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對酌

月下對酌

「好一個牛郎織女的相思淚。」瓔珞站在涼亭里感嘆,他倆是和雨有什麼不解之緣嗎?怎麼又要淋雨,都沒能好好說會話呢。

「這牛郎織女真小氣,自己一年一次的見,竟然嫉妒我們兩個。」

難道她如今愛情太過於順遂,有些明目張胆,連老天看了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你這話說得極妙。」傅恆取傘歸來,恰好聽到這麼一句,竟是開口贊她。

瓔珞回首,只見傅恆打著傘走來:「若是真的嫉妒,那我們是當真……不必羨仙。」

瓔珞伸手要接他手中的另一把傘:「這香囊你恐怕只能收著不能戴了,我下次送你一個可以經常戴的。」鴛鴦圖案的暗示太明顯了,這一看就知道富察侍衛名花有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小宮女要與他私相授受,不妙不妙。

「只想著贈你鴛鴦,倒是忘了這茬。」瓔珞道歉,只怪她先前滿心歡喜,忘了這個,「對不起,第一次送你東西……」

「瓔珞。」她沒有接到傘,卻被他握住了手。瓔珞詫異地抬頭看傅恆,只見傅恆表情認真,「你永遠不必向我道歉。」

瓔珞怔住。

雨漸漸小了,雨珠落在地上卻依然能打出漂亮的水花,滴滴答答的聲音竟為這安靜的夜晚平添幾分空靈,讓瓔珞一時只覺這世間萬物都化做虛無,只剩下她與面前握著她手的人。

他說,你永遠不必向我道歉。

她有好多想要道歉的,想說對不起,可是那些說了也沒有用,因為事情一旦發生,就是覆水難收。她想說你不必為了我,而費那麼多的心,我是個固執的臭石頭,沒有人可以改變我的選擇,你那麼好,對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可是到最後,到他死,到她看到他的幻影,知道這不過是她想象的畫面,看一眼就要落淚,她吃著苦藥,卻連這條命都不想要——傅恆,你何苦呢?

這便是她討厭吃藥的原因,到最後病的奄奄一息,乾脆就放下一切去死好了。

因為她有一次吃的葯,實在太貴重了,代價太大了,那是傅恆……為她換來的。

而在此之前,面對傅恆迎娶他人,所謂變心之事,她不願聽理由、不想聽解釋,她恨得不行,讓他道歉,他道歉了她又忿忿離開……

她真的不適合做傅恆的良配,她明知道傅恆一切都是為她好,她又何必口口聲聲非讓他道歉,說那些誅心之語,一刀一刀的割著兩個人的心呢?

瓔珞想,說不定到了地府,都五年了,傅恆許是走了,不過她也沒臉見他。下輩子傅恆見不到她是最好的,可是沒想到天意弄人,他們竟然再度相見了。

那麼,她這次絕不會再與他錯過。

沒有了仇恨的她,也不過只是個普通的官宦之女,和其他少女而言,只是多了幾分伶俐通透而已。

她瓜爾佳瓔珞,可以做到最好。她會是他喜歡的富察夫人,會是富察傅恆,最好的良配。

「這,好像不合禮節吧?」雖然心中大有觸動甚至想要哭一場,但瓔珞表面上還是維持了笑容,甚至對於傅恆牽她手一事,滿臉無辜。

傅恆有些懊惱,他嘆口氣,鬆開了手,怎麼明年還不趕緊到?

「那你要再送我一個香囊。」傅恆跟她討價還價。

「為什麼?」瓔珞明知故問,她知道傅恆是想要個平時就能戴的,不過她還是想聽聽傅恆會怎麼說,畢竟之前,話只說到了半截呢。

「想心上人的時候,就低頭看看香囊。」傅恆說道。

他說情話的時候,很認真,每一句每一個詞,每一個字每一瞬間,都像是在說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一樣,沒有半分圓滑、故意哄人的甜言蜜語之感,但瓔珞聽了,卻覺得特別甜。

「好吧。」瓔珞說道,「你快點回去吧,換身衣服,別淋了雨生病,我可不方便來照顧你。」

回去之後,和敬見她沒有淋得太慘,這才放下心來與她同歸公主所,倒是和婉關注點和皇姐不同,小聲問她:「瓔珞,我怎麼感覺你臉好紅啊?」

瓔珞下意識摸了摸臉,天啊,她臉怎麼這麼燙,那剛才傅恆豈不是看到她臉紅了?不好,平時活潑慣了,以為臉皮已經練的比城牆還厚,現在卻不知是因為氣氛還是前生的過往,竟然莫名其妙臉紅了。

