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
桃兒會害林依依?
這怎麼可能,更何況後來的事情不是也證明了嗎?
明明醫師都說她會死,沒救了,可是韓良一回來,沒幾天她就醒過來了,之前她還想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現在聽小蘭這麼一說,怕不是就是桃兒加的那些東西起了作用。
只是,桃兒又是怎麼知道那東西能救林依依?
水姜心中疑惑不解,小蘭卻是道:「原本我也是這麼想的,只以為她是在往裡面加有益的藥材,直到後來那個女人醒來后,我無意中看到她和桃兒密語,之後桃兒便避著人偷偷丟掉一些藥材。我心中存疑,便去取了那藥材,又不認識,不知道有何用處,於是便去向醫師請教,才知道那一味藥材雖可治病,但也算得上是毒藥,如不對症,服之可傷人氣血、致人昏迷不醒。」
她面色凝重地看著水姜道:「小姐,你聽著這癥狀可是覺得耳熟否?」
水姜經她這一提醒,頓時一驚道:「你是說,林依依昏迷不醒是因為桃兒加的那一味葯?」
小蘭不語,卻點了點頭。
「可是,桃兒為什麼會這麼做?她不是最是忠心那個林依依嗎?而且她怎麼敢,若是被人發現,她必死無疑!」
「若是那個女人讓她這麼做呢?」
「你是說林依依讓桃兒給自己的葯里下毒?這不可能,她這麼做是在找死嗎?」
水姜對小蘭這個猜測完全不相信,她覺得這太可笑了,林依依除非是瘋了,否則哪裡有自己找死的?
「這不可能,她沒有理由這麼做,那是毒藥,一不小心就是死,好好的,她幹嘛要拼著有可能死掉的危險做這樣的事情?她那麼喜歡錶哥,怎麼捨得拋下他去......去?」
水姜忽然頓住,她睜大著兩隻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小蘭。
小蘭冷靜地看著她,似乎在鼓勵她將她想到的可能說出來。
水姜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似乎覺得有些口乾,她連忙端起一杯水一口喝下,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這才看向小蘭道:「林依依早就知道表哥是要去做什麼,她擔心表哥,不想讓他去,可是又攔不住他,所以她才借著採藥故意弄傷自己,然後又擔心傷勢不夠重表哥不會回來,所以才讓桃兒給她的葯湯里加毒藥,為的就是造成她快要死掉的假象,好讓表哥返回!」
小蘭再次點了點頭。
水姜握著手裡的茶杯,緩緩坐下苦笑道:「她果然愛表哥至深,為了阻止表哥去赴險,寧肯自己赴險。還好她成功了,表哥回來了,說起來,我也應該感謝她。」
「難怪她準備兩身衣服就要一月,準備些藥物也要一月,她是在拖延時間啊,直到她再也拖延不了了,她才會孤注一擲的採用了那種方式。」
此前不明白的地方,此時終於也明白了。然而水姜卻不知道此時自己的心裡倒底是何感受。
她羨慕、嫉妒林依依,只覺得自己樣樣都強過她,可是卻得不到表哥的愛,如今看來,恐怕只這一點,她還真的比不過林依依。
因為她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林依依這般不要命。
不是不愛韓良,而是沒有那種承受痛苦以及直面死亡的勇氣。
「這不正好么?她這般蓄意謀划,欺騙表公子,致使表公子失信於人,若是平常小事,表公子許是不會在意,但是現在,小姐不也看到了嗎?因為那個荊軻死了,表公子三日夜水米不進,可見他有多麼的自責與愧疚。如果讓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小姐,你覺得表公子還會如從前一般待那個女人嗎?如此心機深沉,敢於謀划算計公子之人,還能夠讓她繼續留在表公子身邊嗎?」
小蘭在水姜耳邊輕聲道。
她眼中閃過寒芒,一隻手不覺撫上自己被毀的那半張臉,黑紗遮住了她的傷痕,卻遮不住她的痛恨。
水姜的眼神漸漸從猶豫變得堅定起來。
她早已在心中將自己的餘生託付於表哥,可是表哥的眼中卻從來沒有自己一分,他心心念念的,從來都是那個叫作林依依的女子。
她曾經爭過,但她爭不過,她也曾經嘗試過放棄,但是這紅塵亂世之中,她如果放棄,又能夠向誰託付性命?
