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聽完戲后,慎嬪帶著納喇夫人齊氏回了坦坦蕩蕩。
在水榭一坐下,宮人都還沒來得及看茶,慎嬪就忍不住了——
「您想讓安靜嘉配給四弟?您不是不知道安國公府的腌臢,娶回去擎等著叫他們拖累,您沒瞧安塔拉族裡都不樂意跟他們來往么?您到底怎麼想的!」
齊氏淡定等著上來茶才開口:「這事兒跟你四弟沒關係。」
慎嬪更詫異了:「那是大哥?阿瑪不是要替他跟端親王家的大格格定下嗎?」
端親王是乾德帝的同母兄弟,與正和帝素來親近,當年也是因著他的支持正和帝才順順噹噹繼位,如今領著九門提督的差事,是王爺里最展揚的。
即便端親王府那位大格格是庶出,可是比靜嘉這個國公府的嫡出大格格要有分量多了,就是用腳指頭想也知道該娶哪個。
「你大哥求到我頭上,說將來分家願意什麼都不要,唯你四弟是從,只想求安家大格格。」齊氏的話叫慎嬪臉色發黑。
「大哥也太不懂事兒了,難道不叫他娶安靜嘉,他還想著跟四弟不對付?」慎嬪冷聲道,「您對他和他那位姨娘還是太仁慈了些!」
若能跟端親王府結親,納喇氏不說能百尺竿頭,起碼將來慎嬪爭六宮之主也多一分籌碼,若換成安靜嘉能有什麼?沾一身騷都不夠,說不準得跟著丟人。
齊氏拍了拍她胳膊:「中秋宮宴時候賜婚的聖旨就下來了,如今做做樣子穩著些你大哥罷了。你也好收收這見風就是雨的性子,外頭的事兒還用得著你操心?有這份心思,不如想著如何得萬歲爺恩寵,早些生個阿哥。」
慎嬪撇撇嘴:「這事兒急不得,阿瑪那邊安排好了嗎?您是沒瞧見昨兒個烏希哈瞧九洲清晏的眼神兒,整個一狐媚子。姑爸爸那頭萬事不管,端貴太妃看著不待見德妃,實際心眼兒多著呢,好不容易死了個馬佳氏,可不能再叫德妃起來。」
齊氏:「等你這頭打聽清楚他們是怎麼安排的,有你阿瑪在,不能叫德妃如了願,我那裡找人求了生子的方子……」
「哎呀行了,我身體又沒問題,您還是回去敲打敲打大哥他姨娘吧,可別生了亂子。」慎嬪不愛聽這些,不耐煩道。
太醫都看過了,她一點問題都沒有,她總不能說萬歲爺召寢十次有五次不做什麼,只要她多侍寢幾次肯定就有了。
二人正說話的功夫,馬佳老夫人烏拉氏被書文迎進了鏤月開雲。
她進門兒時德妃正坐在窗邊軟榻上給大阿哥保暉做衣裳,烏拉氏瞧見,眼神里多了幾分滿意。
「叫烏希哈什麼時候入宮你可有了章程?」烏拉氏給德妃見過禮后溫聲問道,「府里有我和你瑪法看著出不了亂子,還是早些叫烏希哈進來的好,讓她先在你身邊伺候一陣兒,也沒那麼招人眼。」
德妃聞言心裡微哂,昨天烏希哈進宮時那故作老實的樣子實在是膈應人,她不過只是稍稍暗示幾句,烏希哈出去時骨頭便輕得叫慎嬪給了好個沒臉,馬佳老夫人定是知道了,這才怕夜長夢多來催她。
放下手裡的活計,德妃親手給烏拉氏倒茶,柔聲道:「瑪瑪說的是,本是這麼想的,只昨兒個烏希哈……與慎嬪起了衝突,若是這會子讓她進宮,再知道她進宮是為何,只怕慎嬪尋著機會動手腳。再沒有比烏希哈跟我更親近的了,大意不得。」
若是烏希哈也叫人算計的生不出孩子,就只能從馬佳氏旁支找人,到時跟馬佳府遠近的且不說,也沒烏希哈容易拿捏,這些馬佳老夫人心裡是清明的。
她沉住氣問:「那你是怎麼想的?」
「去歲打贏了北蒙,京城裡也太平了些,今年中秋宮宴,聽萬歲爺的意思是要大辦,到時來的人定是不少,若萬歲爺喝多了跟烏希哈有些牽扯,也就板上釘釘了。」德妃輕聲回答道。
烏拉氏蹙起眉,意味深長看著德妃:「損了烏希哈的名聲要叫人說馬佳氏教養不好,怕是族裡不樂意。你如今穩坐妃位,馬佳氏族裡也沒少出力,倒是不好叫他們有微詞。」
馬佳府除了烏希哈也沒別的姑娘了,馬佳氏族裡卻很多,烏拉氏怕德妃故意不想叫烏希哈好好入宮,她不是不能理解,可族裡不好交代,說出去也不好聽。
德妃笑得溫婉:「瞧瑪瑪說的,烏希哈是我的親妹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我懂。只要安排好了,偶然碰上萬歲爺醉酒失了分寸,天下人都是萬歲爺的奴才,還有敢不從的?必定不能叫人說出不好來。」
烏拉氏臉色和緩了些:「你心裡有數便好。」
德妃恭敬點頭:「您放心,我心裡清明著。」
她不會對烏希哈動手,可擋不住別個瞧烏希哈不順眼不想叫她進後宮……到時馬佳氏族裡也怪不到她身上,德妃瞧著半開的窗戶外頭,笑得再溫柔不過。
第二日,靜嘉早早去了長春仙館,伺候著太後用過早膳,又陪坐了一會子,才叫太后打發回麗景軒。
本來靜嘉還愁著該怎麼在不叫人發現的情況下去九洲清晏呢,午膳剛過,林守成就抬了軟轎過來。
「今兒個日頭大,不好叫大格格曬著,萬歲爺特意吩咐叫奴才清了道兒,請您過去呢。」林守成打了個千兒道。
靜嘉坐轎子里心腸百轉不停,她實在不知皇上為何叫她去九洲清晏,這份兒善意放在九五之尊身上,總叫人心下不安。
到了九洲清晏,靜嘉下轎子便斂下各種惴惴猜測,深吸一口氣提著心腸,跟要上戰場一樣壯烈,不管是何緣故,以不變應萬變也就是了。
然後她就在九洲清晏天棚下的廊廡上站了足足一個時辰,多少壯烈也消失了個乾淨。
等站到腳底板子都沒知覺的時候,她才恍然,莫不是皇上嫌她昨日跪得太利索,叫她體驗站著受罪的滋味兒來了?