以後肯定會被傅恆提起來笑話的。

傅恆把香囊好好收起來,他決定等到大婚的時候要把它掛在婚床上。這滿臉寫著「我心情很好」的神情讓海蘭察只想轉過頭去:「對了,中秋的時候,瓔珞格格是要回府的吧?」

中秋……傅恆皺眉,他記得先前瓔珞提到過中秋,這天是她的生辰。回府的話,那就是在宮外了,宮外見面比較方便,可是這天是各家團圓的日子,他還真不好去找她。

這是個難題。

想到瓔珞剛才雖然說話正常,但卻紅了臉的模樣,傅恆就只想笑,他心情不錯地想,事在人為,再大的難題也都不是難題。

七夕過後即將到來的就是八月份壽祺貴太妃的壽宴。因著不是整壽,所以沒有大辦,只是請了貴太妃的家人,各位宗室王公,還有幾位宮裡高位嬪妃的家人入宮,辦了個家宴而已。

其實請的人還是挺多的,皇后的家人自然位列其中。

不過瓔珞與和敬坐在一起,富察家的人坐的則有些遠,因此他倆只是隔著席子遙遙一望,瓔珞還揚了揚手裡的小酒杯,算是遠遠地敬了傅恆一杯。

女客喝的酒那都是不醉人的甜酒,八月桂花遍地開,因而這酒是桂花釀,聞著就香氣逼人。在獻禮以後,瓔珞一時間忍不住多喝了兩杯,臉上染上了不自然的紅暈。

「貪嘴。」和敬笑她,壽祺貴太妃很喜歡她們兩人準備的禮物,剪紙的圖配上手寫的佛經,心意確實是一等一的,不是其他珠寶翡翠等東西可以媲美。今日算是拔了頭籌,貴太妃賞了不少好東西下來。

「我瞧著貴太妃送的那粉色的瓔珞項圈極襯你膚色,和你名字一樣討人喜歡。要是戴上了,我見了都要驚嘆,何況是……」和敬與瓔珞咬耳朵,上次辦了宮宴之後,她不知道是跟誰學了口才,私下裡也會揭瓔珞的短了。

瓔珞哦了一聲:「我去外面逛一逛,醒醒酒。」

和敬無奈,小舅媽喝多了好冷漠,都不理人,真沒意思。

正好宮宴進行到了要去暢音閣大戲樓聽戲曲的時候,最適合渾水摸魚趁亂離開,於是和敬拉著瓔珞說道:「我也要去,咱們出去了就先別急著回來,外面太悶了。」

但空著手出去未免太無聊,於是和敬順手拿起一個酒壺,塞給瓔珞倆小酒杯:「拿著,咱倆出去對酒當歌,舉杯邀明月。」

她拽著已經微有醉意的瓔珞出去的時候,回頭讓她倆的侍女一個遠遠跟著,另一個去跟皇后報個信,最後和敬隔著人群努力地給傅恆打了個眼色,這才鬆了口氣。

暢音閣既在東邊,和敬就和瓔珞望寧壽宮西邊去了。和敬是真有幾分想賞月的心思,原本禊賞亭有曲水流觴之意,是極好的地點。但這亭子在寧壽宮花園第一進院落,她怕有不長眼的人過來打擾,於是就拉著瓔珞去了最裡面的符望閣上的碧螺亭。

這裡位置較高,是個賞景的好地方。

和敬甚為滿意,她等瓔珞做好以後,假裝去賞景,實則讓瓔珞的宮女在外面好好守著,回去找傅恆去了,半路上就是遇到了傅恆和來尋她的宮女。

「碧螺亭。」和敬小聲道,接了傅恆遞給她的盒子,拿著禮物滿意地去禊賞亭賞月去了。

到了禊賞亭,和敬打開盒子一看,竟是件白玉雲紋墨床,這好像是她小舅舅的心愛之物,嗯……送給她把玩,倒是下了血本了。

完了,月下獨酌,和敬忽然發現她酒落在瓔珞那裡了,正準備打發宮女去取,卻瞅見一個她還挺眼熟的少年端著小酒壺走過來了,和敬便讓宮女叫他過來:「咦,我記得你叫色布騰巴勒珠爾是吧,你也來賞月?」

色布騰巴勒珠爾有些懵:「公主,現在是月初,您真得要賞這小月牙嗎?」

和敬公主不由得咬牙,這個童養夫真不可愛,她還是選擇瓔珞小舅媽吧!

