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有一個環境重新開始,可能會被比我們這些苦苦支撐著的人好過一些。」止安哪裡聽得懂,歪頭不解地看著她,「母后,你怎麼變得這麼高深?」
「老娘是百變嬌娃。」邵韻宅笑著把他抱起,這就是她苦苦支撐的理由。
「咳咳。」祁禎樾不知何時從壽安宮中出來了。
毛珂隨意行了個禮,不想跟祁禎樾多說,「那我先走了。」邵韻宅道:「啊,不回去陪著我坐坐了?」
「不了,祁子祥看我不在肯定又翻天了。」
止安掙扎著下來,「姑姑我送送你。」
毛珂喜笑顏開,「行啊,我們止安真是長大了。」拉起他的小手,兩人離開了。
兩人走後,邵韻宅剛想走,便聽祁禎樾低聲道了一句,「也嫁人了。」
「啊?」邵韻宅扭頭看了他一眼。「捨不得么?」
祁禎樾看著遠方的天際,「有一些。畢竟是朕的孩子。」邵韻宅「切」了一聲,「你對墨墨從未盡過父親的責任啊。」
「其實,朕這幾日想了很多。朕好像真的太過於自私,故而讓朕得來了報復。」他看著邵韻宅,燦光讓他稜角分明。「讓朕無法得到摯愛。」
心頭猛地一顫,邵韻宅呼吸都亂了。「說什麼呢……」她像逃一樣離開,祁禎樾跟在她身後,「朕看到墨墨就想起了當年你嫁給朕時的樣子。」
邵韻宅放緩了腳步,「皇上,她會嫁一個好人吧,千萬別像我一樣。」
路途遙遠,墨墨這幾天,每日要睡好幾覺。直到外頭的宮女告訴她已經進了獻國時,她才惴惴不安起來。
她沒告訴任何人她心中其實很怕,畢竟要嫁的這個人出言侮辱過她,她不知會遇到一個什麼樣的人。若是對她不好,真的要殺了他么……
握緊了手中的短刀,她更加局促起來。
「公主,咱們要進南宮府了。」
墨墨「嗯」了一聲,更是害怕。
外面鑼鼓聲與鞭炮聲齊名,墨墨在馬車中雙手都是顫抖著的。她被人攙扶下來,送進花轎中,一路顛簸地不知被帶到哪裡。
紅蓋頭上的流蘇聲如此清脆,她垂目看著地板和裙角。
忽然有人牽了她手中的紅綢,拉著她往屋裡走。墨墨的心突突直跳。
跟著拜天地時,她聽到了有人議論道:「這個不是長公主么?怎麼是下嫁啊……」
「呵,八成是不得寵。」
墨墨有些委屈地攥緊了紅綢,忽然她垂目看到一隻帶著白玉翡翠扳指的手伸過來,欲去拉她攥成拳頭的手,她嚇得退了一下,紅綢險些掉落。
那隻手又收了回去。
「送入洞房——」
猛地抬頭,而後她被人推進了卧房中。
「煜哥兒……娘娘……」她是真怕了。
「阿嚏——」
栩寧宮中邵韻宅重重打了一個噴嚏,祁禎樾連忙放下手中的摺子,緊張道:「怎麼傷寒了?快去請御醫——」
「不用!」皺眉打斷他,邵韻宅又躺回了貴妃榻上。「你他媽能不能別大驚小怪的,只是個噴嚏而已。滾遠點。」
祁禎樾無語地看著她,她把身子別了過去。
但願墨墨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