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露伴請閉眼:罪與罰與愛

岸邊露伴請閉眼:罪與罰與愛

……等在手術室外面的三人看起來都很糟糕。髒兮兮一臉頹態的平賀淳一,被血濺到衣服上的我與椎名。當從我手中遞過裝有半截冰鎮舌頭的塑料袋時,猶記得護士發出的那聲驚呼。

手術還在繼續,然而鬧劇結束,我的腦內還是有許多問題止不住盤旋,找不到出口。

椎名憑什麼認為我能知曉有沒有人撒謊?

如果她從一開始就以自身的能力來威脅的話為什麼一開始沒有實施?

看境的態度就知道他並不想費心思隱藏,又為何拖到如今才跟椎名坦白……

搞不清楚的事太多,眼下的結果似是而非。我與椎名都在追蹤景一郎死亡的真相,然而真相正如境所描述的一般,景一郎開著車子,在下霧的晚上,不小心撞到了護欄上,又十分不湊巧被大貨車甩尾推下公路。天災人禍都參與其中,我想比我更混亂的應該是椎名。或責備或制裁二人是她的權利,只不過境選擇將平賀推到事件之外。

「想不到他還真是個奇怪的傢伙吶啊——」

感嘆著手術室中接續舌頭的傻瓜,我輕聲嘀咕著。

「是個糟糕的傢伙才對吧……」

終於不再縮得跟穿山甲一樣,平賀坐在間隔一個座位的塑料椅上,以手壓著雙眼,手肘撐在膝蓋上一副勉強的樣子接著話。

「可他不是很愛你嗎?至少他為你付出了很多,也替你扛下罪行了,難道你不該感激他嗎?」

我笑著質問平賀,大概在他眼裡我的表情有些陰陽怪氣,不過他沒有看我。

「我寧可在監獄里蹲上幾年,不想見他,不想面對他……現在就只有他一個人自行裁決了,我……我不知道自己以後要怎麼辦。沒辦法面對他了,也不會再出現在晴奈面前了……等他手術結束看他一眼,我就打算回去,把房子賣掉,然後去南方或者是國外……」

「是愛太沉重了嗎……」也許椎名與我心裡的想法一樣,我們已經無需境再給出一句明確的答案。

「……不、不是愛,這是蓮那傢伙對我的恨,他一定是恨著我才會這麼做,讓我一輩子都背負著景一郎死去的連帶責任……他想讓我一輩子痛苦……」

幾乎就要哭出來了的平賀止不住抖動,兩手不停擦拭濕潤的眼睛也不肯抬起頭。

「誰知道那傢伙對你是愛是恨呢……不過哪邊都一樣吧!給你留下心理陰影,讓你再也無法靠近喜歡的女人,一生都無法忘記……哈哈!仔細想的話果真是你比較像笨蛋呢啊!」

想到好笑的部分拍了下大腿,朝後仰靠過去,抬頭便是走廊頂部冷漠又無情的照明燈。

「誰像笨蛋……我才不是!」

紅著眼睛紅著臉,男人滿是憤然地小聲嘟囔了一句。現在在我眼中的他有多可悲,他一定不知道,未來有一天他會不會了解事實真相也並不清楚。因為不是漫畫或小說,境給平賀的人生埋下的罪惡伏筆可能永遠不會被挖掘出來。只是看他蠢蠢的樣子很討厭也很好笑,作惡的心情緩緩膨脹著。

「哦?那你覺得誰是笨蛋?是裡面那傢伙?」我指了指正顯示「手術中」三個字的門。

「他是個瘋子!他、他……背叛了我跟景一郎,又蠢到自己割了舌頭,普通人誰會做那種事啊!」

眼淚差點甩到我身上,懦弱而可悲的男人的眼淚比起手術室里那個混蛋男人割舌時濺出的鮮血更讓人感到抵觸。

「呵!真希望未來你的人生可以早一些面對更加不堪的真相……可以天真生活下去的人,還真是讓人羨慕。」

等得煩了累了,我想要離開。不過就在我開口之前,手術室門上的燈熄滅了,從門裡推出來的男人沉睡著,為打開口腔臨時做的小型支架外罩著呼吸罩,被清理乾淨的臉上沒有表情,卻因為張開的口腔變得略顯猙獰。即便方才一口一個「瘋子」咒罵著境,平賀還是滿臉緊張的第一個上前,詢問醫生手術如何。在得到「手術雖然成功了但需要看日後恢復,是否能正常說話還不清楚」時,臉上還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走吧,既然他已經沒事了。」我叫了椎名一聲,滿臉疲憊的女人這才點點頭同意。

