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村莊（求收藏）
班森看著地上一堆堆枯骨，臉色陰沉和鍋底差不多，周圍的亡靈指揮官都小心的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它們知道現在亡靈巫師的心情很不好，它們可不想引起亡靈巫師的注意，導致亡靈巫師把他的怒火發泄到它們頭上。
班森深吸一口氣，強行把滿腔怒火壓了下去。他警告自己，現在可不是發怒的時候，他面對的是一個前所未見的狡猾對手。
從那個兩片小丘夾著的戰場追蹤到這裡，短短兩個小時的時間，他失去了六個小隊的偵查斥候，卻連那些人類傭兵的影子都沒有摸到。指揮那些人類傭兵的指揮官好像對亡靈軍隊的運作方式熟悉到了極點，不但能有效的躲避骸骨禿鷲的偵查，還屢次反過身來，吃掉他派出的亡靈斥候。
每一次他帶領大部隊趕到亡靈斥候遇襲的地點，所見到的就是地上一堆堆枯骨。他從未打過這麼窩囊的仗，好像對手能看穿他每一步行動，總是在最恰當的時間、最恰當的地點、最恰當的機會，像毒蛇一般發動致命一擊，然後又逃得不見蹤影。
那些人類傭兵有一個精明的指揮官。
到最後，他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這讓他有些沮喪，以前他很為自己的指揮能力自傲，現在卻被深深打擊到了。
「或許到了該撤退的時候了。」班森看著手下明顯縮水了一截的隊伍，忍不住這樣想到，在這麼追下去，或許不是他們消滅人類，而是人類消滅他們了。
在亡靈軍隊的右翼，忽然有一道黑煙衝天而起，在天上炸裂開來，變成了一個骷髏頭的模樣。
看著半空中的那個骷髏頭，班森「嘎嘣」一聲，幾乎咬碎了一顆大牙：「走，去看看。」那道黑煙是亡靈斥候小隊遇襲發出的信號彈，在這之前，他已經看到六次了。
當亡靈軍隊趕到斥候小隊遇襲的地點，見到的依然是一堆堆枯骨。襲擊者一擊得手，早已遠去消失在茂密的叢林中了。
班森氣得渾身微微顫抖，忽然向著叢林大叫：「卑鄙無恥的懦夫，給我滾出來。為什麼不敢堂堂正正的和我戰鬥，如果你們人類還有戰士的榮譽的話，就給我出來。出來！出來！出來！」他怒到了極點，連喊了幾聲「出來」，一聲比一聲大聲，除了驚起幾隻林鳥，叢林中沒有任何人回應。
「大人，我們還要不要繼續追下去？」班森身後的黑武士踏上一步，恭敬的問道。
班森怒道：「我們當然要……」說到這裡，聲音一滯，低頭沉思一會，神情漸漸冷靜了下來：「不，我們回去，叢林戰我們不是那些人類傭兵的對手，那我們就和他們打堂堂正正的陣地戰。我們守著黑暗森的出口，如果那些人類傭兵不敢出來迎戰，我們就把他們堵死在黑暗森林中。」
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叢林中鑽出來，來到夏蘭面前，躬身道：「夏蘭先生，亡靈們退走了。」這人原是一個盜賊，現在暫時改行做了斥候。
夏蘭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草屑，笑道：「看來亡靈指揮官終於不耐煩和我們捉迷藏了。」他掃視了一眼面前二十名臨時部下，每一個人背上都背著一兩把骷髏兵所配的精鋼長劍，這是他們斬殺亡靈斥候的戰利品，命令道：「我們繞道回去，趕在亡靈的前面，等亡靈離開黑暗森林時，我們要給他們一個驚喜。」
「是。」眾人齊聲答應，士氣高昂。
這支小隊伍繞了一個圈，趕在亡靈軍隊的前面出了黑暗森林。一個站在廢村最高建築物上面的放哨的傭兵看到他們，立刻跳下去。很快一群人從廢村中迎出來，竟然是和夏蘭分開的大隊傭兵。