無路可選。
她現在,似乎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而對於世家大族的女子來說,從來,也只有這一條路。
「你去安排吧,做的聰明點,不要讓表哥生疑。」
水姜淡淡吩咐道。
當夜,桃兒被小蘭帶人抓到了韓良面來,同時呈上的,還有一包藥材,罪名,則是謀害主人。
藥材,就是當初被桃兒扔掉,又被小蘭撿回來的那包。
小蘭說了她是如何發現桃兒曾經偷偷往林依依的葯湯里加那味葯,又是在何處丟棄了那包藥材,她甚至還找來了當初為林依依看診以及為她辨識藥材的醫師。
韓良面色陰沉地盯著跪在地上已經嚇的快要魂飛魄散的桃兒。
一系列的證據證言之下,已經很清楚了,當初林依依摔傷后,一直昏迷不醒甚至差點死掉的原因,就是因為桃兒在往那葯湯里加了那一種藥材,一種醫師沒有開在藥方上的藥材!
「表公子,桃兒一個小小的使女,怎麼敢謀害林姑娘,想必是有人買通了她,她才敢這般,幸虧公子回來的及時,林姑娘也是福大命大,不然林姑娘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韓公必定會傷心,而我家小姐恐也會被公子所疑,這實在是太可怕了,公子還需細察才是。」小蘭一臉凝重地道。
桃兒滿面驚恐,她的臉上都是淚水,渾身哆嗦地看向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林依依。
她想長嘴求救,可是又不敢,她心裡知道,如果她說出實情,那麼林姑娘一定會被公子厭惡的,因為她欺騙了公子。
她是林依依的使女,替她辦事是應該的,哪怕為她去死,也是應該的。
可是,她還是怕死啊,更何況,她可能還要背負一個背叛主人、謀害主人的名聲去死。
「桃兒,你可有什麼要辯解的?」
韓良的眼眸黑沉沉的,他不相信桃兒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但是事實俱在,他卻不得不信,不過,也仍然可以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
「我......我......我沒有......」
桃兒涕淚橫流,她可以解釋嗎?
或許,那就是小蘭想要的結果吧,她並不蠢,她只是膽小而已。
韓良沒有等到桃兒的辯解,於是他垂下了眼皮,問道:「那麼,誰指使的你?」
桃兒搖頭。
韓良的眼皮抬起,眼中寒光閃動,嘴角翹了翹,有些自嘲地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嘴硬的丫頭。不願意說么?那麼希望你的骨頭也很硬。樊庄,交給你了。」
「是,公子。」
樊庄從他身後走出,看著桃兒,眼中同樣閃過陰狠。
還真是沒想到啊,桃兒這樣一個小丫頭,居然能做出這樣的大事來。
幸虧她害的是林姑娘,要是害的是家主......
想想就可怕啊,她可是自小生活在韓家的啊,居然也被人收買了嗎?
