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勝利的忒修斯之船:其二
小時候曾聽過一個作者對自己說,你想要守護什麼,就先讓那所謂的需要守護與你有所羈絆,那樣在看不見盡頭也無法後退的道路上方可孤勇前行。若你想要守護的並非是你所擁有的,猶豫遲疑,就算是一絲絲彷徨,都會讓你陷入苦境無法自拔。
岸邊露伴自十三歲一直銘記於心,同時也造就了他獨特的性格。即自身與所要守護之事需要形成一個明確的利益往來,如果自己的存在是守護的關鍵,那麼對方也必須對自己有著某種利益共給。不論是情感這類看不見的,還是金錢財物這類充滿著現實價值的。
如果只是對方單方面索求,以自己的個性絕對不會去搭理。反過來若只是自己對其有所需求,這種情況下也只會走捷徑拿到需求部分火速抽身離開。所以,此刻的岸邊露伴,在沉思過後逐漸找到了自己的「需求」,他需要守護的,是自己即將面對的失去。只不過陪同布加拉提他們,算必經之路。
「做好準備了嗎?」
在閉館時間來臨之際,布加拉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是稍微動了動手,原本還在他身邊的米斯達以及納蘭迦喬魯諾就被收到了袖口裡。握著拉鏈部分的,是岸邊露伴的手,他深吸了一口氣,詢問著布加拉提。
「當然。」
「那就按照我們商量的來,3,2,1——跳!」
在人群中忽然躍身而起的兩人,凌空跳到高處時已經有人發出驚呼,在為方便參觀而後期搭建的木質地板邊緣,借著一米高的護欄人們聚集於此,卻見識到了兩名男子攜手踏上了護欄。隨後就如同古羅馬作家馬提雅耳所著作的《奇觀》中所描述,身著翅膀道具的死囚犯就如同希臘神話中的情景一般飛躍舞台,在隱隱約約之中有些人甚至覺得他們翱翔的身影背後真的有一雙翅膀。
再後來的爭吵聲,警衛撥開人群以及喊工作人員下到地下室殘骸中的嘈雜逐漸消失,岸邊露伴緊握著布加拉提的手腕一同墜地,在對方替身能力的保護下並沒有受傷。
「露伴老師,這是哪裡清楚嗎?」
布加拉提環視著周圍的一切,十分陌生,也與自己在觀賞區域看到的情況有所不同。參觀者所見識到的部分,是經歷了歷史沖刷的斷壁殘垣,有著許多條地道的舞台之下,是早已不能用了的磚石,原本以人力驅動的木質機械可以將野獸以及角鬥士送入場地,如今也早早泡爛沒了蹤影,唯有殘留的給排水通道還依稀可見。
「嗯……前面那個。」
岸邊露伴指了指漆黑通道盡頭的類似於木質圍欄的東西。
「看起來是裝野獸的籠子,等需要它們的時候,應該可以打開,然後野獸被塞進去送上舞台。」
「要走這裡嗎?」
「向上?」
岸邊露伴指了指頭頂,並不是夜空的黑,此刻他們的頭頂,是被物體遮蓋的黑。
「這我並不清楚,以眼下的狀況,看起來就只有這一條路可選了。」
「那就聽你的吧~」
岸邊露伴輕飄飄地點了點頭,這讓布加拉提有些無語。如果說誰還有對這裡的唯一一點了解,那就只能是眼前這個男人了。他將眾人帶來這裡,主動抓起自己的手腕朝地坑裡跳,接下來卻完全不知道。
但布加拉提也理解,因為眼前這個男人不是老闆,他不清楚自然也無可厚非。能一路抵達這裡已經非常艱辛,他原本可以早早飛回日本。
「但是如果我做出錯誤的抉擇,對你,我會心懷愧疚。」
看著站在原地不動的布加拉提,岸邊露伴只覺得他在說多餘的話。
「你放心吧!那個男人他無法傷害到我,在我剛來的時候就已經在他腦袋裡寫了殺不死我這樣的咒語了,真是抱歉啊沒給你對我心懷愧疚的機會哼……」
想要揶揄對方卻化為溫柔的一聲輕笑,岸邊露伴借著牆壁上僅存的一點點微弱燭光看著布加拉提的側臉,隨口打趣道。
「原本以為你雖然梳著個妹妹頭卻是非常男人的那派,看來還是人如其表,某些方面讓人覺得你像個女人。」
布加拉提無奈地搖了搖頭,髮絲剮蹭過臉頰,他深深的眼窩打開時,岸邊露伴看著深藍色眼球里閃耀的點點光彩,只是在內心讚頌。
「如果露伴老師這樣認為也無妨,我不介意別人對我的看法,眼光如果能動搖一個人的信念那本身就過分脆弱。我所在意的方面,僅僅是,我在打敗老闆的同時需要去保護你,這不論你是否能被老闆殺死,說起來顯得強詞奪理了些,不過我將這看作是我需要完成的使命。」
袖口被打開,布加拉提才把話講完,三人便落了地。不同於地上的溫暖,不見天日的地道中陰冷寂寥,米斯達打了個寒顫。
「哎呀還是待在你袖子里比較暖和,這也太冷了吧!」
「就你最怕冷!一天天事兒多得跟個女人似的!」
瑟縮著的米斯達只不過抱怨了一句,納蘭迦便趕忙佔起了他的便宜。與其他人不同的米斯達曾經被岸邊露伴改寫過構造,癒合力更佳的他代價便是神經的過分敏感。對冷熱的感知遠超常人,痛覺也像是神經被剝了皮,只要覺得痛就是痛苦萬分。對此米斯達確實覺得困擾,不過岸邊露伴告訴他自己寫下的東西沒辦法擦除只能如此忍耐。
