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落紅無情,深欄怨

第174章 落紅無情,深欄怨

本以為見不到邵韻宅就行了,可誰知到了大奉樂宮后,祁禎樾更是覺得彆扭。

今年是她第一次沒陪他來這個地方。那片他們總去的風景,他一人也不想再去。從夢中驚醒,他躺在許珺茹懷中,許珺茹給他揉著太陽穴。

「是,好的貴妃娘娘,咱家知道。咱家還想求貴妃娘娘給個信,不然我這心吶……」

「嗯,本宮知道的。走了……」

祁禎央微微抬頭,「誰在外面?禾子,是閔貴妃在外面么?」

禾子連低聲道:「皇上,沒什麼事……閔貴妃只是想先請願回去……」

「為何?」祈禎樾起來,心有不詳。許珺茹在一旁高聲道:「懂不懂規矩?知道這是什麼時辰么?竟敢在此叨擾皇上——」

「貴妃娘娘恕罪……」禾子連忙跪下。

「不。」祁禎樾伸手攔了一下許珺茹。「酒兒你給朕說實話,是不是皇后出事了?」

只聽門外洛酒兒「啊」了一聲,「這個……」

一個激靈一下起來,祁禎樾掀開被子。「哎,皇上——」許珺茹沒拉住他。

把門打開,拽起跪在地上的洛酒兒,祁禎樾問:「皇后怎麼了?」

「回皇上……皇後娘娘在昨夜說聽見了年糅的聲音,自行跑到了東宮,而後昏了過去……趙王妃今日已經把趙王叫回去了,讓臣妾來和皇上知會一聲。可臣妾也是放心不下,也是要去看看的……」

「即刻啟程——回宮——」祁禎樾轉身回房穿衣,驚動了一群宮女,連忙上來伺候。

許珺茹頗有不滿:「皇上,這天還是黑著的……」

「朕說了,即刻回宮。」他一字一頓道。許珺茹便不敢再多言。

醒來時候,窗外陽光明媚,邵韻宅分不清是清晨還是黃昏。

「醒了——娘娘醒了——」

是毛珂的聲音。為何如此清晰。

邵韻宅睜開眼,是毛珂在床邊。毛珂拉著祁禎央來看邵韻宅,「你快點——別磨蹭——」

「你還想怎麼快啊,不帶先看看脈象……止安別在這兒,伯伯要號脈……」祁禎央伸手趕了一下止安,止安卻沒有走。依舊站在邵韻宅床邊。

邵韻宅轉頭看到他,艱難地起身。毛珂伸手扶她起來。

「母后,你怎麼了?」止安小心翼翼地問。他從未見過邵韻宅這樣。

渾身一顫,邵韻宅轉頭問他,「你,叫我什麼?」她抓著止安問,好像心中的一扇門被打開了,她感到無比的清醒。

「母后。」止安又叫了一遍,邵韻宅跟著落淚。毛珂和祈禎央嚇了一跳。

「丫頭,你,你知道我是誰么?」祈禎央試探著問。邵韻宅含著淚問他,「三哥,你告訴我,糅兒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永遠離開我了……」

祁禎央和毛珂相視一眼,毛珂摟住她道:「都過去了……」

邵韻宅突然嚎啕大哭,她跪在床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疼的死去活來,「糅兒——糅兒——你怎麼也丟下我——你們怎麼都丟下我——」

止安上前拉住她的手,「母后,你沒有一個人啊——」

她在淚眼朦朧中看著止安,一把將他摟在懷中。是啊,她還是要活著。

毛珂和祁禎央不知怎麼安慰,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著她。

等她哭夠了,坐在床邊緩了緩神。

「這是上午還是下午?」邵韻宅擦擦眼淚問。毛珂連忙回答:「離午膳還有一個時辰。娘娘有什麼需要的,我去弄……」

「我他媽,」邵韻宅吸吸鼻子,「餓了。」

「啊?」毛珂和祁禎央一同驚訝。

擦了一把眼淚,抱起止安,「咋了,我還得一直沉浸在這種打擊和悲傷里出不來,然後從此改了一個性格?休想。快點的,老娘餓了。」邵韻宅的語氣又恢復到了以前的俏皮。

毛珂喜極而泣,「嗯,好,好……」

祁禎央也激動地上前一把抱住她,「丫頭,你真是要嚇死我們啊……」

摟住祁禎央,邵韻宅打了他一下,「差不多行了,你老婆在那兒呢。」

夏日炎炎,邵韻宅看著窗外的陽光,是一種久違的自在。

止安在她懷中給她擦了擦臉,「母后,就算大哥走了,我和若瓷也一直陪著你,你以後多生幾個小弟弟小妹妹,我們都陪著你。」摸摸他的頭,邵韻宅輕聲道:「不要了,有你們就夠了……」不再會給那個人生一個孩子了。

