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當空彩練舞桃源
所謂虞候,周代是管理林澤的官員,到南北朝時,這個名詞重新出現,作為禁衛軍的大將,有都虞候、虞候大都督等職稱。wenxuemi。com但宋代以後,虞候專指武官的侍從,無品無級。駱星臣投入擴廓帖木兒麾下,就做了這樣一名虞候。
那名虞候出去,時候不大,領了駱星臣進來。凌沖看時,駱星臣已不復當日儒生打扮,頭戴交腳襆頭,身穿圓領窄袖袍服,足登快靴,見到王保保,先單膝跪倒,唱個大喏:「小人參見王爺。」
凌沖皺起了眉頭。以駱星臣現在的身份和所處的環境,他這樣行禮原本並沒有錯,但凌沖仍覺得此人奴顏婢膝,非常可厭。王保保輕輕一擺手,叫駱星臣起來,指著凌沖問他:「你可識得凌官人么?」
其實半個月前,駱星臣被向龍雨所擒,歸服王保保的時候,就已經認出凌沖了,只不過在當時那種情境下,無法招呼而已。此番再見,又聽王保保問起,急忙回答說:「凌官人曾救過小人性命,如何不識得。」說著,向凌沖磕頭便拜。
凌沖冷冷地還禮,問道:「我向你打聽一處所在……」說著話,眼角瞟向王保保。王保保知道凌衝要問的話不想讓自己聽見,於是淡淡一笑,向駱星臣說:「你且隨凌官人去,有問你時,不得隱瞞,要老實回答。」駱星臣急忙鞠躬:「王爺吩咐,小人凜遵。」
凌沖走出書房,駱星臣跟了上來。凌沖看四下無人,壓低聲音問道:「我來問你,你舊主簡若顰住湖廣甚麼所在?」他故意把那個「舊」字加重語氣,諷刺駱星臣毫無節操,先後又認了彭素王和王保保兩個「新」主人。
駱星臣聞言一愣,他並沒有在意凌沖的語氣,只是反問:「官人尋她何事?」「我欲尋彭素王,」凌沖直言回答,「他或去尋那簡若顰了也。」
駱星臣想一想:「彭大俠真箇往湖廣尋簡若顰去了么?只怕他雖知曉所在,也未必尋得著哩。」凌沖問道:「卻是為何?」駱星臣回答:「我已告知彭大俠,那簡若顰居住常德路桃源山中。只是所在隱秘,更兼她並不敢與彭大俠照面,只怕彭大俠便到了彼處,也不得見她。凌官人去了,也未必尋得見彭大俠。」
凌沖皺眉,自言自語地說道:「那便怎麼處?」駱星臣道:「小人識得丹楓九霞閣聯絡的暗號,若小人陪伴凌官人往湖廣去呵,定能訪得彭大俠的下落。」
凌沖有些猶豫,他越來越厭惡駱星臣,並不想和他同行,但似乎除了這個辦法外,也沒有其它很快找到彭素王的可能。難道自己往丹楓九霞閣中去,等彭素王回庄么?史計都為何重又相助張士誠,這個啞謎一日不解,他心中一日不得安寧,實在不想耽擱延挨。
駱星臣呆在河南王府,雖然未必再能見著王小姐,卻終歸心上人就在王府中,凌沖揣測他的心理,應該不願意離開河南才是。可是他卻主動要求離開王府,領自己往湖廣去,其中莫非有甚麼陰謀?凌沖反覆思量,打不定主意。
駱星臣看他猶豫,急忙說道:「小人昔日蒙官人援手搭救,無日或忘,正好趁此報答了官人的恩德。王爺處,小人自去懇請,料必是准假的。」凌沖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點了點頭。
※※※
當天下午,兩人就告別了王保保,騎著馬,匆匆離開洛陽城,南下往湖廣去。凌沖不想搭理駱星臣,駱星臣卻似乎和凌沖頗為投契的樣子,自己湊上來說:「洛陽城中,住得好生氣悶煞,多謝官人,小人可得暫離也。」
「你仰慕的人便在王府,」凌沖問他,「卻為何想要離開?」駱星臣輕嘆一聲:「王府中看管甚是嚴密,再不得見郡主一面。原本想來,只須曉得她平安喜樂,自心也便安寧了。但王府上下,都道我二三其德,把來當降將看待,諸多冷嘲熱諷,好不憋悶。」