再說傅恆走到了碧螺亭下,瓔珞的宮女向他行了禮,那宮女本就是瓜爾佳氏在宮裡的人,因此知道瓔珞與傅恆的事情,所以和敬讓她守在外面不讓人來。

傅恆擺擺手,那宮女退去石橋那邊守著了,提防著有人從萃賞樓過來。因而傅恆走上去的時候,就見瓔珞自己在那裡「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了,一臉好孤單好可憐的感覺。

因為常年在宮裡,瓔珞不敢怎麼喝醉,就算是喝了酒,也要十分清醒的藏著心思,萬一被旁人知道了什麼秘密,那可就不妙了。但是今日她不是宮妃,又有和敬陪著,所以比較放鬆,就有些微醉。

晚風吹過,桂花酒香隨風送來,微醺的瓔珞回首見是傅恆,她拍手笑道:「你來啦,這下好了,我不用跟月亮喝酒了,你來陪我喝酒?」

雖然基本上等同於訂婚了,但是傅恆第一反應還是皺眉,這得虧是他看到了,要是別人看見了那多不好啊——誰看見了他就去威脅誰,讓對方承認自己忘掉為止。

因為染了些許醉意,瓔珞白皙的臉上有些紅,讓傅恆瞬間想起了她七夕那日的臉紅模樣。

而她這一眼看過來更是了不得,甜膩的酒氣使她眉眼自帶幾分少女風情,直勾的人心癢,若不是傅恆是個克制的人,他倆身份目前還沒有明示眾人,他都有點想一親芳澤了。

「你怎麼喝了這麼多?」傅恆坐到她旁邊問她。

喝醉的人是不會承認自己喝醉的,因此瓔珞果斷狡辯道:「不多啊。」

傅恆盯著她,被盯了一會,瓔珞有些心虛:「就幾杯,我就是心情好,太高興了。」

「為何高興?」傅恆問她。

瓔珞奇怪地看他,忽然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好似對方才是喝醉了的神志不清者一般:「你說我為什麼高興呀。」

她小聲嘀咕道:「還不是和京城最負盛名的富察家的九公子有關係。」

傅恆沒有聽太清楚,但是他聽到了「富察」二字,立即知道是和自己有關,他無聲地笑了笑,替二人斟好了酒:「雖是陪你喝酒,但你只能再喝一杯,不然就成小醉鬼了。」

「哦——不得體是吧。」瓔珞懨懨道,忽然她靈機一動,眼睛亮亮地看著他,這讓傅恆頓時心生警惕,瓔珞又露出這般小狐狸的模樣,肯定是心生了什麼壞主意。

「既是最後一杯,那便不能和往常一樣。」瓔珞笑眯眯地說道,「傅恆,你先拿起酒杯。」

傅恆拿起酒杯,他還真想看看瓔珞要玩什麼花樣,只見瓔珞也拿起了酒杯,繼而他聽到瓔珞用蠱惑一般地聲音說道:「你靠過來一些……再近一點。」

他不自覺地就近了一些,而瓔珞也靠近了他,只見瓔珞忽然把她的酒杯送到了傅恆面前,把傅恆看的愣住,而瓔珞則用另一隻手拽他端酒的手臂:「還愣著幹嘛呀,先喝一口。」

傅恆眨眨眼,下意識地喝了一口,卻見瓔珞也湊過去喝了一下他杯中的酒,然後發號施令道:「嗯,換過來,不對不對,是把酒混到一起去……」

「哎算了就這樣吧,把手挽過來。」她嗔了一句,「咱們湊合來一杯合巹酒。」

合、合巹酒?

傅恆驚得差點沒拿穩杯子,這個動作是要交杯而飲,動作十分親密的,這怎麼行?這——

那邊瓔珞見他沒反應,頗為失望地把自己的酒一飲而盡了,她趴在石桌上小聲嘟囔著:「你又不和我把酒混在一起,不知道什麼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嗎?」

他聽得覺得臉直發燙,這姑娘上輩子可別是個妖精,說話一套一套的,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瓔珞抽出手帕搭在臉上:「哪來的桂花味,太香了……我要睡覺了,別打擾我。」

傅恆想,桂花味最濃的,可不就是你自己嗎,你自己喝了一身桂花味,還怨人家酒,真是強詞奪理。他看看瓔珞搭在臉上的手帕,又怕悶著她,只好伸手去替她拿開手帕。

這一探過身去取帕,他們二人的距離頓時拉近,等到傅恆驚覺不對的時候,他已經是隔著手帕在她唇邊印下一吻了。

這、這太趁人之危,這太不得體了。

親了一下之後結果是他蹭蹭蹭後退幾步,發覺瓔珞沒有察覺之後,心裡是既欣喜又有點失望,等等為什麼要失望?傅恆感覺他現在有些心煩意亂。

為什麼還不到明年的選秀啊——天,他比皇上還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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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鴛鴦兩字怎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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