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小財星
清凈的表哥季卓然於兩年前跟著夫子遊學,去年十月回來,但那時清凈在南粵,等清凈回來了,他又在忙著適應模擬考,兩人是直到這次才見上一面。
貢院四周是用石灰石作為封線,閑雜人不得越過這條白線。
他們就站在白線前。
季卓然一身青色長袍,戴著黑色方巾,和兩年前比,更增添幾分穩重,俊秀的臉上眉頭緊鎖。
他餘光掠過不遠處的陳用九,對方正和許清泉在聊風景。
季卓然低聲問清凈:「小凈,我去遊學后你就迅速和他定親,真的沒發生什麼?」
他問過父母爺奶,四個人都說這門親事是皆大歡喜,兩家很是看好,季卓然越想越奇怪,索性自己問了個清楚。
夏季黃昏炎熱不散,手中蒲扇隨著晚風輕送一絲清涼。
若是以前的清凈,肯定要吐槽幾句自己的親事,然而現在她和陳用九相處久了,覺得和他結婚挺好的。
她一邊扇風,一邊不忘給陳用九說了不少好話,聽得季卓然怔怔愣愣,隨後反應過來,笑了笑:「還沒嫁呢,你胳膊就往外拐,表哥要傷心了。」
清凈抿唇偷笑,「表哥你別逗我,是他胳膊向著我——」
話未說完,就聽到身後傳來淡雅的嗓音:「卓然,你什麼時候到的省城?」
聲音有點熟悉,清凈跟著轉頭,只見沈虛懷一身深色長袍和他身邊穿著桃紅襦裙的楊蘊兒形成了鮮明的色彩差別,路人一看連誇好一對金童玉女。
而清凈身上穿的就略顯寒酸,蟹殼青顏色既不鮮亮,袖口處也沒貼金粉,頭上無珠釵,看著灰撲撲,和青色的季卓然站在一起就像是書童,不太高且瘦弱,並不引入矚目。
沈秀才同好友打完招呼,便跟著朝清凈拱了拱手,神情淡淡,毫無波動。
季卓然能夠明顯感覺到,沈秀才對自己表妹似乎有點變化,以前在借書的那段時間,他明明對清凈識字快非常感興趣。
「不知是發生什麼誤會。」季卓然嘆了一口氣,他對這位好友感情稍顯複雜。
沈秀才家室人品皆不錯,他還曾經生出要撮合表妹和他呢,沒想到,一趟遊學回來,這兩人各自有了婚約,當真是時也命也。
就在季卓然唏噓不已之際,看到沈秀才身邊穿著桃紅衣裳的楊蘊兒,便朝她拱了拱手,對於好友的未婚妻,體面總是要給的。
楊蘊兒先是福了一個萬福禮,隨後她朝著清凈甜甜一笑,嘴角弧度正好,「清凈你是剛剛到省城的嘛,前些日子都沒見到你在。」
不知詳情的,還以為兩人是多年未見面的好姐妹,清凈回以一個得體的嫣然。
「是剛來不久,這麼巧遇到了你們。」
楊蘊兒捂嘴笑了聲,以此掩蓋內心的慍怒,她早早過來省城,便是為了躲避這位的風光。
金和德商號的開業讓清凈賺足了目光,就連楊家莊有頭有臉的人都要去恭賀。
她做不到平心靜氣看清凈受人恭維的模樣,這比拿刀子扎在她心尖上更讓人難受。
來到省城遇到柳曼雪,便三番五次慫恿柳曼雪去叨擾陳用九,楊蘊兒不動聲色看遠處長身玉立的青色身影。
眉頭微微蹙,心道這男子看著比兩年前要開朗,現在他還會微笑了?從前有婚約時,路上遇到也只會淡漠點頭,從來都是她主動去找他,可即便這樣,這男子也從來沒給一個溫和臉色。
楊蘊兒壓下內心的酸澀和怨恨,倘若不是她以前有點畏懼對方的冷漠,也不至於叫楊敏禾給自己壯膽。
「卓然,怎麼不見你去學院?」耳邊傳來未婚夫溫潤的嗓音,楊蘊兒驚覺自己竟然只專註陳用九,心下一凜,迅速抬眸望向了身邊的沈虛懷。
對方含笑看著季卓然,並沒有發現她的失態,楊蘊兒不自覺舒了一口氣,不敢再開小差,屏住心神專心聽他們談話。
「在家重溫夫子的講學。」
季卓然輕咳幾聲,不好說自己先前幾個月一直在做模擬考。
做考題有點傷,好不容易能歇息幾天,怎麼愜意怎麼來,和許清泉住一起還能有奶茶燒仙草,待在號舍里似乎也沒有那麼難涯。
許清泉帶著陳用九和楊子仁過來拜會,沈虛懷長得一表人才,好儒學的大多喜歡風光霽月風度翩翩,這些沈虛懷都有。
即便和楊蘊兒家裡有間隙,到底不會牽涉到沈虛懷,許清泉三人同他拱手問好,語氣一派溫和。
「沈秀才別來無恙。」許清泉頷首,他鮮少見到這位新入駐三元村的秀才公,此刻見到內心多有好奇。
而陳用九一如既往的神情淡淡。
楊子仁則是罕見的,沒啥熱絡,他對楊蘊兒一家很有意見,若是楊蘊兒不在場,他還能打哈哈幾句,看到楊蘊兒,楊子仁一個眼神都不願給。
他打完招呼,一個箭步來到清凈面前,「二舅人呢,一轉眼的功夫就不見人影了?」
剛剛明明還在和賣考籃的商販聊天的說。
「諾,樹下談生意。」清凈目光直指柳樹下的長木凳子。
「難不成是考籃的生意?」楊子仁的嗓門大,驚詫之下更是提高八個度,原先聊天的秀才們全看了過來。
楊子仁看到沈虛懷眼裡的疑惑,他心底的嘚瑟止不住傾斜而出,一臉自豪誇讚清凈:「表妹你這個小財星,又給二舅帶來生意啦,考籃這麼便利的物件,你都想出來。」
他邊說邊關注沈虛懷,見他眼底疑惑慢慢褪去,隨之而來是顯眼的驚訝,楊子仁心裡暗爽,哼,我家清凈就是小福星,看你們沈家以後還怎麼編排!
再看看神情劇變的楊蘊兒,楊子仁扯了扯嘴角,不和她一般見識。
回去的路上,楊蘊兒失魂落魄,她並不知道滿城賣得極好的考籃是出自許清凈之手。
考籃一出來,她還給沈虛懷準備了一個,雖然沈虛懷的書童同樣買了一個,但不妨礙是自己送出去的心意。
她手指攥得死死,指甲嵌入掌心不自知,直到馬車停下,丫鬟掀起布簾,楊蘊兒回過神來。
在未婚夫的攙扶下,楊蘊兒掌心一直縮在袖子里,不敢露出,她勉強笑得溫婉:「蘊兒這些日子,天天去青陽道觀給沈哥哥祈福。只要沈哥哥一路順遂,蘊兒便心滿意足。」
楊蘊兒看著遠去的身影,滿心酸苦,只希望自己的文昌符能蓋過那該死的風頭正盛的考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