凌衝心說:這是你自找的,你還想大家怎麼看你?但這話他並沒有說出口,只是瞟了對方一眼,微微冷笑。
離開河南府路,經過汝寧府、黃州路,從北往南穿越整個河南江北行省,九天後,兩人進入了湖廣行省。元代的湖廣行省轄區很廣,包括了今天湖北、貴州、廣西、海南四省的絕大部分。兩人從黃州沙蕪口進入長江,逆流而上,往洞庭湖去。那桃源山,就在洞庭湖西約四百裡外。
自巴陵進入洞庭,只見碧波萬傾,景色絕美。當晚泛舟湖上,駱星臣站在船頭,仰看繁星滿天,長聲吟道: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無一點風色。玉鑒瓊田三萬頃,著我扁舟一葉。素月分輝,明河共影,表裡俱澄澈。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凌沖坐在船艙里,聽出他吟詠的是南宋詞人張於湖的一首《念奴嬌》。洞庭湖原是陳友諒的轄區,至正二十三年八月,陳友諒在鄱陽湖敗死,此後不久,大半湖廣行省就都落到了朱元璋手中。凌沖本人,從來就沒有來過洞庭湖,張於湖的詞他雖然也曾讀過,但未曾身臨其境,卻領悟不到其中的妙處。只聽駱星臣頓了一頓,再吟下闕:
應念嶺海經年,孤光自照,肝膽俱冰雪。短髮蕭騷襟袖冷,穩泛滄浪空闊。盡吸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此詞,上闋描摹景物,下闕抒發胸懷,空茫廓大,氣象萬千。凌沖聽駱星臣吟罷,不由讚歎一聲,也從船艙里走了出來。
千頃碧波,在月光下泛著粼粼微光;深藍色的夜幕上,星月並耀,澄澈如鏡。在如此樸素和自然絢麗的宇宙籠罩下,人世間的喧嚷紛爭,在剎那間,似乎距離他們非常遙遠。凌沖不禁想起日帝作的那首五律來:「百辰居峻極,旋拱不稍停。休向喧囂問,還從靜謐聽。淵兮宗萬類,沛若塞滄溟。大道誰傳說,塵心一鶴翎。」
「盡吸西江,細斟北斗,萬象為賓客」,張於湖的這句詞,似乎倒象是日帝詩的註釋。《道德經》上說:「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凌沖感悟良多,對「沛若神功」的理解,似乎也又進了一層。
「官人,」駱星臣的話打斷了凌沖的思緒,「渡過洞庭,先往龍陽州。彭大俠如往桃源山去,也必經過彼處,料城中定有暗號留下的。」凌沖微微點頭,卻不答言。經過數日的同行,他對駱星臣的惡感略有減輕,但仍舊不想多和他廢話。
當晚,凌沖在船頭端坐,修鍊沛若神功,吸取星月之精華,內外交感,氣息搬運順暢無比,猛然突破了第五重境界。他只覺得膻中氣海內力充沛,自然而然地循著督脈,直衝咽喉廉泉**,吐氣發音,一聲長嘯。
星月朦朧,風起潮湧,嘯聲中,夜鳥驚飛,四外回聲不斷。船夫和駱星臣都驚得從船艙里嘆出頭來:「官人,怎的了?!」
凌沖嘯畢,長吐一口氣,精神歸元,跳將起來,「哈哈」笑道:「我無甚事,你等自睡便了。」只覺得身輕體健,耳聰目明,四肢百骸說不出的通泰舒暢。
※※※
第二天巳時進了龍陽州城。先找一間客棧住下,凌、駱二人往街上去探查,果然被駱星臣在一處牆角發現了暗號——那是好象鬼畫符樣的粉筆痕迹。駱星臣對凌沖說道:「本月廿三,彭大俠果然到龍陽州來過,並出城往西去了。」「本月廿三,那不是六日前么?」凌沖喜道:「往西便是桃源山,他果然往彼處尋簡若顰去了也。」
二人吃過午飯,匆匆跨馬出城。果然在城牆上又發現了暗號,指點前往尋找的方向。沿著沅江西去,約四百里,就是桃源州,桃源城南並列兩座高峰,北邊的是綠蘿山,南邊的就是桃源山了。