樊庄向桃兒走了過去,他一定會問出來的,她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誰,才會背叛韓家。
「等等。」
一直沒有出聲的林依依忽然開口了。
她語氣平靜,沒有驚訝,沒有怨憤,也沒有不可置信,總之完全沒有此時她應該有的態度。
樊庄停下了腳步,不解地看向她。
韓良也看向了她,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林依依走了過去,將桃兒從地上拉了起來,掏出絹帕給她擦拭著臉上的淚水。
「你為什麼不照實說?」
桃兒看著她,眼淚卻流的更厲害了:「小姐......」
「你只要說,是我讓你做的,你就沒事了啊。」林依依平靜的語氣里泛起一絲無奈,也似乎帶著幾分疲憊。
水姜的臉上適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小蘭則是在黑紗之下露出了得逞地笑容。
而韓良和樊庄,則是真正的驚訝,不可置信。
「依依?」韓良看向林依依,目帶不解,似是在問她為什麼要這麼說。
林依依看了眼小蘭,又扭頭看了眼水姜,最後才看向韓良輕聲道:「不要逼問桃兒了,是我讓她這麼做的。」
「唉呀,林姑娘,你怎麼這樣說呢?我知道你不忍心,可是桃兒這個丫頭,她可是要害你呀,你怎麼還要為了救她,把這樣的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呢?別說表哥不信,便是我也不信啊。」
水姜一副驚訝的模樣,不過她這些話倒也正和韓良與樊庄這些不知真相的人心中想的一樣。
「依依,我知你心善,看在她伺候你多年的情份上,心中不忍。可是,她敢做這樣背主的事情,我便容不得她,而且,她身後有人在處心積慮地要害我,若是不找出此人,我心中不安。」
顯然韓良把水姜的話聽進心裡去了,以為林依依是不忍心看著桃兒受刑,怕她受到責罰,才說出這樣沒人會相信的謊話來。
林依依卻是自嘲地笑了笑,沒有理會水姜,而是看著韓良道:「子房,我不是在發善心,也沒有說謊話。桃兒做的事情,都是我逼她那麼做的,因為,我告訴她,如果她不那麼做,你就會死,我也會死。」
「我不願你去燕國,不願你去施行那個必敗無疑的刺殺計劃。可是我知道,無論我怎麼勸說,你都不會聽的。所以我只好想盡辦法地拖著你。秦軍陳兵易水河邊,燕國必定害怕,那太子丹心中恐懼,必定會去催促荊軻速速出發。我只要拖著你幾個月時間,荊軻等不到你,自然就不會再等了。」
林依依的話讓眾人一時全都沉默,尤其是韓良,雙目睜大,似是聽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
「可是,我想盡了辦法,卻也僅僅拖了你兩個月的時間,你仍然是走了。我沒有辦法,只好弄傷了自己,又怕傷勢不重,你不會在意,不肯回來,所以才讓桃兒買了藥材加在醫師所開的方裡子。我氣血衰敗,生死懸於一線,又讓桃兒催促樊庄去追你,才將你從半路追了回來。」
「我本以為,此事隱密,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我當時只顧著如何騙你回來,卻不防身側始終有人在虎視眈眈地窺視著。呵,如今既然事敗,我又怎麼能眼睜睜看著桃兒為我受過。」
她看了一眼水姜,事到如今,哪裡還不知道事情之所以會發展到現在這樣,全都是水姜主僕在背後搞事情?
只是她真的累了,同時也是真的不想讓桃兒受罪,因為真的是她讓桃兒這麼做的啊。
水姜自然也聽出了林依依的話外之音,但她不在乎,事情已經完全按照自己的計劃發展了,她馬上就要看到勝利了,又何必計劃林依依此時那一點點不甘?
她在乎的,是韓良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後會怎麼做,還會不會再將林依依看的如珠如寶?
韓良低下了頭,他的肩膀耷拉著,慢慢的,他抬起頭來,他的眼睛通紅通紅的。
他一步一步很是艱難地走到林依依的面前,笑了起來,可是那笑容卻似乎比哭還要難看。
「依依。」
他的嗓音沙啞,伸出一隻手似要撫摸她的臉,卻最終顫抖著停在了她的臉旁。
他的眼中終於流下淚來,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卻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能知道,現在的他非常痛苦。
「你騙了我。為了不讓我去燕國,你拿自己的命來騙我。」
他的手緩緩攥緊,緊緊閉上雙眼猛地一甩袖子從她身邊走過,冷聲道:「你走,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林依依身子一顫,猛然轉身盯著他的背影有些不敢置信地喊道:「韓良,你是在趕我走嗎?」
韓良的身子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也沒有回答她的話,就那麼蕭瑟地走了。
水姜帶著小蘭走到林依依身邊,低聲道:「沒錯,表哥就是在趕你走。」
她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像在看著一個失敗者一樣看著她。
「你太恃寵而驕了。你仗著表哥的寵愛,無法無天,都敢算計他了。你這樣的女人,誰敢將你留在身邊?最重要的,你傷了他的心,你利用了他的愛,你還誤了他的大事,使他失信於人。」
「你明明知道,表哥他現在最重視的就是報仇,可是你不但幫不上忙,你還破壞他的計劃。你以為,你還有資格留在表哥的身邊嗎?」
「所以,你為什麼還不離開?」
她靠的更近了一些,嘴唇幾乎要碰到她的耳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