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殺伐之間
蕭景風也不明白這些,只是道:「……柳明珠沒了,你可知道?」
顧凝旖輕輕嗯了一聲,低著頭讓蕭景風看不清她的神情。
蕭景風想著,既然她聽說了,八成也聽見有流言說是她害死柳明珠的,再怎麼也只是個不過十六歲的小姑娘,心裡應該是難過的。
思及此,蕭景風踟躕半晌又道:「……你也不用難受,那柳明珠是飲了泡過夾竹桃根的酒死的。」
顧凝旖抬起頭,眼圈雖還是紅著,但面上已經是平日的神情了,她張了張口,聲音略略的沙啞:「……王爺也認為柳明珠是自殺嗎?」
這話頗有些質問的口氣。
顧凝旖也沒打算讓蕭景風回答,自顧自道:「柳明珠性子是那般傲氣的人,對她而言,如果不是真的一點生的希望都沒有了,她是不會想不開的。」
蕭景風對於朝堂上的事情了解和手段是當之無愧的,但這些後院婦人,深閨小姐的手段再怎麼也是不如同是深閨女子的顧凝旖來的清楚。他心裡是知道柳明珠的死有些蹊蹺的……
顧凝旖也沉默了下來,半晌向蕭景風屈身行禮:「臣女之前言語多有冒犯,還謝過王爺不計較。」
蕭景風還想著多說些什麼,見她面上憔悴,索性道:「那本王先走了,有什麼事情再通知本王。」
「王爺慢走。」
顧凝旖身子一動不動,等蕭景風走遠了才直起身子,自己將寫了滿滿一紙的「柳明珠」「柳刺史」「柳夫人」「韓千運」的紙拿起來,親自找了匣子里的火摺子吹燃將紙燒了。
此後,絕對不手軟了。
顧凝旖微閉了眼睛,握著火摺子的手不斷收縮至骨節泛白。
柳明珠死了的消息很快如同一陣風一樣刮遍了整個京城,其中韓千運倒是做足了戲,柳明珠出殯那日也幫著張羅一番。
顧凝旖也去了。
柳刺史面色極差,眼底下的淤青和眼中的血絲無一不訴說著他很不好,柳夫人連面都不曾出,前來弔唁的人也寥寥無幾,掛著白番的喪布和幾個丫鬟婆子的哭靈聲顯得格外的凄涼。
「……柳大人……節哀吧……」
本來是想說很多的,但真正出口的,卻只有這麼一句。
顧凝旖看向一身素縞跪著的一人,通過看她的衣料卻也看出了這個應該就是柳刺史的姨娘,而那棺木裡面躺著的,正是她的女兒。
柳刺史雖然知曉外面的流言蜚語,但他也清楚不是顧凝旖逼殺的柳明珠,若不然,顧凝旖也不用親自來一趟府上了。
顧凝旖輕聲問道:「……跪著的那位,可是柳小姐的生母?」
柳刺史愣了一愣,隨即道:「正是。」
顧凝旖也不再多說,讓寒月取了三炷香,站到了傅姨娘身邊,一邊上香,一邊似是呢喃道:「姨娘覺得柳小姐是這般賭氣的人么?」
本一動不動跪著的女人突然身子一顫,半晌,傅姨娘咬著牙的聲音顫顫道:「……小姐她……斷斷不會尋了短見!」
顧凝旖把香遞給寒月,寒月替她把香放上了香爐中。
「……姨娘若是不願意抱憾終身,便請在離開京城前見上一面……」
說罷,顧凝旖轉了身,又同柳刺史說了幾句話,柳刺史亦是苦笑:「……是老夫太過寵溺珠兒,才落下如今這局面……」
顧凝旖有些沉默,畢竟這是柳刺史的家事,剛要說些什麼,便看見一身月白毫無裝飾的韓千運自外頭的小徑走了進來,看見顧凝旖,韓千運自是一愣。
顧凝旖心中卻是毫無波瀾,原本恨到骨子裡頭的人,此刻見著了也只是淡淡一笑:「柳大人,小女出來了許久,也該回去了。」
柳刺史讓小廝將顧凝旖送出去,路過韓千運時,她倒是看了他一眼。
韓千運見她走遠后又和柳刺史說了會兒子話,腦海里卻是顧凝旖方才看他的眼神,不是從前的不耐煩和厭惡,反而是一片的黑,平靜而毫無波瀾,反倒是森森的透著些寒氣,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顧凝旖也不是真正要回去,在外面轉了會兒,去了茶樓聽了會兒書,總還是有些懨懨的。
寒月也不敢來說些什麼,一早顧凝旖就派了靜風出去,也不知道是做什麼去了……
顧凝旖坐在二樓的雅間,也不說話,就是一杯接一杯的喝著茶,不多時,有人扣門,寒月打開門一看,是一張陌生丫頭的臉。
「你是……」
那丫頭也不進來,只是低聲道:「……寒月,去告訴一下小姐,就說人來了。」
寒月一聽便知道是靜風了,也不敢耽擱,雖然不知道靜風說的「人來了」是什麼意思,但單看靜風的神色和顧凝旖一直以來的行動也知道是件很重要的事情,於是急急的轉身走到顧凝旖身邊,附耳道:「……小姐,靜風來了,說是……人到了。」
顧凝旖的眼裡好似閃過一道光,淡淡的嗯了一聲,突然道:「寒月,陪我去茶樓的後院子走走。」
寒月也不多言,只是顧凝旖出門時候寒月剛巧看見幾個衣著華貴的少年公子哥正上樓來。
有一個人寒月倒是認出來了,這個人……是出現在宮宴上的,好像是從二品兵部尚書的兒子,隨兵部尚書在朝廷,也握著一些權力。
能出現在宮宴上的人身份向來不一般,這一群衣著華貴的,也定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顧凝旖見他們上來,就側身站在二樓的欄杆旁,等著他們上來后她再下去。
只是這裡面一個少年看見顧凝旖倒是眼睛都亮了。
顧凝旖生得好,不說話時候又一副溫溫柔柔嬌弱可人的形象,今日去給柳明珠弔唁,也算是奔喪,頭上就戴了副銀包白玉的頭面和一對兒白玉墜子,一身煙青毫無花紋的長褙子,倒是看不出是丞相的女兒,卻顯得一張臉格外的楚楚動人。
「這位姑娘也是來聽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