「接下來不管是聯繫他的家人還是你親自照顧,我們都不會再管了。」

「哎?要……要我怎麼辦啊!我……」滿臉為難的男人遲疑著沒有跟上護士的腳步,而是向我與椎名表示自己的困擾。

「那是你們的事,與我跟椎名都沒有關係,你也該為自己的罪孽來償還點什麼了吧平賀先生……希望境先生早日康復,替我傳達給他哦。」

一切都解決了,真是輕鬆。身後的男人還在看向我跟椎名,也許是因為我正摟著他心愛女人的肩膀吧。

「好啦,我們也該回去了。」滿懷深情的眼神不知道是否傳達到,但平賀一定看得清。沒等椎名反應,我主動舔掉了她臉頰上被濺到的血漬,隨後低頭輕輕吻了吻她的唇,再沒有看向身後的男人便牽著女人離開。

外面是晴朗的冬日,兩個沾著血漬的人走出醫院實在有些惹眼。這時候不知道買衣服會不會被店家報警,即便解釋我們什麼都沒做,也夠讓人起疑的了。

「累了嗎?」

雙手擱置在方向盤上,椎名一臉疲憊地趴在胳膊上。

「沒,只是很後悔……」

「後悔,指的是什麼?」

「沒什麼了,走吧。」

抬起頭髮動車子,在回去椎名家別苑的路上我仍舊在思考那些疑問。

「吶,不覺得、我的存在有點多餘嗎?剛才。」望著窗外的景色,仍舊是雪,仍舊是不夠鮮亮的植被顏色與枯燥的冬天。

「沒能讓我親手殺人,這一切都多虧了小露在我身邊。」椎名用溫柔的語氣回答著我。

「所以真相是從一開始就清楚了嗎?」

「只知道他們兩個人一定有一個動了手腳。最開始我以為是平賀為了得到我才做了一切,我一邊害怕自己搞錯,一邊害怕得知真相之後會忍不住殺人……一直很苦惱,幸好小露你在。」

椎名緩緩將車子開出市區,我心中藏不住的問題終於還是衝破了喉嚨。

「你怎麼知道我擁有能控制住你的能力?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殺了對方所以讓我在你身旁……誰告訴你的?」我口中所指的能力,即我的替身「Heaven』sDoor」。

「誒?」

椎名一臉莫名地扭過頭,恰巧前方紅燈,我就這樣與她對視了幾秒鐘,隨後女人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小露真是討厭啦……人家在上學的時候很喜歡你嘛,覺得至少在你面前不想做那種讓你討厭的事,所以這還需要誰來告訴我。而且你也真是的,都不知道我喜歡了你很久嗎?」

「……哈?」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我感到迷惑。難道她並不知道我的替身能力,只是因為她曾經喜歡我?

「不過我倒是忽略了這一點,小露的漫畫在《少年JUMP》上連載到現在,好像一直沒有什麼跟戀愛有關的內容呢!小時候就覺得你這方面有點遲鈍了,沒想到這麼大了依舊很遲鈍呢嘿嘿……」

