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露伴請閉眼:行兇者的獨白
「那個啊,應該說一半是我動的手腳,一半是景一郎他運氣不好吧。」
那個叫境蓮的男人,擁有著如同動漫作品中人物一樣夢幻般姓名的男人,因為開口說話,嘴角的裂口滲出一點點紅色的血開始朝著下巴流淌。不知道痛不痛,不過毫不在意,即便被憤怒的平賀淳一毆打得爬不起來,也沒有表現出一點點抵抗跟難過。
「你這混蛋在幹嘛啊?!說什麼瘋話啊蓮!景一郎跟你認識那麼久,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揪著蓮的衣領,發了瘋一般的平賀肆意發泄著怒氣。明明是共同的好友,卻想不到意外是其中一個暗中製造出來的,堅守的友情遭受背叛的滋味不好受,雖然我沒有體會過,也完全可以理解平賀此刻的憤怒。
「難道景一郎對你哪裡不好嗎?他哪裡惹到你了!你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混蛋!」平賀一邊怒吼著一邊將人朝著窗戶附近推。因為已經被改造成無法逃離的房間,窗戶上全部都是鐵柵欄,從外面並不能看得太清楚,此刻正承受著男人身體的激烈撞擊,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房間本就老舊,撞擊劇烈又撼飛了乾燥的塵土,隔著一豎條一豎條的柵欄,空氣中的塵埃瘋狂舞動。
「只是為了完成你的願望啊……如果沒有淳一的話,我又怎麼會去加害景一郎。」
大概是被打得痛了,境蓮將胳膊架在胸口處,右手捂著心臟附近看起來像是在自我保護。然而他給出的回答讓我與椎名,還有暴怒的當事人平賀都愣住了,這奇妙轉折就真的好像垃圾的深夜劇本一樣捉摸不透。
「為、為了我?你在說什麼……我有教唆你去殺人?還有你是怎麼做到的?你讓景一郎開著我的車走的?」
不敢相信自己什麼都沒做就參與了一場謀殺的平賀鬆開顫抖的手,面對好友的離世已經足夠痛苦,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的不信任更是難過得無以復加。如今,主動承認著一切的「兇手」轉身將自己拉進了深淵,平賀滿臉的難以置信與糾結苦楚混在一起像是要嘔吐一般難看。
「呵……忘了你換車的時候是誰陪你一起去的嗎?」
無力靠坐在窗口鐵欄杆旁的男人擦了擦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的笑容實在有些討人厭。不過我想聽他繼續說下去,畢竟平淡生活實際上極少能遇到這種狗血事件。
「是你……」平賀瞪著眼睛回答,底氣都稍顯不足。
「是我陪椎名一起買的車,不到半個月後又陪你去買,不過那台車子還真不錯呢啊……性能油耗都很不過,價格又合理,你跟景一郎不都說很棒嘛?」
「難道你那時候就在計劃這件事嗎?!殺……殺人什麼的,你早就已經決定好了嗎?」大聲質問著境,平賀看起來渾身都在顫抖。
「嘁……真是個愚蠢的男人吶啊,你。」被打得衣服衰樣,眼神卻依舊高傲,境用瞧不起人的聲音緩緩解釋。
「別以為你喜歡椎名這件事我不知道。總跑來找我喝酒,每次都喝多,喝多了就開始像個落魄詩人一樣對著酒杯抒情,說自己有多喜歡晴奈。還要說什麼要把心意藏一輩子,你除了沒有對景一郎以及當事人講,全世界都要知道了!」
「你……!我不相信!」
對自己惡劣的酒癖不願承認,平賀氣憤得大聲反駁著。
「可我就是知道了,我就是知道了你對景一郎的妻子心生愛慕。貪戀朋友的妻子,如果你覺得自己還有立場的話就坦言直白地跟對方攤牌嘛,跟景一郎說清楚,說你更愛那個女人,說你想要讓身為丈夫的景一郎退出啊,幹嘛找我哭哭唧唧還要喝個爛醉!」
「就算!就算這是真的……那也是因為我拿你當真心朋友啊!即便我做錯了,我是個人渣,我貪戀好朋友的妻子,可我沒有打擾景一郎跟晴奈的生活吧?!只是……只是找你喝酒傾訴,你不願意聽嫌煩了大可直接告訴我,沖著我來,為什麼你要殺人!」
終於等到關鍵的部分,我死攥著椎名的手示意她不要有任何行動。即便我能理解她對於丈夫去世的真相有多麼渴求,可我不允許她打擾我梳理整個事件的任何一環。一個衝動,椎名就會毀了兩個人,毀了這場有趣的對角戲。這是我不願看到的悲劇。
「……難道這一切,沒有如你所願嗎?」境蹙眉,眼神卻帶著受傷的意味。
用所謂殺人元兇的眼神去討好死者的好友,即便好友貪戀著死者的妻子……倫理亦或是情理,邏輯,再退一步「合理性」,在這個男人的攪拌下都變得一塌糊塗,殘忍可笑。
「我根本就沒期待過景一郎去死,你這顆惡魔一樣的心到底在想什麼……你在替我完成夙願嗎?景一郎死掉了,所以晴奈就會如願所償的跟我在一起,這一切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你、你到底渴求的是什麼啊?」
手好痛,不用想就知道椎名現在看向兩人的眼神有多尖銳多憤恨。她一定很想跑過去親自詢問,景一郎到底做錯了什麼必須要被殺死。如果這一切的起因是平賀對椎名那原本遙不可及又不該存在的愛的話,境呢?他又是怎樣的立場與身份?