在黑暗森林分開的兩隊人馬在廢村再次會合，雙方都大聲歡呼起來。三個多小時前，他們被亡靈包圍，眼看要全軍覆沒，現在卻安然站在這裡，亡靈被騙的團團轉，他們怎麼能不歡呼？
以亞力士為首的追隨夏蘭誘敵的傭兵大聲向同伴吹噓他們在森林裡的戰績，還把背後的精鋼長劍拿出來炫耀，惹來更大的歡呼。
「夏蘭大人，遵照你的命令，我們已經攻佔了這個村莊。」博格挺身站在夏蘭面前，大聲報告。
聽到博格的聲音，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滿是敬仰的看著人群中的那個黑髮少年，如果不是這個人，那麼他們就不可能活著站在這裡大聲歡笑，現在所有人都對這少年佩服之極。
「攻佔這裡的傷亡大不大？」夏蘭問道。
「沒有任何傷亡。」博格大聲道：「因為我們根本沒有戰鬥，村莊里沒有一個亡靈，我們其實是唱著歌走進來的。」
夏蘭哈哈大笑，揮揮手道：「走，我們進村。」
進了村，夏蘭見村子主幹道上多了兩道街壘，滿意地點點頭，很快亡靈軍隊就會回到這裡，他們會再次迎來戰鬥，此時每多做一點準備，之後他們的傷亡就會多減少一些。
在村子中間的小廣場上，正煮著一大鍋食物，鍋里冒著濃郁的香氣，立刻有人招呼這些出去誘敵的人進餐。鍋里燉著的食物是博格帶人進村后，讓人搜集的。穿過黑暗森林之後，傭兵身上從紅狐堡帶出的乾糧早已消耗完了，幸好亡靈不需要進食，這個村莊被亡靈攻佔之後，食物都還保存在倉庫和廚房中。
聞到食物的香氣，那些傭兵都歡呼一聲，接過裝滿食物的大碗，坐在地上就吃。
夏蘭讓博格他們把之前繳獲的亡靈的裝備搬出來，往這些裝備上釋放了數個治癒術，驅散上面的死氣。在亡靈世界中，最常見的就是靈魂之火，這些裝備都是用靈魂之火鍛造出來的，質量之精良還在亞美尼亞軍用制式裝備之上。驅散上面的死氣之後，人類就可以使用了。
這些裝備都是精鋼長劍和鐵盾，本來那些精銳骷髏兵身上穿的鐵甲質量也很不錯，可惜那是按骷髏兵的體型設計的，即使剝下來，人類也穿不上。
每一場戰鬥下來，都會損毀大批武器裝備，這些精鋼長劍和鐵盾正好給傭兵們替換。
在此同時，博格也把他們的實力向夏蘭彙報了一遍。他們共有七十三名傭兵，其中白銀級實力一人，青銅級實力二十九人，黑鐵級實力四十三人，還有騎士五人，其中博格和亞力士都是白銀下位，其他三人都是青銅級。其中有八人身受重傷，暫時無法戰鬥。也就說，他們現在實際戰鬥力只有七十人，幸好受重傷的大多是黑鐵級實力的傭兵，不過傭兵中那個唯一的白銀劍士也受了重傷，極為可惜。
「有七十人，已經足夠了。」夏蘭自通道，雖然他們和亡靈的兵力還有巨大的差距，但在高端戰力方面，他們絕不會比亡靈弱，甚至可能還要強一些。
「夏蘭，只怕情況未必有你想的那麼樂觀。」一直默默跟在夏蘭身邊的伊莎貝拉忽然開口道。
「為什麼這麼說？」夏蘭看著伊莎貝拉，笑了一下：「你是對我沒有信心，還是對那些傭兵沒有信心？」
「當然是傭兵。」伊莎貝拉嬌嗔一聲，掰著指頭數道：「第一，他們不是正規軍，對正規戰鬥中能發揮多少實力，我深表懷疑。」說到這裡，她停下來，看著夏蘭。
「有第一，就有第二，你接著說。」夏蘭含笑鼓勵道。
「第二，雖然那些傭兵很多人聽說過你的名氣，但真正能毫不懷疑聽從你的命令的人有多少？到了戰鬥的生死存亡的關頭，這就一個很大的隱患。」伊莎貝拉豎起第二根手指，俏臉上滿是凝重。
「克里斯汀小姐說的不錯。」博格撓撓頭，抱怨道：「之前我指揮的時候，這個問題就暴露了出來。否則被亡靈突襲時，也不會一下戰死那麼多人。」