變臉比變天還要快,真是不懂女人……

不過椎名仍舊讓我心裡的陰霾一點點散開,回想著整個事件過程,思考著醫院中的兩人與身邊的椎名,手心裡仍舊是那隻熱熱的還能把我握得好痛的手。

正如出門時提到的那樣,我們在晚飯前回到了別苑。換過衣服后聽椎名抱怨了半天想要去東京卻走不開,女人多得跟山一樣的衣服竟然沒有什麼喜歡的。

「那條不就挺好看的嗎?」

指了指掛在衣櫃最旁邊的一條米白色的毛呢裙,想著她怎麼沒有把它拿出來,椎名收拾衣服的手一滯,隨後搖了搖頭。

「那套是留著祭祀穿的,平時就穿鮮艷一些的吧。如果是夏天的話我還挺喜歡在家裡穿襦袢,不過外公總是說我衣衫不整……」

「那玩意兒啊……很少有現代人喜歡了吧。如果你的臉沒有動過刀子的話,估計還會有些韻味。」

「討厭討厭討厭~小露只會嘲笑我,人家也只是想變得更漂亮嘛……」

女人捶在我身上的拳頭像棉花一樣毫無力道,笑著的時候臉上也因為害羞而浮起兩團紅暈。

「那要不要讓我看看更美麗的你?」

試圖推過來的手被我一把抓住,用手指捏住椎名的下巴,逼迫她與我對視。一直想要躲閃的眼神終於沒能再逃開,略遲疑了幾秒鐘才聽見她小聲的「嗯」。

我從不將自己看作是什麼正人君子,或正常的、普通的人。在追尋心中更精彩更不普通的世界時,「真實感」偶爾會讓我做出稍顯瘋狂的事。想要體驗牢獄之內的感覺便盡量在不影響交稿的同時真的設法進去體驗,想知道手指受傷是怎樣的痛楚便自我戳破隨後銘記於心。生吞鯡魚罐頭催吐,嘗試傳說中相當恐怖的皮蛋,甚至品嘗自己的尿液,將手置於貓的口中期待它咬穿我,為了追蹤蜜蜂的軌跡可以跟著枯燥的嗡嗡聲一整天忘記吃飯。

也許因為自身的下限足夠我在這世間自由活動,也深知自己與他人不同,便不會去期待戀情。我模擬著時下年輕人的戀愛流程體驗著真真假假的快樂與悲傷,在體驗過後總會因內心空虛得不到填充而輕易推翻。她真的喜歡過我嗎?哪一點?是因為可以帶女孩子出入高級餐廳還是可以享受奢華溫泉旅行?是我的臉還是我腦內的漫畫世界?英雄崇拜情節是否算得上一種喜歡?單方向與相互的戀愛到底哪裡不同……

因為這些無聊問題總是得不到答案,所以不會去輕易觸碰戀愛題材。因為不太了解,也不太期待。

那麼椎名當初喜歡著我的什麼……小學六年級的我,只是一個小不點。因為身高的原因常常被同學看扁,因為被看扁所以不與任何人搞好關係,她明明就是我欺負的對象中的一個啊……

夜晚降臨,白天好像開玩笑一般的晴天消失了,雪花又開始飄落,枯水庭院再一次被落下來的雪緩緩覆蓋。

而此刻,我的掌中是椎名,我的身旁是椎名,我的眼中口中都是她。她的身下是那張漂亮的皮草,眼裡是被淚水浸潤的我的倒影。想要去吻她,卻不知哪裡來的「想要去」。只是反反覆復在她耳邊嘆息著,說出「如果不是冬天的話還真想在砂上試一試」這種真心卻讓她臉紅的話,隨後我們貼得更近。

這是她在給予我的報答,還是我在給予她的安慰已經不重要了,至少在純粹的世界里站得久了,這樣混沌複雜的世界也讓我體驗新鮮,感覺不錯。身體上的交易講起來不那麼搬得上檯面,幸好一切都源自於彼此自願。

「可以嗎?如果還有機會,讓我在那裡試一試。」

「小露你還真是有情趣,為什麼要選那裡?」

「在砂礫中間,就好像真的在海里一樣絕望……晴奈像是禮物一樣朝我飄過來,你躺在上面,真的會讓我想起日本料理里盛放食物的船型容器,你真的、很美味啊……」

啃噬著食物的耳朵與嘴唇,逐漸忘卻了寒冷。雖然嘴上說著下一次如果有機會,但八成我與這個危險的女人應該沒有下一次了吧……回到我的生活里,我要回去……

八音盒博物館與滑雪一共耗費兩天時間,臨走時椎名送我到機場,她的眼裡有些失落卻也笑得非常自然。

「這兩天的約會,真的很開心……」偶爾咬一兩下嘴唇的女人穿著火紅的裙子,站在我面前時,就好像一簇美麗的火苗,一直在我眼中躍動。

「我也是。」

「那小露,再見……」

搖了搖手,我只留下一句「再見」便轉身離去。

幾年之前,我曾跟康一討論過,世上的罪惡是否真的都出自於一個人本身的意志,而「有理由」「有原因」的罪惡最後能否被原諒。法律層面無法姑息的罪人,在人心層面能否得到諒解,當時康一的回答到現在我還記得。