毛珂和祈禎央走時,還是不放心邵韻宅,邵韻宅安扶他們道:「我真的沒事。不可能一直這樣,日子還是要過的。」

祈禎央握了握她的手,「有什麼事,定要告訴我們啊。」

「就不告訴你,你自己猜去吧。」伸手轟他們,他們才放心。

等他們走後,邵韻宅進屋裡抱過若瓷,她已經會叫「母后」了。

「止安,和妹妹一起陪母後去海棠林走走吧。」邵韻宅抱著若瓷,止安點頭,跟在她身後。

海棠枝繁葉茂,邵韻宅和止安躺在草地上看著上面光影斑駁,一旁若瓷只是瞪著大大的眼睛,也不鬧人。「止安啊,母后問你,你害怕生離死別么?」

「不怕。」止安想都沒想就回道。

邵韻宅轉頭看著他的小臉,覺得好笑,往他身邊靠了靠。「為何不怕啊?都見不到喜歡的人了。」

止安躺在邵韻宅胳膊上道:「我就是不怕,反正今後總是要我自己走。」邵韻宅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反正最後都是要她自己走,誰也不能替她,誰也不會留下。

低頭吻了一下止安的頭頂,「可我如今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了。」幾隻百靈從枝頭飛過,叫得邵韻宅心癢。

邵韻宅側躺在地上,看著止安教若瓷學走路,若瓷笑著嘴裡含糊不清地叫著「哥哥哥哥」。光斑打在兩個孩子身上,她久違地感覺到了靜謐與安逸。或許她從頭就輸了,偷偷算了算,她若是三十二歲離世,還剩下七年。

然後……她和祁禎樾也相識了十年。

十年。她苦笑了一下。風風雨雨都過了,他們什麼都經歷了。她本以為對祁禎樾再無感覺,可想起他時,心還是會隱隱作痛。她欠得人很多,可祁禎樾是欠她的人。她唯獨在意欠她的人。

午睡時,她未睡熟,只覺得有黑影在她床邊晃悠。

「採花……」她喃喃地喚,「別晃了,本宮要睡了……」

微微張開眼,她有些吃驚地坐起身,「皇上?」

祁禎樾咳了一聲,坐在了床邊。

「皇上不是去瑤山了么?」這會兒應該是在蘭芷宮裡和六宮妃子一起談笑風生啊。邵韻宅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祁禎樾伸出手想撫摸一下她的臉,卻又生生收了回去。「大奉樂宮年久失修,等修好了我們再過去……」

「什麼玩意兒?年久失修——」

「是,別問了。」祁禎樾把臉別了過去。邵韻宅白了一眼,神經病嗎。

祁禎樾攥緊了拳,「你是好了么?朕聽聞你不太好……」邵韻宅沒好氣道:「關你屁事。走開,老娘要下床。」

看她這幅跋扈的口氣,祁禎樾竟是稍稍鬆了口氣。她終於恢復了。

「皇后,朕近日會派人來給你送些補品……」祁禎樾有些發虛,「你不要推了……」

「好,不推。」邵韻宅推開他下床,坐在銅鏡前打哈欠。祁禎樾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上去坐在她身旁,「你好就行了。」

邵韻宅帶上翡翠金盞花耳環,「你放什麼屁呢。我要是不好了,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事么。天下都不會再說你什麼了。你這皇帝當得仁心慈善,天下人愛戴沒人說你的不好,你有不好全是因我。」祁禎樾皺了一下眉頭,「怎麼說起這事了。」

「沒什麼。」邵韻宅白了一眼。「出去吧,我真的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祁禎樾起身,也不過多糾纏。她會跟自己鬧彆扭,總比冷冰冰的拒她於千里之外好。

等邵韻宅梳妝完后,去了祠堂。

「太後娘娘還真是虔誠,無論何時都在上香求佛。」邵韻宅去了很是不客氣,太后也不看她,「還不是哀家給你情願,感動了佛祖才會讓你安然無事。」

坐在太後身邊,邵韻宅笑了一聲,「太后是在求自己吧,別讓引火上身,燒著自己。」

「咚——」木魚被她重重敲了一下,太後轉頭,「皇后此次前來是有事找哀家吧?」

邵韻宅笑著點頭,「太后真是痛快。那本宮就不廢話了——太後知道當年先皇後有一個孩子被換走了么,知道被換去哪裡了么?」

太后嚇得手中的佛珠都掉了,「你想幹什麼?」

邵韻宅抬頭看著滿壁的佛神,「有些事情,不能就這麼過去了,知道么。」

她自是要下地獄的,她認了。

入了夜,天氣漸涼。

邵韻宅睡得不安穩,一翻身,忽然感覺到一陣炙熱的呼吸。

「我靠——」嚇得她小聲驚呼。

「別喊,是朕。」祁禎樾的聲音在黑暗中十分清晰。

邵韻宅忍不住破口大罵,「操你媽,你演什麼大內密探零零發啊——」她撫了撫胸口白了一眼。祁禎樾竟沒躺在她身邊,只是趴在一旁看著她,「朕議事晚了,不知為何特別想看看你。」

眼前都是黑的,邵韻宅起身覺得好笑,「你說什麼呢?這麼黑誰能看見誰啊?」

這話倒是讓祁禎樾「噗嗤」一笑。「那……朕走了。」

「拜~~~」邵韻宅躺回了床上,聽著身後沒了動靜,又起身,不自覺地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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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卷宮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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