「第三，傭兵只是傭兵，他們有死戰到底的勇氣嗎？」伊莎貝拉豎起第三根手指，又問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不需要回答，夏蘭和博格就知道，傭兵絕沒有死戰到底的勇氣。說到底，傭兵只是追逐金錢、為金錢而戰的戰士，他們像商人多過像戰士，他們並不是純粹的士兵。
絕不參與無勝利希望的戰鬥，這也是傭兵奉行的準則之一。
真到戰鬥面臨失敗時，那些傭兵絕不會死戰到底。之前在森林裡，被亡靈突襲，這些傭兵之所以沒有崩潰，只不過因為他們已經被亡靈包圍，逃不出去而已。
「還有別的問題嗎？」夏蘭問伊莎貝拉。
伊莎貝拉搖搖頭，表示沒有了。
「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相信，這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夏蘭看了一眼小廣場中喧鬧的傭兵，笑著道：「第一，我知道他們不是正規軍的士兵，所以接下來我也沒打算按正規軍的打法來戰鬥。接下來是一場防禦戰，在這種小規模防禦戰中，個人的戰鬥力是決定勝負的第一要素，而這正是傭兵的長處。」
「第二，傭兵不聽從我的命令沒關係，我在他們之中的威信還沒到讓人言聽計從的地步，不過接下來是有備而戰，只要他們能把我的命令十分中執行五分，就夠了，剩下他們不能執行的部分，我親自去彌補。」
「第三，傭兵沒有死戰到底的勇氣，卻有死戰到底的理由。我們只有七十人，亡靈的數量不會少於四百，接近一比六的比例，亡靈有足夠的兵力包圍這個村莊。如果他們不想死，那就必須戰鬥下去。除了勝利，他們別無選擇。」
博格一拍腦袋，驚嘆道：「難怪大人要我們攻下這座村莊，立刻做防禦的準備，原來在森林裡大人就把這一切算計好了。」
夏蘭笑道：「戰爭的勝負本就是這麼一回事，多算者多勝，少算者少勝。」他招呼博格坐下來，道：「趁還有點時間，你和我說說，哈爾維亞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你會出現在這裡？為何你會和傭兵混在一起？」
博格嘆了一口氣，道：「這事說起來倒霉之極。」
博格把他這段時間的經歷一一道來，夏蘭和伊莎貝拉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在楓葉戰爭之後，為防禦亡靈的進攻，哈爾維亞子爵在北方進入哈爾維亞領的幾條要道上修建了防禦堡壘。在哈爾維亞領的東面是黑暗森林，西面是落日山脈，有那些防禦堡壘在，就能擋住亡靈南下的腳步。這種易守難攻地形，正是哈爾維亞領能支撐到現在的原因之一。
加上哈爾維亞領地內資源較為貧瘠，亡靈對進攻哈爾維亞也一直不怎麼積極。
然而在五天前，亡靈不知道發什麼瘋，突然大軍雲集，不懼犧牲的強攻那些防禦堡壘。在支撐了一天一夜后，兩座防禦堡壘被攻破，進入哈爾維亞的道路被打開了，其他防禦堡壘中的守軍不得不放棄防禦堡壘後撤。
博格所在的防禦堡壘位於最東面，撤退時不幸遭遇亡靈軍隊，被徹底擊潰，亡靈軍隊追著他們這些潰兵來到了黑暗森林邊緣。
「奉命撤退前，我們有三百人，到現在，就只有我和亞力士他們五人活了下來。」博格舉手擦了一下眼淚，哽咽道：「其他人都死了，三百人到最後就活下來我們五個。」
「能活五個也不算少了。」夏蘭嘆息道。
「大人，你……你怎麼能這樣說？」博格有些生氣，雖然他很尊重夏蘭，但是夏蘭這樣說也太過分了，什麼叫「能活五個也不算少了」，難道他們全死光了，才叫少嗎？
面對博格的怒氣，夏蘭微微一笑，笑容中滿是落寞的凄涼：「當年克魯德大峽谷之戰，我們楓葉兵團一萬多人，到最後，可就只有我一個人活了下來。」
「夏蘭。」伊莎貝拉握住夏蘭的手，眼中滿是安慰。