剛轉過這念頭,一陣蹬蹬蹬的急促腳步聲響起,她抬頭就瞧見了一張笑得比花兒還燦爛的臉,那張笑臉左側從下巴到耳根子的位置還有一深兩淺三道傷疤。
「寶赫!」靜嘉驚喜地喊出聲,隨即趕緊看了眼裡頭,見沒動靜,她趕緊拉著安寶赫往僻靜處去,「你怎麼進園子了?」
「姐姐!」安寶赫嘿嘿笑,「總兵大人要送摺子給萬歲爺,知道我先前是御前行走,特意叫我來的。我如今升成守備了,正五品,厲害吧?」
靜嘉盯著安寶赫怎麼都打量不夠,他不過才十六,一年前還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夥子,如今黑了許多,也高了些,面上和眸中似乎都多了幾分風霜,她鼻尖有些發酸。
「為了讓我進宮……值得嗎?」靜嘉輕聲問,嗓子似是哽住一樣沙啞得厲害。
「姐姐說什麼吶,在丰台大營往上爬可比在宮裡容易,才半年我就從千總升成守備,只要我夠出息,總兵也不是不可期呀。」安寶赫笑道,故意左右看了看摸著腦袋嘿嘿偷笑,「可比在御前要有出息多了,御前要是家世不夠硬氣,比三等蝦也好不到哪兒去。」
靜嘉溫柔看著安寶赫,他還像以前那樣,一笑就是幅天真又憨直的模樣,她都不知道弟弟在她看不到的時候吃了多少苦,才能學會不動聲色的算計,這些本該是她來做的。
她拿帕子輕輕碰了碰安寶赫的傷疤:「那你好好的,我叫人給你送去的藥膏子抹了嗎?你要記得,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安寶赫見靜嘉眼眶子發紅,唇角笑意頓了頓,隨即咧得更大,拍著胸脯看起來像個不知事的傻小子:「姐姐放心,抹著呢。我在營里一頓飯三個饅頭都不夠,還要饒帶一碗乾飯,你沒看我都壯實了好些!」
「姐姐沒辦法照顧你,你要照顧好自己。」靜嘉知道安寶赫不願意叫自己擔心,順著他的話笑道。
安寶赫不動聲色鬆了口氣,依然嘿嘿笑:「姐姐就別擔心我了,還是趕緊挑個好女婿,生幾個小崽子好好過日子,咱倆從小到大的願望就都實現了。」
兩個人從小相依為命,姐弟倆心底深處都有個念想,不管將來是什麼情況,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再遭這份兒罪。
靜嘉認真點頭:「不必擔心我,我在宮裡好好的,過些時日就能嫁出去。」
安寶赫也不敢待太久,老老實實聽靜嘉叮囑一通,便腳步歡快離了九洲清晏,直到了靜嘉看不見的地方,他才收了那雀躍樣子,整個人沉穩許多,再看不出少年郎模樣。
他看著九洲清晏的方向,眸子里有擔心,也有堅毅,唯獨沒有後悔。
利用皇上和溫憲公主的情分算計這一遭,他只希望姐姐能夠活得輕鬆些,不要被墨勒氏拖進深淵裡,姐姐這些年為他付出的太多,剩下的風雨他來扛就夠了。
靜嘉這邊剛收拾好心情,一扭身就看見孫起行笑眯眯站在她身後:「大格格請吧,萬歲爺這會子得空,請您進去呢。」
她跟著孫起行進門,心裡再多忐忑都在剛剛見過安寶赫后變成了感激,站定后她便想跪下謝恩,面上比昨兒個來的自然許多。
只不等她跪下去,皇帝便捏著枚白玉棋子斜睨過來:「朕可當不起你這大禮,左右也沒人看你唱戲,免了。」
他這一呲噠,靜嘉站在殿內尷尬極了,金口玉言不讓她跪,跪了就是抗旨,可不跪,又顯得她昨兒個多嫌棄皇上似的,更是大不敬。
想了想,她還是行了個蹲安禮:「奴才請皇主子安,謝皇主子天恩,奴才感激不盡。」
皇帝語氣更涼:「怎麼個感激法兒?昨兒個朕是你的再生父母,今兒個感激,朕要當瑪法了嗎?」
靜嘉:「……」她恍惚著下意識看了眼孫起行,御前這些人到底怎麼活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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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要的車架子——
皇帝:昨天叫爸爸,今天叫爺爺,以後肯定是一家人,沒毛病~
靜嘉:叫祖宗不是更好,我把你奉在牌位上,早晚三炷香。
皇帝臉紅:那還是不用了,床上……叫就夠了。
孫起行:呔!這是違規操作!紫禁城圈兒太亂了!
三等蝦:據說蝦是侍衛滿語的意思,三等蝦就是三等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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