「我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需要……如果椎名想要殺人的話,我逃不掉。如果入獄,也可以接受。就算是拔舌頭,也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嗯……好睏。」
帶著一臉的傷,境站不住便直接就地躺下。那裡很冷,離電熱片有點遠,即便身穿的臟外套比較厚,有陽光照射,估計到晚上也不會好過到哪裡去,不過他沒打算挪動。我以為平賀會因為不明所以的回答繼續追究下去,或者揍境,或者繼續爭執辯駁,然而他也低下頭蹲在地上將自己團成一團,唯有不斷起伏的後背證明他依舊情緒不穩。
「你到底怎麼做的,境先生,還請你告訴我。」一直被我拉住沉默不語的椎名顫抖著聲音開口,毫不誇張的說,我能聽到椎名咬牙的聲音。
本以為自己阻止她哭著奔跑過去胡亂捶著對方大聲質問「為什麼」或者大喊「還給我」、或是直接伸出舌頭將人脖子捆住一臉怒火地大喊「我要殺了你」之類的本能反應有些不近人情,然而椎名比我想象中冷靜,也更超出我心中對她的印象。
「那個啊……那天晚上……咳咳……」
斷斷續續的講述伴隨著他的咳嗽,不知是不是用力過猛,像蝦子一樣抽搐的身體在地上用力咳了幾聲之後鼻血流了下來。應該是剛才被平賀打破了毛細血管。
「……那天晚上、晚上……嗯,我事先把淳一的車鑰匙從他口袋中的鑰匙串上解了下來,等到淳一睡著了之後,景一郎說要走……臨走之前我給了他車鑰匙,告訴他這輛車子是從椎名那裡借來的。然後他就開走了……」
「你從一開始就計劃著要殺景一郎嗎?」
「怎麼可能……那天晚上會起霧我是知道的,他會不會開車,臨走時清不清醒,能不能認出那是淳一的車都不一定。如果說初衷只是我的心魔,最後釀成悲劇也夠讓我意外的了。讓你失去景一郎真的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錯啊……都是我的錯……」
躺在那裡,苟延殘喘的男人下頜處跟臉側都是鼻血,歪歪扭扭站起來,口中便也染上了,牙齒成了紅色的。他一邊用沾滿了血的口唇向椎名輕飄飄地道歉,一邊扶著牆壁朝前走。他越過蹲在地上像團縮起的穿山甲一樣的平賀,從我與椎名身邊走過,走出臟報紙鋪墊出的區域,一直朝著廚房走去,轉身便又回來,手中還握著一把落滿了灰塵的水果刀。刀子並沒有生鏽,只是被塵土覆蓋,境將它在身上擦了擦,反射的光讓上面倒映出男人那糟糕的臉來。
境低下頭,遠比我與椎名高許多的枯瘦身軀佝僂著,在椎名的面前呈90度彎下腰,鼻血便滴落到了臟報紙上。
「景一郎是無辜……的,咳、呵……一切都該我來承擔,這跟淳一實在是沒什麼關聯。如果讓我自殺的話,說……說真的我沒什麼自信,畢竟我不是什麼舊時代武士,實在下不去手……」
沒人回應他,椎名甚至連仇視的目光都不願意給予,她只是抿著唇,一言不發。
「我還是覺得,如果犯了錯,就必須受到懲罰。我犯了錯,那我就已經做好了覺悟。」
男人直起腰,在我的眼前,也在椎名的眼前。他反手握著水果刀,眼神雖然猶豫著眉也緊皺著,卻還是在沾滿了鼻血的髒兮兮的口中捉出了舌頭。並沒有椎名那麼長,只不過是普通的舌頭,上面是被沖淡了的血色印記。
男人再沒說一句話,用骯髒的指尖捏住舌頭前端,拉伸到不能再拉伸的地步,隨後右手反握的刀子架到臉前飛速一抽……
「嗚哇————————!!!」
充滿了鐵腥味道的鮮紅液體噴薄而出,只能發出單薄字眼的喉嚨中衝出了振聾發聵的嘶吼,刀子隨著舌尖掉落到地上的同時,我看到椎名的嘴角勾起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椎名的手就這樣一直被我攥著,她抬起了頭,仰望著並不如何高聳的天花板,眼裡能看到的卻也只是懸浮於空氣中的塵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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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還有一章,今天一口氣都發出來好了。
哇搞得我好想去寫推理!(個鹹魚渣渣我真是想瞎了心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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