當晚在野外露宿,第二天天才亮,兩人上馬起程,走不多遠,突然駱星臣「咦」了一聲,跳下馬來,往一株大樹下去查看。凌沖跟過去看,只見那大樹的根部,有巴掌大的一塊樹皮已經被剝掉了,黃白色的樹肉上刻了一些奇特的符號。
「他怎的自此便往南去?」駱星臣撓了撓頭,望向凌沖。凌沖皺眉想了一想:「且蹩下去看者。」於是兩人還沒走到桃源城,就先進入樹林,折而南下。又走了大約兩里多地,凌沖看到不遠處一株大樹根部也有些發白,於是揮鞭一指:「又有暗記么?」
駱星臣跳下馬,湊過去看,突然臉色大變,叫道:「不可能!定是有人偽造!」凌沖側耳一聽,四周草叢中似乎有一些「唽唽嗦嗦」的聲音,他不禁冷哼一聲:「要走只怕遲了,咱們似是中了圈套哩!」
話音剛落,突然草叢中「刷刷」幾聲,數支弩矢破風而來。凌沖左手一按鞍橋,凌空躍起,同時鋼刀已然出鞘,握在右手。兩個動作乾脆利落,一氣呵成,眨眼間,他已經一個空翻,橫跳出一丈多遠。只聽兩聲慘叫,他和駱星臣的坐騎都脖項中矢,栽倒在地。
「看似並不想取我們的性命哩。」凌衝心里這樣想著,右手刀向後一拉,左膝提前,擺一個起手姿勢,大聲問道:「甚麼人?出來打話!」
四周突然響起一陣笙樂,婉轉悠揚。草叢中紛紛有人站起,凌沖游目四顧,只見那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妙齡女子,發系纓絡,身穿大紅羅衫,衣襟帶風,寬袖飄揚,好似天女下凡一般。每個女子都手捧一具竹笙,正在吹奏。
駱星臣面如土色,幾步跑到凌沖身邊,輕聲說道:「是簡若顰。」然後提高聲音:「小人不知娘娘駕到,死罪!請娘娘現身說話。」
只聽一個聲音冷冷地傳來:「大膽駱星臣,你背叛了我,還敢再到湖廣來!」凌沖循聲望去,只見正西方約摸五六丈遠處有一株大樹,樹冠上站著六個人,前面兩名侍女打扮,抱著拂塵、漱盂,後面四個膚色黧黑的大漢,抬著一乘肩輿。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和怎樣爬上樹去的。
說話的,正是肩輿里的人。肩輿垂著紗帳,飾以飄帶、纓絡,看不清楚裡面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聽聲音,象是個女子,年紀也不很大。
凌沖將鋼刀背手,向那肩輿一抱拳,口稱:「在下懷遠凌沖,請問這位便是簡女士么?請下來說話。」肩輿中人冷哼一聲,只見六個人、一乘肩輿離開了樹冠,如一片落葉般,斜向緩緩飄落。凌沖初時嚇了一跳:「遮莫這些人會飛的么?」定睛細看,才隱約發現,原來樹冠上有幾條細細的綱絲連接到地上,這些人是踩著鋼絲慢慢走下來的。這份輕功,雖然也算相當了得,但已經不足以使凌沖驚嘆了。
肩輿落地,只聽輿中人冷冷地說聲:「拿下了這個叛徒。」立刻,四周吹笙的紅衣女子,都緊緊盯著駱星臣,一步步向他走來。駱星臣嚇得往凌沖身後一縮。凌沖一橫鋼刀:「且慢,請容在下求一個情……」
輿中人理也不理。她不說話,那些紅衣女子都不停步,繼續向前。眼看雙方間距離不到兩丈了,凌衝心說:「他們要擒駱星臣這個叛徒,我便為他求情,也無甚麼理由。不如先制住這些女子,再與那姓簡的分說。」手隨心轉,一刀向正面的女子劈去。
他本想刀劈那女子左肩,迫她向右側閃避,自己左手探近,趁勢便可點了她頸邊天鼎**。卻不料那女子不閃不避,依舊吹笙前行,在她左右的兩名女子反跳將上來,各自駢指如劍,點向凌沖兩肋。
這一下攻己之必救,凌沖只得抽身撤步,一個旋子退回原地。耳邊聽得駱星臣驚慌的聲音:「這是昔年日帝創的九霞劍陣,若等她們陣勢合攏,便大羅金仙也不得脫身哩!」
