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這個『以為』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白墨羽胃已經不痛了,她坐在石床上默不作聲地閃著大眼睛,打量著這個時候的凌少煌。
對方一身灰藍色勁袍,腰束官帶,手上扣著一把長刀。
容貌與幾年後的他並無甚兩樣,只是看著多了些朝氣。麥色肌膚,入鬢劍眉,黑曜石般的眸子,絕對擔得起平都城第四美男子的稱號。
不變的是,那張一如既往的臭臉,看誰都像是欠了他百八兩銀子似的!
當然,看白墨羽也不例外。
小丫頭不高興地皺了皺眉頭,尋思著他是應該知道自己身份的,行禮就算了,但至少基本的客氣還得要有的吧!
剛想到這裡,就看凌少煌抬了抬手,聲音冷硬地吩咐道:「把東西撤了!」
白墨羽正自茫然,幾個獄卒呼啦圍了過來,其中兩個架著她胳膊將她放到了一旁,另外兩個麻利地將石床上的被子一股腦收了去。
隨後便聽凌少煌說道:「白姬夫人,很抱歉!之前是因為夫人不舒服,殿下特意交代不能讓你著涼,現在既然好了,這些被子便不能再留在這裡,還望夫人海涵!」
「……」海涵你姥姥!白墨羽心裡罵了句,氣得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凌少煌看向她,又補充了一句:「大理寺也有大理寺的規矩。」
說完,毫不拖泥帶水地扭頭就走。
白墨羽追上去隔著鐵欄抓住了他胳膊,問道:「我二姐和那個丫鬟呢?」
凌少煌掃了眼她的手,微微一撤身掙脫了出來,面無表情道:「夫人不用擔心,她們都被分別關押了。這件事,殿下全權交予凌某負責,我一定會儘快找出真相!」
「誒,你等會兒!」白墨羽叫住他,凌少煌看也不看她,說道:「夫人的葯會有人按時送來,在這裡還是希望夫人安靜一些!」
這個人走路都帶風,跟有狼追他似的,白墨羽急道:「凌少煌,你給我站住,我話還沒說完!」
她喊得聲音不小,可對方卻是片刻未停,徑直走出了大牢。
倒不是她不相信凌少煌的辦事能力,只是一想到這兩天要在大牢里度過,身上的雞皮疙瘩不自覺地就起來了。
大牢里白天還好,一到晚上,難免會有些鼠蟲螻蟻溜進來。這種事情她上一世經歷過,所以更能夠體會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扒著鐵欄沖外頭喊了一會兒,看守的獄卒沒有理會,白墨羽氣滾滾地又回石床坐下。
眼下看來,是沒有別的辦法了,早知道她剛才裝睡多好,至少被子還能保住。
估摸著過了有半個時辰,她才又聽到外邊的腳步聲,同時還有個女子在跟獄卒說著什麼。
她豎著耳朵聽了會兒,那個女子似乎嘆了口氣走了,不多時,一個獄卒走了過來。
隔著鐵欄,她看到獄卒手裡拿了個食盒。食盒一看便知是平定侯府的,她起身過去。
獄卒看著她,為難道:「白姬夫人,飯菜是平定侯府的大小姐送過來的,但是、你不能吃!」
「為什麼呀?」白墨羽眼睛一瞪道。
獄卒打開食盒,噴香的肉味兒頓時飄了出來。
白墨羽狠狠吸了兩口,迫不及待道:「快,給我拿進來。」
「這……」獄卒惆悵了下,又把食盒果斷蓋上了,「實不相瞞,夫人進來的時候,上邊特別交代過,要給您吃的清淡些,所以這飯菜……」
「……」白墨羽差點沒口吐芬芳。
在攝政王府不給她吃肉也就罷了,進了大牢還不給吃,她是有胃痛之症沒錯,可主要問題並不是因為這些吃食引起的啊,她是被人下了毒好吧。
她眼巴巴地看著獄卒把食盒拿走,氣得跳腳道:「有沒有人性啊你們,不給吃就算了,還拿給我看?簡直喪盡天良!」
罵了半天,還是沒人回應她,反倒把自己說得渴了。
她靠在鐵欄上,尋思著要不要一會兒趁著獄卒把水端來的時候,把人敲暈溜出去。但那樣的話,似乎又坐實了她的罪名。
思來想去,她悶悶地接過獄卒遞來的水,抿了一口。
一陣微涼的夜風吹過,楚修白進屋的腳頓了頓,抬頭看了下天色道:「亥時了嗎?」
殷子越恭聲回道:「已經快入子時了,今夜無月,怕是晚些時候會下雨,殿下還是早點歇息吧!」
下雨?不知為何,楚修白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抹嬌小的身影來。
那丫頭雖然平日里活蹦亂跳,可胃痛症發作的時候,也是真的叫人心疼。凌少煌這個人又耿直得很,大抵是不會徇私的。
原本是想著讓這丫頭吃點苦頭,挫一挫她身上的銳氣,可此時他反而先動搖了。莫名地有些後悔,明明人已經疼得暈過去了,卻還讓人給抬進了大牢。
儘管進去之前已經讓梁太醫診斷過,也餵了葯,可這會兒還是心生了些許不忍。
這種奇怪的感覺,對他來說,陌生又詭異。活了二十餘載,還從來沒有哪個人能讓他忽然惦記起。
見自家殿下沉默地站著,殷子越似乎看出了點什麼,他掩嘴輕咳了一聲,說道:「大理寺傳來消息,下午的時候侯府的大小姐去送了回飯食,應該都是白姬夫人最愛吃的,不過獄卒沒給吃!」
楚修白眉頭微微擰了下,嗯了聲,道:「不給就對了,自己不長記性……」
話說一半,楚修白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他竟然下意識地接了殷子越的話。
見他審度的目光看來,殷子越惶恐地往後退了兩步,慌忙解釋道:「屬下以為、殿下方才是想問關於白姬夫人的事!」
「以為?」楚修白語氣涼涼地吐出兩個字,殷子越但覺頭皮一麻,又聽他說道:「你這個『以為』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啊,這……殷子越冷汗直冒,這個還真不好說!可殿下剛才的樣子,明顯就是在想白姬夫人啊!這應該屬於男人的直覺吧!畢竟,殿下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他躊躇著正不知怎麼回答,便在這時,夜風再次出來,裹著幾滴微涼吹到了楚修白臉上,男人負手看向天空,自語道:「還真的下雨了!子越,把本王的大氅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