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日長花,迷人眼
入了夜的四月少許涼意,景平王府中的海棠成片綻放,一陣涼風,如四月春雪成簇下落,頓時宛如仙境。如夢如幻,一夜絕美。
石桌上放著幾罈子酒,邵韻宅托著腮看著祁禎樾捧著罈子喝了一大口。他不回去睡覺,非要再來喝酒。她無奈道:「你自己說過的話還記不記得?」
「嗯?什麼?」祁禎樾擦擦嘴角的酒,迷離地看著她。
邵韻宅看著海棠花瓣飄進酒里,道:「你說過跟她斷了的,咋還拖泥帶水的。你又這麼生氣幹嘛。」
祁禎樾道:「我是跟她斷了的。」
「那你是怎麼知道她有喜了?」邵韻宅拔開一壇酒的酒塞,也喝了一口。這會兒心裡倒是悶悶的。
嘻嘻一笑,祁禎樾靠近邵韻宅:「小祖宗,你這可是在意?」溫熱的氣吐在臉上,邵韻宅有些恍恍惚惚。
黃酒濃郁地穿過喉間,滑進肚裡,邵韻宅放下酒罈子推開他,「我在意什麼?我才不呢。你愛說不說。」有些謊話就不要拆穿。
「是德妃娘娘說的。我每日都會去給德妃娘娘請個安。」祁禎樾放下了酒罈子,眼神清朗了許多。
邵韻宅才想起他貌似和德妃關係不錯。「為何和德妃娘娘交往甚好?」
「她原本膝下育有一子,就是老八。但老八從小頭腦便不是很清醒,或是說,他就是傻的。那年在皇后的壽宴上打碎了進貢來的玉鏡夜光盞,皇后大怒,就打了他十大板,誰知他竟沒撐住死了。我當時給他求情無果,倒是被教訓了幾句。」他看邵韻宅喝完了酒,搖了搖酒罈子,又新打開了一壇。
這壇酒是杜康,入喉有些辣。「從那時你就跟德妃娘娘關係好了?那皇后打死了八王爺以德妃娘娘的品位竟就這麼過了?皇上也不管?」
祁禎樾搖頭,順手理了理邵韻宅鬢角的碎發。「德妃娘娘當年只是個美人。況且死的是個傻皇子,父王只是說了皇後幾句,並未過多的責怪。」
點點頭,邵韻宅覺得酒勁兒上頭,微微有些頭暈。「皇上到底愛皇后多一些還是婉貴妃多一些?」她喝著酒瞎胡說,看著一片海棠飛花,讓眼前模糊不清的,她瞪大雙眼,還是看不清。連身旁的祁禎樾都變得虛晃。
「你到底彆扭什麼啊?」邵韻宅放下酒罈子,含糊不清問道。她這會兒臉熱腦漲,頭忽然變得沉重起來。而祁禎樾眼神倒是一片清明。
他嗓音低沉地道:「一朝一夕,不是說斷則斷的。這麼多年深情,全給了她啊。就如你常會同我提起桓清一樣。不是輕易能淡了的。」
「這麼多年……這麼多年……」邵韻宅迷迷糊糊地往旁邊倒,被祁禎樾接住正好摟在懷中。他懷中滿是酒氣,混著他身上的檀香,讓邵韻宅更為頭暈。「其實……是她許非寒不懂得珍惜啊……」
「你醉了。」祁禎樾讓她在懷中找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才抱緊她,目光中些許柔和。
邵韻宅呢喃道:「真羨慕……她在你心裡的位置。」
風過海棠,捲起一陣沁人味道。
祁禎樾的唇貼著她的耳根,用極小的聲音道:「那你想不想跟她換換?」
並無回應,邵韻宅在他懷中睡得迷糊。
次日邵韻宅被一陣窸窸窣窣聲吵醒,困難地張開眼睛,才發覺渾身酸痛,喉間有些發乾,一起身才反應過來自己未著寸縷。
