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自壞長城墮殘腐

第五十二章 自壞長城墮殘腐

胡惟庸說「怎不仔細端詳那盛矛的匣子」,一語點醒了夢中人。朱元璋毫不猶豫,取出聖使神矛,卻將那楠木匣子拋在地上,拔出牆上掛的長刀來,一刀下去,把木匣剖成兩半。

只見那木匣的底層,原來是內外兩片薄板用膠粘接製成的,兩板之間,隱約有一條細縫。凌沖把剖成兩半的木匣撿起來,遞給朱元璋,朱元璋接過,放在桌案上用力頓了兩下,卻並沒什麼發現:「莫非夾層中的物事,已被人先取去了么?」

凌衝突然想起當初前往大都坐探,從雪妮婭手中獲得的那尊與邱福來接頭的金佛,於是提醒朱元璋:「割開來看。」朱元璋點點頭,把刀尖在木匣底層夾縫裡一豁。膠粘得本不牢靠,加之年深日久,一豁便開。三個人頭湊近桌案,只見最底層的楠木板上,果然用漆寫了幾行正楷:

德祐二年元月,仆自占城、真臘、蒲甘等國貿易而回,大船十二,滿載金珠。此往外藩,風浪不測,輾轉六載,甫歸行在,才知國勢將傾。時蒙兵已列營皋亭山下,皇太后議降,而諸大臣欲揚帆出海,走往明州,徵調我舟同行。無奈,急將寶貨深藏棲霞嶺下,且俟光復後來取之。

浙商何敘,德祐二年元月十七日述。

下面是一幅簡單的地圖,說明藏寶處的位置和進入的方法。朱元璋看了搖頭笑笑:「只當是千年古物,不想是百年前人埋藏之所。一個南商,有多少寶貨?自占城來,或販了十幾船檳榔、黃蠟等物。古來名不符實者,所在多矣。」

胡惟庸卻說道:「宋人最重商賈,尤以南商最富,往往有大船數十上百,往東南海上販運,利可十倍,大王休小覷了。大王但知占城出檳榔、黃蠟,卻不知占城亦出沉香、蘇木等寶。真臘、蒲甘,並出真珠、象牙。此人舟船,為宋南徙諸臣徵用,料真是大船也,十二船貨物,豈能盡藏,所藏者,必珍物也。今李文忠將軍自桐廬夾擊杭州,可教他取了杭州,就棲霞嶺下細細搜索,料必有所得。」

朱元璋揚了揚眉毛,笑道:「若此何敘之財力,可比今日沈萬三的一成,這宗寶貨,也不在少了。若真如卿所言,此天資我也。」轉過頭對凌沖說:「我著人將此文字圖畫都摹下了,粘好木匣,再交你還與那彭素王去。」

凌沖急忙抱拳答應。朱元璋又催促他:「你可速往湖州去,說那史計都來降。此事須延挨不得。」

凌衝心結仍然沒有解開,也只好暫時放下,告別了朱元璋和胡惟庸,出城回到城西大肉居中。聽義母韓綠萼說,義父陳杞人還沒有回來。他雖然心中惦念,卻不敢耽擱朱元璋的命令,吃過晚飯就連夜趕路,南經太湖,來到了湖州城下。

湖州城下,連營百里,到處都飄揚著「朱」字和「徐」、「常」等字的大旗。伏路小校攔住凌沖,入帳稟報,時候不大,大將軍徐達大步迎了出來。

凌沖和徐達非常稔熟,急忙緊趕幾步,到面前跪倒:「徐叔父,小侄拜見。」徐達笑著把他扶起來,一邊寒暄,一邊拉著他的手,走進帳中。

徐達徐天德自命儒將,雖在軍中,卻喜歡身著儒衫,頭戴綸巾。才進大帳,凌沖就問:「聽得伯仁叔受了傷,不知好了未曾?小侄須先去探望。」他所說的「伯仁叔」,正是表字伯仁的大將常遇春。

話音剛落,忽聽帳外一個粗豪的聲音笑道:「退思來了么?莫非大王又有詔旨?」徐達笑道:「說曹操,曹操到。你聽他中氣仍是恁足,雖是負傷,卻不礙事的。」門外正是常遇春,只聽他又喊:「大將軍,常某可得進帳么?」

「伯仁何必多禮?」徐達笑著說道,「我未在帳外加派護衛,便無要緊公事秘議,你是副將,甚時節想來尋我講話,自進來便了。」話才出口,帳門撩開,兩名士兵抬著個擔架走了進來,擔架上坐著一條大漢,黑臉膛,絡腮鬍須,正是大將常遇春。