「誒?這不就是蝴蝶效應中的蝴蝶與颱風嘛……」

「如果非要問能不能被原諒的話……嗯……感覺露伴老師你這個問題也許問錯人了呢!假設受害者是我的話,那樣算來我是有權利回答的啦。但是如果不是受害者自身的話,總覺得任何人都不配替受到傷害的人給出答案的呀……」

「露伴老師你呀你呀~雖然有替身能力但是千萬不要胡亂篡改別人的人生哦~因為那是別人的,不是你的所以絕·對·禁·止!」

這是當時康一給出的曖昧答案跟友好警告,如今想來竟是如此真實。曾經我一直想不通便放棄思考,直到這次旅行,才算切身體會到這句答案的正確性。

當我打開境蓮的大腦,在紙上寫下「暫時不會因失血過多而死」時無意中翻看到的一切……讓我沉思良久。

「童年並不快樂,但與淳一在一起很快樂。」

「淳一是個可愛的笨蛋,酒量差,酒品可怕,幸好有我在他身旁陪著他,不至於讓他在跟別人喝酒的時候出醜。」

「為淳一放棄T醫大,被媽媽罵了。估計媽媽一輩子也不會知道我為什麼放棄T醫大然後選擇一個不那麼好的學校。」

「淳一總是催我趕緊談戀愛,說到了三十歲還脫不去童貞的話會變成魔法師。我取笑他幼稚的時候心好痛,因為他在讀大學的時候就已經偷偷放棄做魔法師了。而我只想要他,他什麼都不知道。」

「在景一郎的婚禮上又喝多了,從那之後一直被淳一叨擾。雖然景一郎的妻子很漂亮,不過罪惡的淳一為何會選擇苦戀已婚的女人?況且那還是好朋友的妻子。」

「不懂為什麼淳一要做這種事。明明說過要沉默一輩子卻還是跟景一郎攤牌,因為喝多了吧,就大聲嚷嚷讓景一郎退出,把椎名晴奈交給他,真的很恐怖,也讓我的心好痛。」

「景一郎一定是尷尬著離開的,跟妻子打電話似乎也有些生氣吧。他走的時候看起來酒醒了,但聽見門外車子的動靜就知道不對勁,那是淳一的車,不是景一郎的。他為什麼要開著車離開,難道是因為淳一特意將鑰匙留在玄關?他……可是我的心好痛,頭也好痛,我什麼都不想做也做不了,只想一直抱著哭泣的淳一,一直一直陪著他。」

「淳一沒有錯,景一郎也沒有錯,所有人都沒有錯,錯的只有我。」

「最幸福的日子是與淳一在山中的破房子里被囚的日子,雖然沒辦法洗澡,一天只能吃兩頓飯,給的水也都只有一點,不過沒關係。因為每天都可以跟淳一面對面,24小時待在一起。」

「我愛著淳一,所以他酒後說了什麼胡話這輩子都不會告訴他。可我也因為愛著他,想要把一切都講給他聽。我想就這樣割掉舌頭也很好,不會衝動之下將一切說出口,我會把嘴巴鎖得嚴嚴的。想來這也是我對淳一可悲的愛的一部分吧。」

…………

「所以,坐在我眼前的你,這趟北海道旅行故事聽得是否過癮?雖然遇到了一群怪物,我倒是蠻愉快的。未來我還會踏上旅程,也會努力記錄一下路途中的趣事。」

「如果有機會,我還會繼續與你分享旅途心得。」

「那麼,這個故事告一段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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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腦補出兩萬字精彩場面,不過我已經寫得非常意識流了吧(狗頭保命)

北海道之旅非常愉快~關於椎名的長舌妖怪形象來自於《給桃子的信》里的豆,姓氏來自於我的女神「椎名林檎」。

不過非腐的諸位姐妹,這邊沒有寫肢描希望也能快樂品嘗啦~

如果看不懂的話,可以解釋一下哈~

暗戀朋友妻子,酒品差,與同友人境抱怨。當晚景一郎借妻子電話尷尬離場,喝醉以為是自家車鑰匙開車離開,境為平賀背鍋,也因明知景一郎開車走沒有阻止而甘願受罪。妻子後悔指的是當晚與丈夫在電話中發脾氣,也因此後續沒有再責難二人。簡而言之,全員罪人。

之後接續上舌頭的境會不會講出口,就得看各位如何看待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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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JO的奇妙冒險黃金之風:岸邊露伴完全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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