「日……」她罵了一句,仔細回想昨夜的事。貌似是祁禎樾非要再去喝幾杯,最後倒是自己喝斷片了。
「醒了么,小祖宗。」祁禎樾手拿幾卷書稿掀開床幔,他隨意束起的墨發有幾縷垂在耳側。
邵韻宅看他過來連忙又躺回了床上拿被子遮住身體。「你昨晚趁人之危,你不是人。」她鄙視地看著祁禎樾。
祁禎樾突然身子一傾,靠近她的臉,嚇得邵韻宅朝後一躲,他彎唇一笑,「你可是都不記得了?」
「記得你媽。」邵韻宅罵,伸手往外推著他,「快滾啊,煩人。」竟覺得有些難為情。
看出她有些不好意思,祁禎樾也不再逗她,起身道:「快些穿上衣服吧。」
邵韻宅摸摸發燙的臉問道:「今日不去上早朝么?」
「我這都回來了。你睡太久了。」祁禎樾笑道。
「啊……」邵韻宅起來才想起她還是對這些繁瑣的衣裙不是很會穿。「老公,麻煩叫一下珂姐。」
祁禎樾放下手中的書稿道:「說什麼呢,諾梨去服侍三哥了。昨夜的酒還沒醒呢?」
他說罷邵韻宅又是一陣耳根發熱,道:「那個……那就叫採花,或者別的丫鬟過來……」她沒直說,祁禎樾卻猜到了她的心思,「怎麼,還是不會穿衣服啊?」
「我……」她低頭不去看祁禎樾,「那又怎麼樣!」最後乾脆惱羞成怒自暴自棄了。
祁禎樾靠過去,「不用要丫鬟。反正都是我脫的,我也能給你穿上。」他眼中又是玩味的笑意。
邵韻宅白了一眼,她不喜歡他這樣笑,彷彿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一樣。
「怎麼?都看這麼多次了,還害羞啊?」祁禎樾捏捏邵韻宅的臉。邵韻宅一想也是,祁禎樾都看這麼多次了,這時候裝什麼貞潔烈女啊。想想放開了被子,被子滑落,露出了她白如凝脂的雪膚,一雙臂膀光潔如玉,鎖骨分明,上面落著深深淺淺的印記。
祁禎樾目光一沉,不自覺地舔了舔唇。昨夜的荒唐不禁在眼前重現,令他些許心悸。
「快點老公,冷啊。」邵韻宅催促道。她在清醒下裸著對著祁禎樾倒是有些難為情。
祁禎樾拿起褻衣給她輕輕套上,指尖不自覺地觸到了她滑嫩的皮膚。「嗯……那個……」他氣息已紊亂。
「干哈?」邵韻宅看他一副難耐欲語的樣子。
祁禎樾停住了幫她穿衣的手,「還是晚些再起來吧——」
「啥——」還未說完便被祁禎樾封住了唇,想說什麼也被盡數卷進口中,他反手又拉上了床幔。
待國考剛過,毛珂便一刻不怠地跑了回來。
邵韻宅雖也想極了她家珂姐,見了面卻還是調笑道:「為啥沒有拜倒在三哥的魅力下嘞……我還想喚你一聲''三嫂''呢……」
「你再放屁。」毛珂沒好氣地罵她,「一回來就又這樣子嘴欠了。」話雖如此,還是給她帶了邵韻宅愛吃的糕點。
邵韻宅坐在長廊上懷中抱著邵歡歡,吃著年糅給她摘的酸杏,道:「好了,給你說正事兒。前幾日婉貴妃叫我去宮裡了幾次我都找事兒給推了,她如今懷孕了,會不會這是在找機會暗害我啊?」許非寒每每看她的看神快將她給瞪穿了,肯定是恨極了她。
毛珂歪頭想了想道:「還是別去為妙。哎……這杏子還泛著綠,不嫌酸啊。」
「這樣好吃。開胃……」正說著只聽外面一陣吵鬧,採花慌慌地跑進來道:「娘娘,三王爺非要進來,我們都說這是後院男子不可進來,攔不住他啊……」