「這兒冷得跟副石頭棺材似的,虧你完全不覺得冷啊我說。」
皺著眉嘟囔了一句,米斯達也不再開口,便隨著其他人一同朝著柵欄門方向移動。
沿途是非常微弱的火光引路,在他們走了沒幾步之後,兩條分支路線出現了。與這條通道沒什麼不同,一樣的照明,盡頭一樣的柵欄門,氣味都是相同的陰冷與霉腐味,木頭糟掉之後的味道總是縈繞在鼻口之間。納蘭迦只是探頭過去看了看便回來,示意大伙兒不管是哪邊的門都一樣,布加拉提決定繼續朝前走。
當幾人抵達柵欄門前方時,眾人這才真切看清,這的確是承載動物用的。特殊的由下至上掀門的方式很方便,當野獸抵達籠中后以底下的巨大絞動裝置靠翻版與滑輪組的方式將籠子送上舞台,這就是那本書中所描述的「羅馬的皇帝擁有著神奇的能力,他能讓上百隻野獸憑空出現」其真實的工作原理。
「我們要鑽進籠子嗎?」
米斯達詢問著岸邊露伴,看了他好一會對方也沒回頭理會自己,認定自己是在自討沒趣的米斯達閉了嘴。
「……需要有人絞動底下的裝置,不然籠子沒辦法開門,也抬不上去。」
布加拉提搖晃了一下木頭門柱,相當結實的材質,重量絕對不低。即便他們可以很容易進入到裡面,面對如此沉重的籠子,也需要巨大的動力送他們升到舞台上。
「如果用別的方法呢?」
喬魯諾指出的「別的方法」,是利用布加拉提的替身,將頂層的木板破開,這樣他們可以直接鑽出這裡。
「不行,剛下來的時候我就試過,雖然可以打開,可我看不見打開后的空間盡頭。按理說舞台的木質地板雖然會很厚但是不至於打不通,可只要進到裡面就是無盡的虛空,好像內部是沒有極限的黑洞。」
「如果是這樣的結果,大概的原理,應該是不被允許破壞原有結構的構造。那我可以用我的『黃金體驗』試一試。」
「好,小心。」
只留喬魯諾一個人在一側,其他人都站在一旁等待。當喬魯諾摘下胸針,將其摁進了牆壁的土層中,奇怪的伸展聲便在地下通道中迴響了起來。急速抽出爪牙的樹根像渴望著養分一般伸出觸鬚,隨後猛地扎入牆中,在朝上不斷頂拱著木質地板時滲人的摩擦音讓一旁等待的眾人都捂住了耳朵。
「咦——聽得我胃都痛起來了啦,我說喬魯諾,這是什麼植物的根莖啊這麼嚇人!」
米斯達大聲喊叫著,卻敵不過那讓人牙酸的「吱吱」聲,而被樹根包裹住的喬魯諾此刻也聽不見他的喊叫,只是一直朝上觀察著,等待著樹根破土的一刻。
預期中的突破遲遲沒到,直到喬魯諾與布加拉提之間完全被堵死,眾人被樹根趕到了更加靠後的位置,他們之間夾了一堵比地下室內土牆更厚的根系牆。
與其說喬魯諾不甘心,倒不如說他理解不能。眼下很明顯就是斗獸場的地下,在今天進入這裡時就可以看見,只剩一些破舊土堆的地下樣貌跟眼前所見的完全不同,可以說現在所處的地下通道,必定是當初這裡最繁盛時期的斗獸場,而非已經成了旅遊景點的斗獸場。
是穿越回古羅馬了嗎?顯然不是。喬魯諾知道,這類似於一個精神的世界,也可以說是另一個時空。既不屬於真正的古羅馬,也不屬於他們本身所處的羅馬。而布加拉提的能力類似於撕裂時空,不被允許這很正常。而自己用替身製造的植物呢?難道植物的根系也屬於是不允許存在的東西了嗎?想要投機取巧的喬魯諾眼看著就要被樹根掩埋,無奈之下他只能解除替身能力,一瞬間凋零成灰最後什麼都沒能留下,從牆壁上滾落的胸針正安靜躺在地上,裡面還別著露伴老師那名貴的大牌曲別針。
看來只能按照曾經斗獸場的正常流程來前行,除此之外似乎沒有任何辦法。
「抱歉,這裡比我想象中更加嚴密,不太容易被戳開。」
「不是你的問題喬魯諾,是我們太小看這場遊戲的規則了。」
擺了擺手讓喬魯諾不要自責,他會另尋辦法。然而一直沉寂的納蘭迦在眾人不注意時突然抬頭。
「吶、大伙兒聽沒聽見、有那個……」
「什麼?」
「……那個、」
納蘭迦連眼皮都沒眨一下,空張著嘴的他說不出話來。
「你倒是說啊!」
岸邊露伴皺著眉看向獃滯了一般的納蘭迦,他的眼神里滿是驚恐,這個平日里喊打喊殺的黑幫流氓此刻只剩下無法名狀的害怕,滑稽的樣子像是下一秒就會尿褲子一般。
「是……各種、野獸……野獸在嚎叫……」
替納蘭迦回答的是米斯達,他的冷汗此刻正朝著下頜滑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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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動森肝到頭皮發冷……
順便想問自己為什麼還沒寫完為什麼還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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