凌沖眼睛一瞥,已經數清吹笙的紅衣女子果然共有九人,合成一個圓圈,把自己和駱星臣圍在中間。只聽輿中人問道:「這位凌官人,可是河南王擴廓帖木兒的部下么?」
凌沖隨口應一聲:「不是。」一招「青龍擺尾」,似進反退,刀斬身後一個紅衣女子的面門。那紅衣女子步伐微微一滯,同時左右兩人如前般跳躍直進,攻擊凌沖的腰部。凌沖及時變招,躲了過去。
交了這兩招,凌沖從對方的身形、步法上已經看出,這些紅衣女子的武功其實相當有限,一對一交手的話,任何一人都無法抵擋自己三招。但她們練熟了一套分進合擊之術,一人遭到攻擊,立刻左右二人來援,攻敵之必救,時機、位置都拿捏得毫釐不差,威力增強了何止一倍。加上自己不欲傷人,出刀未免獃滯,這樣斗下去,毫無勝機。
「這便是所謂的『九霞劍陣』么?日帝果然學究天人!」凌衝心里讚歎,手中刀「當」的一聲還鞘,打算以一雙肉掌,與紅衣女子們較量一番。
此時,包圍圈子越縮越小,雙方距離已經不到一丈。凌沖猛然一個側步,一招六花拳中的「雲合霧集」,打向左側一名紅衣女子。那女子見他來得迅疾,被迫向後一退,同時左右兩名同伴立刻補位,夾擊凌沖。凌沖這一招本是虛招,腳尖一點,反而彈向右側,一招「風清弊絕」,分打兩名紅衣女子的胸口。
他拳未沾敵,內力先吐。當初彭素王以劈空掌丈余遠震退牟玄聖,凌沖當然沒那種本領,掌力所及,不過一尺多遠。但饒是如此,那兩個女人仍然不敢招架,向後閃避。她們左右的兩名同伴及時衝上,將笙做筆,點向凌沖膻中要**。凌沖依然無法破解,被迫撤招躲避。
就這樣,連交了七八個回合,陣法未破,凌衝倒迭遇險招。那些紅衣女子都已經停止了吹笙,專心與凌沖對敵。只聽輿中人說道:「這位官人好本領。何必要為那個叛徒說情哩?」
「在下與他同來,怎好拋下他獨去?」凌沖回答,「請女士現身相見,在下有話要說。」輿中人冷哼一聲:「待破了劍陣,再說不遲。」說著,一聲口哨,那些紅衣女子紛紛收起竹笙,從腰間解下軟劍來。
凌沖看那些軟劍,都不過兩尺多長,一指多寬,綿軟如絲,堅韌似藤,平時如衣帶般圍在腰上,此時抖將出來,彷彿毒蛇的舌信,點起無數銀光,籠罩住凌沖身上多處要**。
凌沖被迫再次拔出刀來,挽起刀花,摟頭蓋臉,護住身體,心中細思破陣之策。突然間,他腦中靈光一閃:「曾聽得十餘年前,義父、師父他們也見過日帝的劍陣,莫非便是此陣?當日宮莊主也嘗試破來,卻未能得手……」
以宮夢弼這種「劍痴」,有自己破不了的劍陣,豈肯善罷甘休?據說他此後閉關苦思了四個多月,終於有自信可以在三十合內攻破此陣。他似乎也曾對凌沖講過一些破陣的精義——凌沖一邊護住全身,只求不敗,一邊努力回想。
他不主動發起進攻,那些紅衣女子也不敢冒進,一邊順時針緩緩走動,旋轉整個陣勢,一邊尋找空隙。凌沖輕聲問身後的駱星臣道:「你可識得此陣的破法?」駱星臣苦笑道:「此陣便有破法,連簡若顰也不知哩。我只知此陣的奧妙,自身也未曾使用過,更未被它困著過。」凌沖冷哼一聲:「護著我背脊。我是在救你哩,你休膽怯。」駱星臣答應一聲,擺開架式,背對凌沖,站在他身後。
凌沖和駱星臣對了幾句話,突然間福至心靈,左手向後一探,彷彿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不偏不倚,一把拿住了駱星臣腰間京門**。駱星臣不及防備,「呀」了一聲,全身酸麻。凌沖將手腕一抖,把駱星臣向後推去:「好,便交於你們處置,且接住了!」
兩名女子急忙伸手去抓駱星臣,凌沖趁機向其中一人身側攻去。她左側的同伴急忙來援,右側的同伴卻正在抓拿駱星臣,不及照顧,合擊之勢便破了,早被凌沖一掌打在肩頭,向後栽倒。