凌沖「阿也」一聲,奔到擔架前,倒頭便拜:「見過伯仁叔。叔父怎這般模樣?聽大王講起,可是被那史計都傷的哩。」常遇春教士兵把擔架放在地上,自己捶了捶腰,笑著回答:「正是那廝鳥。我著他一箭射在膀臂上,傷是不重,心中卻不忿哩。他放箭傷了我,還則罷了,那廝真好武功,常某縱橫疆場十餘載,未逢敵手,想不到才三十合便遮攔不住他那條銅鞭,真箇愧殺!」

「這種江湖功夫,與戰陣搏殺大不相同,伯仁叔何必自責?」凌沖急忙解勸,「江湖功夫練到頂點,便如顛仙人、鐵冠真人一般哩。」「休提他們兩個,」常遇春笑道,「便令尊,常某也是佩服的。還記得七年前常某在大肉居鬧事,打碎碗碟無數,令尊實是忍不得了,一隻手便拿住了常某的拳頭,動彈不得——只是,那史計都既是江湖漢子,做甚來戰陣上相助張士誠?」

凌沖皺起了眉頭:「小侄也不省得。因與這史計都有舊,今奉了大王之命,正要往城裡去探查消息,勸說他倒戈來降哩。」徐達聞言喜道:「這個甚好。我今二十萬大軍,把湖州包圍得鐵桶也似,前日張士誠遣呂珍、朱暹等將兵六萬來援,都扎在東面舊館,不敢認真前來廝殺。若賢侄能說那史計都降了,就城中大鬧起來,湖州不日可下!」

「說他來降,常某還要與他較較氣力,」常遇春笑道,「我少年時也學過鋼鞭,放在此人眼中,便如小兒耍鬧一般,他若來呵,我也拜他為師,再學他鞭法哩。」徐達笑道:「常將軍使得好槍,又是黑臉,若再嫻熟了鞭法,真箇是今世的尉遲敬德。」

三個人說說笑笑。徐達問凌沖:「你是充我的使者往城內去,還是自潛入去?」凌沖回答:「愚侄扮不來使者,還是晚間爬城潛入去罷。」徐達點頭:「便在今晚,我揚聲攻其北門,你自南牆進去。我有探子在城裡,曉得那史計都的宿處,稍傾畫了地圖出來,你且記熟了,方不致迷路也。」

※※※

當晚兩更天後,凌沖扎束整齊,借著夜色,悄悄來到湖州南城外潛伏。時候不大,聽得遠處喊殺聲起,就知道徐達命令驍將王國寶佯攻湖州北門,吸引守軍的注意力。他輕輕摸到城牆邊上,把單刀銜在嘴裡,提氣一個縱躍,躥起三尺來高,隨即右手一揚,一條抓鉤悄無聲息地扣住了城堞。

幾個倒手,眼看接近城上,突然抓鉤扣著的城堞上探出一個頭來,「咦」了一聲。凌沖不等對方反應過來,腳尖在城牆上一點,如大鳥般飛上城頭,左手就口中取下鋼刀,在那名士兵脖子上只一抹,「嚓」的一聲,立時了帳。

凌沖扶住那士兵的屍體,輕輕放下,收了抓鉤,幾個輕縱,隱在暗影里,慢慢蹩下城樓來。湖州城內,戒備森嚴,街上沒有一個行人,倒不時有成隊士兵端槍走過,口裡還唱:「嚴把城防,嚴察姦細~~」

凌沖怎把這些兵卒放在眼裡?運開輕功,忽走忽藏,很快就按照徐達給他的地圖,來到了史計都的住處。那是一座小小的宅院,院內房舍不多,有幾名僕役正在打掃和清查火燭,看他們這麼晚了還不敢睡,可見主人沒有回來。

凌衝心道:「莫非他往北城防禦去了么?」正在搜索,突然門外馬蹄聲響,一名僕役急忙過去開門,問道:「老爺歸來了,吃酒可爽快么?」凌衝心中疑惑:「真箇是史大哥么?怎這般緊要時辰,還有心思吃酒?」

他慢慢潛到門邊,借著昏暗的燈影,隱約看到一個人牽著馬,大步走了進來,身材高大,滿臉絡腮鬍子,不是史計都是誰?史計都把馬韁交給僕役,吩咐道:「我往書房去來,休來打擾。」聲音微顫,似乎真的喝了不少酒。

凌沖輕輕跟在史計都的身後,本想以史計都的武功,應該沒幾步就會發現自己,但直到對方進了書房,仍是頭也不回。

凌衝心里疑惑,一個箭步躥到門邊,輕聲喚道:「史大哥,是我。」史計都吃了一驚,一拳打來,凌沖急忙橫臂來格,卻覺得史計都的拳頭軟綿綿的,一點力道也沒有。

史計都一拳不中,「哼」了一聲,猛然一個頭錘撞向凌沖胸口。凌沖只得向後一跳閃開,再說道:「休動手。是我,史大哥!」

史計都這才聽出他的聲音,問道:「咦,凌兄弟么?你怎的到湖州城裡來了?」走進門去,點亮了油燈。凌沖急忙躥進書房,回手把門掩好,笑道:「史大哥,你卻又怎的在這湖州城裡?」