「抱歉，大人，我不知道……」博格慌忙道歉。
夏蘭擺擺手，示意他不用在意，問道：「後來呢？」
博格他們五人來到黑暗森林邊緣，卻遇到了大批傭兵。那些傭兵聽說亡靈大軍進攻哈爾維亞，頓時大為恐慌。他們千辛萬苦穿過黑暗森林，很多人都死在黑暗森林之中，他們實在沒有勇氣在調頭走一趟黑暗森林了，而且再回去，面對極度不友好的紅狐堡守軍，還有再被趕進黑暗森林的可能。
唯一的辦法，只有在亡靈圍死灰熊堡之前，繞道灰熊堡南下，穿過帕爾瑪山地的小道進入帕爾瑪高地。於是，那些傭兵立刻就結成團，向灰熊堡趕去。
博格現在還留在這裡，不用說，肯定沒有和那些傭兵一起行動。夏蘭大感奇怪，難道博格不想回灰熊堡嗎？
對此，博格解釋道：「那些傭兵太小看亡靈軍隊了，他們的目標太大，亡靈軍隊發現了他們，肯定暫緩攻擊灰熊堡，也會先消滅他們。他們沒有機會到達灰熊堡的。相反，趁著亡靈們的注意力被他們吸引時，我們這種小隊伍才有機會回灰熊堡。」
夏蘭深深看了博格一眼，這小子一見到他就交出指揮權，他還以為這個小子是個純良少年，沒想到這小子也是個陰人。
博格分明是把大隊傭兵當做魚餌，吸引亡靈軍隊的主力，然後趁著亡靈主力圍殲大隊傭兵，其他地區兵力薄弱時，帶人穿過亡靈的封鎖線，趕回灰熊堡。
博格有些心虛地低下頭，知道自己的計劃根本瞞不過眼前這位。這位別看年紀和他差不多大，但人家十四歲就開始領兵打仗，這種瞞天過海的手段是這位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那些先行的傭兵有多少人？」夏蘭問道。
「應該不少於八百人。」博格回想了一下，肯定地道。
「八百實戰經驗豐富的傭兵，嘖嘖。」夏蘭搖頭惋惜道，伸手拍拍博格的肩頭：「你的想法不錯，可惜格局還是小了點。」
等大隊傭兵走後，博格他們就開始收攏後面趕來的零散傭兵，這些傭兵大多都是單人傭兵，那些有實力的傭兵團穿過黑暗森林的速度要比這些人快得多，已經跟隨前面大隊傭兵走了。因此，他們也沒費什麼勁，就收攏了一百多人，並確立了在這些傭兵中的領導地位。
大隊傭兵是昨天走的，今天估計已經被亡靈軍隊包圍了。他們決定等到天黑就開始行動，所以把營地扎在離黑暗森林邊緣不遠的地方。沒想到卻被留下來堵截從黑暗森林出來的傭兵的亡靈軍隊發現了蹤跡，一個突襲，險些打得他們全軍覆沒，即使夏蘭及時出現，最後還是死了四十多個傭兵。
這時在屋頂放哨的傭兵忽然跳了下來，大喊道：「亡靈來了，亡靈從森林裡出來了，大家準備戰鬥。」到底還是散漫的傭兵，如果是正規軍，發現情況，應該是先報告指揮官，而不是大喊大叫。
夏蘭站起來，向村外看了一眼，只見一具具白慘慘的骨頭架子正從黑暗森林裡鑽出來，回頭向博格問道：「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這麼相信我，一見面就把這支隊伍的指揮權交給我，我的魅力還沒大到讓人見面就拜的地步吧？」
「大人，或許你忘了，三年前在灰熊堡，你曾指點過一個少年的劍術。」博格真誠地道：「那個少年就是我。事後大人還把我推薦給了領主大人，這份恩情我一直記著。我一直很敬仰大人，能在大人的指揮下戰鬥，這是我一生的榮幸。」
夏蘭吃驚地看著博格，這張英氣勃勃的臉漸漸和他記憶中一個已經模糊的青澀少年的面孔對應了起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個少年還是個平民子弟。想不到一晃三年過去了，那個少年不但成為了哈爾維亞的馬刺騎士，竟然還成為了一個白銀下位的劍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