凌沖隨手棄刀,右手食中兩指駢伸,又點中了前來救援的紅衣女子京門**。那女子哼也沒哼,就此軟倒。九霞劍陣既然已經被打開了一個缺口,剩下的就好對付了,凌沖腳踢指點,頃刻間又打倒了三名女子,同時反足踢開駱星臣的**道。駱星臣一得活動,立刻扭住那名抓住他的紅衣女子,卸脫了她的腕骨。
那些還能活動的紅衣女子從來未遭失敗,見此情景,驚呼一聲,紛紛逃避。凌沖正待要追,突然一條彩綾如箭般射向他的面門。他就地一滾,撿起刀來,一刀把彩綾揮斷。
只聽輿中人哼了一聲:「官人好本領,好計謀!」半截彩綾縮回輿中。站在輿旁的那兩名侍女上前左右分開紗帳,凌沖定睛望去,只見輿中端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
這個女人雖已年屆三旬,卻並沒有上頭,仍做處女打扮,滿頭珠翠,穿著漢式宮裝,寬袍大袖,肩系飄帶。雖然青春不再,但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只是一直板著臉,眼神陰戾,倒有三分象龔羅睺或者牟玄聖。這想必就是月後的養女簡若顰了。
簡若顰緩緩站起身來,走下肩輿,冷冷地對凌沖說道:「你取巧破了劍陣,休以為便可救下那個叛徒,且先過了我這關,再囂張罷。」說著話,身形突然一晃,直向凌沖撲來,一掌向他胸口印下。
凌沖見他空手,自己也就棄了刀,並指相迎。雙掌相交,「呯」的一聲,兩人各自退了三步。「嘿嘿,好本領,卻不知你如此年歲,內力終有多強。」簡若顰說著話,又是一掌打來。凌沖用招內家拳中的「如封似閉」,將來招格開。
兩人頃刻間連交四五招。凌沖感覺簡若顰的功力不及龔羅睺、史計都等星君,但招術精妙,似乎還在那兩人之上,自忖以自己的本領,三四十招應能接下,其後便不好說了。正在考慮破敵之策,忽聽駱星臣說道:「娘娘恕罪。小人已答應領這位官人去尋一個人,尋到時,自來娘娘駕前領罪!」
簡若顰冷哼一聲:「你這溜滑小人,今日還想走么?!」口裡說話,手中一刻不停,連下殺手。凌沖用內家拳法護體,尋找取勝的機會。簡若顰已知對方不是自己對手,但若不加緊進攻,卻也很難簡單將他收拾了,於是突然間身法一變,飄逸靈動,換掌為指,招招疾點凌沖帶脈上諸處大**。
凌沖才交了七八招,就知道她用的乃是日帝自創的「峻極指」。他對這套指法所知不多,也就看過彭素王用過一次,破了龔羅睺的腐心蝕骨掌,加上簡若顰身法疾若風雷,飄若雲霞,看得他眼花繚亂,一個不慎,險險被點中了腰間命門**。這是一個死**,內力透過,必死無疑,凌沖堪堪躲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簡若顰一擊不中,腰肢一扭,大袖罩向凌沖面門。凌沖閃身避過,卻突然發現敵人的另一隻手已經接近自己肋下。他急忙一招「天高聽卑」,躍身躲避,同時一腳踢向簡若顰的下頜。簡若顰一側臉,手呈龍爪,來抓凌沖的腳踝。
凌沖豈能輕易被她抓住,反手格向對方來招。兩人手腕相碰,各自肌肉一縮,趁勢十枚手指扭在了一處。凌沖展開分筋錯骨手,仗著力大,想要卸脫簡若顰的腕骨。簡若顰膚如凝脂,輕輕一帶,手腕已從凌沖指下滑開。凌沖一扭不中,左手上來幫忙,點向簡若顰的肘下。
簡若顰也將左手來援,兩人各自張開手掌,再度相交。凌沖知道自己勝算渺茫,這一掌用足了十成力道,只聽「呯」的一聲,他身子一晃,簡若顰卻連退了兩步,皺眉驚問道:「沛若神功!你卻是哪裡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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