轉過身,卻嚇了一大跳,只見史計都坐在椅子上,面色鐵青,眉間隱隱有道黑氣。凌沖驚問:「大哥,你怎的了?!」史計都勉強一笑:「兄弟,天幸大哥還能見你一面,你且幫大哥磨墨,大哥有字要寫。」

凌衝上前去搭他的脈門,卻被史計都把他的手拂開,指指桌上:「且幫我磨墨來。」凌沖無奈,只得一邊眼望著史計都,一邊就瓷罐里傾了一點水在硯台上,拿快松煙,磨了起來。

史計都展開一幅白紙,提起桿狼毫來,長嘆一聲:「冥冥中自有天意。兄弟,你可還記得咱們那日往棲霞嶺上去見張士信那廝鳥,半道去拜牛將軍墓之事么?」凌沖點點頭。史計都苦笑道:「那樵夫說某生得好似牛將軍,卻不知某的結局,也與牛將軍一般無二哩……」

凌沖知道岳飛麾下驍將牛皋的結局,牛皋是被奸相秦檜派親信田師中以設宴款待為名,下毒害死的。此時聽了史計都的話,他不由大驚失色:「大哥你遮莫……」史計都點點頭:「我適才去赴那李伯昇的酒宴,誰想他竟在酒中下毒……」凌沖怒道:「那賊,待我取了他性命為大哥報仇!」說著,又伸手來搭史計都的脈門。史計都搖搖頭:「毒性已侵心脈,無救的了。你休怪那李伯昇呵,此人膽小怕事,便他怎敢害我?都是那張士信記著昔日仇怨,放不得我哩。」

凌衝心中萬分悲痛,問道:「大哥卻為何要來湖州,相助張氏兄弟那干鳥人?」史計都用筆尖點點凌沖手持的松煙墨:「磨好了么?我要寫字——唉,此事原委,遮莫你竟猜不出來?」凌沖搖搖頭,把墨倚在硯台邊上。史計都飽蘸了墨汁,在宣紙上龍飛鳳舞地寫道:

烽煙何日洗,大道幾曾公?

我心如皎月,耀然照穹窿!

是一首五言折腰體詩。凌沖疑惑地望著他,心說你這個時候,怎還有心情寫詩做文?只見史計都在詩后提上自己的名字,端起紙來吹一吹,疊好了遞給凌沖:「勞煩兄弟你往湖廣尋素王去,將這詩交與他,算是某的絕筆罷。」凌沖顫抖著接過紙,聽了「絕筆」二字,忍不住眼淚「刷」地就下來了,焦急地問道:「大哥休如此說,待兄弟用內力幫大哥暫時止住毒性,再送大哥出城去延請名醫療治……」

史計都擺擺手,長吐一口氣,道:「便此身不死,心已死了,苟活何益?」突然抬高聲音,大叫道:「我心已死,此恨不絕!」話音才落,眼鼻中黑血長流,已經是魂歸地府,救不活了。

※※※

凌沖和史計都相識時間並不算長,但兩人可說是肝膽相照,尤其在他得知彭素王、史計都決意離開張士誠,投奔朱元璋以後,更是歡喜得無法名狀,只想著以後好朋友們可以在一起殺韃子,救黎民。卻沒料到,堂堂「計都星」史季常,竟然會落得這樣一個凄慘的下場。

凌沖沒敢在湖州城裡多呆。他揣好史計都寫的詩,幫史計都合上不閉的口目,眼賁熱淚,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心中暗自禱告:「彌勒菩薩在上,定教張氏兄弟不得好死,曝屍荒郊,才解我心頭此恨!」

他潛出史計都的府邸,依照來時的路線,悄悄蹩上城樓,綴城下來。回到西吳軍營的時候,天邊才露出第一線曙光。徐達、常遇春和衣而卧,等候凌沖的消息,聽說他回來了,急忙迎上前去:「怎樣,可順利么?」卻看凌沖眼圈通紅,咬牙切齒的,二人都不禁一愣。

凌沖恨恨地道:「二位叔父,那張士信自毀長城,已教李伯昇毒殺了史計都也。」把前事備述一遍。徐達索了史計都的遺詩來連讀三遍,長嘆一聲:「『烽煙何日洗』呵。但教張氏那干賊廝鳥仍在,烽煙何日可洗,大道何日得公?!」