邵韻宅瞟了一眼毛珂道:「我是跟三哥不熟,珂姐幫我勸走他吧。」
毛珂一皺眉,連連搖頭,「我還……我還沒去給年糅……」
「年糅不用你盡心,這麼多人呢。就是把這外面人勸走就行了。」邵韻宅起身一笑,把貓放了,推著毛珂往外走。
到了門外,祁禎央正不依不饒地和老婦們辯解,「七王妃還欠著我的人情呢,你們不讓我進去小心七王妃責罰你們……」
婦人們七嘴八舌道:「三王爺啊,莫讓我們為難,此地真不是男子進的,沒這個規矩……」
「規矩都是人定的,也是人能改的。」邵韻宅扯著毛珂在她們身後道。
「娘娘……他……」
邵韻宅沒理她們,而是問祁禎央道:「是來找珂姐的吧?」
「啊,對……啊——不是——」祁禎央一陣尷尬,掩飾道:「我,我來找你……」
「大哥咱倆真不熟好嗎——」邵韻宅白了一眼,問道:「找我幹嘛?」
祁禎央道:「明日楠楓就會來了。」
「知道,今早王爺還跟我說過呢,明日都是要去宮裡的。你想找珂姐就直說,別說這麼多有的沒的,跟珂姐聊吧。我撤了。」邵韻宅識趣地帶著兩個小丫鬟抬腳便走。
祁禎央嬉皮笑臉道:「多謝你。」
毛珂也欲跟上,邵韻宅攔下,「哎……你要真不喜歡他就跟他說清楚,別讓他再來了;要是你也有啥想法……那也不成,我可不放人。」
毛珂著急道:「不是的……娘娘……」
邵韻宅沒再接著說些什麼,自顧自往後院走,這個時候海棠花全開了,奪了整個院子的光彩。
可她一到海棠林便看到一群隨從簇擁,祁禎樾在同許非寒和另一嬌小玲瓏女子說些什麼。
莫名一陣煩躁,邵韻宅並不想同他們說話,正欲轉身離開,許非寒的丫鬟便過來請邵韻宅一同過去賞花。
邵韻宅無奈只能過去,一過去祁禎樾倒是先給她讓座,「過來坐這裡。」邵韻宅過去坐下才發覺她沒行禮,但祁禎樾並未發覺,坐到了她身旁。
許珺茹和另一女子給邵韻宅行過禮后,對邵韻宅道:「娘娘,妾身正求王爺明日入宮能否戴上妾身,妾身許久未見姐姐了,如今姐姐正有孕在身,妾身真是日夜期盼能同姐姐見上一面啊。」
她這麼一說邵韻宅才想起來許珺茹與許非寒是親姐妹。邵韻宅問祁禎樾:「那……王爺覺得呢?」
「珺茹說的……也有合情合理……」祁禎樾若有所思道。邵韻宅道:「那就帶許姐姐去吧。」她倒是無所謂的很。「只是婉貴妃才剛剛有喜,明日會不會去也說不定…。」
「啪——」一聲,祁禎樾手中把玩著的玉麒麟掉到了地上。
下人正欲去撿,邵韻宅眼疾手快撿了起來。
「你怎麼總是掉這個東西啊。」她第一次見祁禎樾時,祁禎樾就掉了這麒麟。
祁禎樾舔舔乾澀的唇。「拿來。」他的聲音並無情緒。
許珺茹連忙笑道:「這麒麟跟著王爺也很久了,比咱們陪著王爺的時候都久……」
「這是誰給你的啊?對你跟重要麼?」邵韻宅拿在手中問。
祁禎樾一愣,而後搖頭堅決道:「並不重要。玩物罷了。」他說完許珺茹明顯一滯。
邵韻宅挑眉,「既然是不重要的玩物,那就扔了吧——」
說著手一揚。
「娘娘——」許珺茹驚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