常遇春也嘆道:「是條好漢子,忒煞的可惜。退思你休再悲傷,待常某破了湖州、蘇州,拿住那李伯昇、張士信時,千刀萬剮,祭奠你的朋友便了。」

三人都是不住嗟嘆。最後凌沖說道:「愚侄此間事了,這便要趕回應天去,回稟吳王。」於是告別徐、常二人,一夜沒睡,也不休息,跨馬直往應天府方向而來。

兩天後到了應天,入王府來稟報朱元璋。朱元璋聽說史計都被毒死了,也是嘆息不已:「忒煞的可惜了。」他問凌沖:「然則史計都為何去助張氏,你並未探出根由來么?」

凌沖搖搖頭:「事起倉促,下臣未能探明,有負大王所託。」「史計都孤倒不懼,」朱元璋手捻長須,「只怕是那彭素王教他去的。彭素王此人武功、智計、胸襟,都是當世翹楚,他若朝秦暮楚,相助張氏,多少有些麻煩。」

凌沖急忙說道:「史計都臨終前,教下臣將一首詩去湖廣送與彭素王。料彭素王知他的死訊,再不肯相助張氏的了。」朱元璋向他索詩來看,反覆吟詠,長嘆一聲:「可惜,可惜……好,退思你速速往湖廣去,尋著那彭素王,教他與張氏一刀兩段,前來相助於我,為史計都報仇!」

凌沖嘴裡答應,可等告別朱元璋,出了王府,才醒悟湖廣地域那麼大,自己可到哪裡去找彭素王才好?突然想起,彭素王此行南下湖廣,想必是去尋那個月後養女、月孛嫡妹的簡若顰的,現在河南洛陽的駱星臣一定知道簡若顰隱藏的所在,若能先尋著簡若顰,彭素王的消息就好打聽了。

他離開應天城,來到城外大肉居。義父陳杞人竟然北上大都快兩個月了,還沒有回來。凌沖多少心中有些擔憂,義母綠萼反倒安慰他說:「你義父雖多少有些不通世故,並非粗蠢人,他的武藝又高,你擔心甚麼?他難得出門,定是於路延挨,尋親訪友,是以回來得晚些。」

凌沖別過義母和師兄郭漢傑,快馬又往洛陽方向趕來。想想自己離開洛陽時才不過五月初的事情,沒到一個月,竟然二度進城,這真是想也想不到。大概又會碰到王小姐,真箇造化弄人,世事難料啊!

他從徐州西行,過了蕭縣,到下邑附近,突然遭遇到一隊中州軍,幾名披堅執銳的士兵喝問他:「甚麼人,自哪裡來的?」凌沖不想多招惹事非,就取出王保保先前寫給他的通關文書,遞給一名士兵:「我是河南王的朋友,特往洛陽去尋你們大王。」

那名士兵接過文書來,展開來看了,冷著臉問凌沖:「這確有大王的印信蓋在上面,但只說放你東去,卻不曾教你西來,是何道理?」凌沖道:「既能放我東去,如何不允我西來?你們領我往洛陽去見了河南王,便知我言不虛。」心裡說:「盤查如此嚴密,莫非戰局有變,擴廓帖木兒有東進的意思么?」

那名士兵疑惑地疊好文書,揣進懷裡:「我卻做不得主縱放你,且隨咱們去見主將來。」凌沖無奈,跟著他們往下邑走去。進了城,見到這些士兵的主將,卻原來是老熟人,是他去年年底混進中州軍時候的直接上司——吉總把。

吉總把見了凌沖,表情多少有些尷尬。凌沖笑道:「多時不見,總把可好?你當日唬得我好苦哩,料不到如此會做戲。」吉總把摒退眾軍,湊近凌沖,諂笑著說道:「上命差遣,在下也不得不為,官人恕罪則個。天幸我相助西吳王的事體未遭拆穿,西吳王若再有差遣呵,吉某水裡來,火里去,定不出紕漏的。」

凌沖也懶得和他廢話,只說自己要往洛陽去見河南王擴廓帖木兒。吉總把知道他和擴廓帖木兒的交情非同尋常,立刻滿口答應,親自寫了路引,派兩名士兵護送凌沖往洛陽去。

進了洛陽城中,直奔河南王府而來。凌沖才叫門上通報,時候不大,出來一名虞候,躬身接他進去。來到書房,只見王保保正在伏案讀書,看他進來,滿面堆笑:「凌兄匆匆而回,何以教我?」

凌沖抱拳問候,說道:「攪擾了。草民來大王處,欲求一人相助也。」王保保笑道:「半月不見,怎便生分了?喚甚麼大王。凌兄要尋何人?除各萬戶我都有差遣,妹子不能與你,此外但講無妨。」

凌沖正色道:「王兄休得耍笑,小弟對令妹絕無妄想。此來,是欲得見那駱星臣一面,向他打探一些事情。」王保保點頭道:「想必是要詢問彭素王的下落……」凌沖驚問:「你怎的知曉?」

「聞弦歌而知雅意,」王保保「哈哈」大笑,吩咐帶凌衝進來的虞候,「且喚駱虞候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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