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鳳凰男（六）

李老太這兩天心情十分愉快。

前兩天本來她該去李家吃酒席，向慶榮娶繼室，雖然不大辦，但提前請了親近的人家，到時候擺兩桌酒席。李老太還一度為送禮十分傷神。

送輕了，人家看不上，送重了，自家又心疼。

但沒想到在婚禮的前一天，向家管家就親自過來致歉，說酒席不辦了。

李老太還納悶呢，一打聽，才知道原本是娶正室，現在變成姨娘了。

這可真的把李老太給樂壞了。不用送禮不說，許半琴成了姨娘這事也夠她高興了。

上次許半琴過來的時候高高在上的樣子還目目在歷，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麼快，沒幾天就成了姨娘了，這可真是讓李老太高興壞了。

李老太這兩年真是過得春風得意，一家人從鄉下搬到了城裡不說，住進了像樣的宅院，還有丫鬟伺候，生活滋潤得人都胖了幾十斤。

她小兒子爭氣，是讀書的料子，兩年前就已經中了舉人，現在在潛心讀書呢。

就是有一點讓她耿耿於懷。

現在兒子都已經是舉人了，他今年都已經二十有一，沒成親不說，以後成親了就是別人家的上門女婿。

這多丟人！

以後李槐前途無量，明年春天就要進京趕考，她相信兒子一定能夠考上，可是到時候上門女婿這個身份會不會影響到兒子的前途？還有自己家好不容易才出了這麼一個光宗耀祖的，就給別人當了上門女婿，這真是讓人憋屈。

而就在這時，一個不速之客到來。

李老太進城之後，雖然自詡是城裡人了，但除了向家，幾乎沒有認識的人家。現在認識的都是當初向夫人在世的時候給她介紹的，可是人家嫌棄她是鄉下來的老太太，又不會說話，都不怎麼跟她來往，只是打了個照面罷了。

像今天這樣有人來拜訪還是少之又少的。

李老太連忙讓人將人帶進來。

來人李老太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她自稱夫家姓楊，在縣衙裡面做事。

這話將李老太臉都給唬白了。在官衙裡面做事，也就是當官的，她們家平頭百姓，從來沒有跟這樣的人家打過交道啊！

見李老太臉色都變了，楊白氏心裡頓時覺得好笑，又覺得看不上，早就聽說了這家人，依靠親家從鄉下進了城，不知道是有什麼好，王通判竟然看上了這樣的人家。

「老太太，我早就聽說您了，一直也沒騰出時間過來拜訪，真是罪過。」

李老太哪裡會這些文縐縐的客套話，何況她對這樣身份的人有種畏懼感，頓時不敢再接話。

幸好李老太的大兒媳吳氏也跟著過來待客，雖然也是鄉下女人，但進城這幾年也算漲了不少見識，這會兒見李老太不中用，就笑道：「楊夫人言重了，合該是我們去拜訪您才是，只是我們鄉下來的，也不敢貿然去打擾。」

楊白氏見還有個接得上話的，輕鬆了一口氣，笑道：「哪裡的話，你們李家現在可算是書香門第，李舉人年紀輕輕就有如此成就，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就算是老家是鄉下的，誰又敢小瞧你們呢。」

這話說得漂亮，李老太和吳氏聽了腰桿都挺直了不少。

是啊，現在家裡還有李槐這個出息人呢，連縣太爺都誇獎過，明年春闈要是能高中，以後在正臨，誰敢小瞧他們半分？

李老太輕咳一聲，臉上劃過得意的神色，笑道：「這孩子確實是個讀書的料子。」

楊白氏笑了笑，跟著附和了幾句。

吳氏也跟著笑，但是心裡卻在盤算，這楊白氏既然是官家的人，這回上門拜訪又是為何呢？要說是因為小叔子是舉人上門來巴結，這也不對啊，城裡的舉人雖然不多，但是也不是沒有，自家是鄉下來的，城裡這些人背地裡都很看不上。不然她們的交際圈也不會一直都打不開了。

這吳氏腦子確實比李老太管用，李老太還真的以為人家是上門來巴結的，這會兒說話腰桿都挺了不少，也不像最開始那樣畏畏縮縮。只是李老太話一說多了，就開始露出鄉下老太太的習性，跟人聊天喜歡聊自己一些瑣碎的東西，連房間裡面新用了什麼熏香，都要拿出來跟人家說一說。

楊白氏聽到後面也有些不耐煩了。

「進城這幾年，我還是頭一回用呢，這香味啊，最是安神，我聞著睡，晚上睡得都沉得多...」

楊白氏打斷她說道：「來這麼久，沒見到李舉人呢，是出去進學去了嗎？」

李老太接話道：「可不是嗎？聽說一個什麼書院裡面的老師很厲害，花了大價錢，進去裡面讀書去了，倒也很少回來。這些天應該是要回來一趟了。」

聽到這裡，楊白氏心裡有些明白了。難怪呢。王通判家的兒子也在城西書院進學，想來他家姑娘在書院認識了李槐這個年輕人，自己瞧上了，這才有了今天這一遭呢。

只不過，這李槐是定了親的呀！也不知道王通判他們是怎麼想的，要不是因為丈夫在王通判手底下做事，楊白氏才不會來這一趟呢，明擺著是要遭人唾罵的。

只是來都來了，楊白氏此時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將來意說了。

「是這樣，我今天上門是受人所託。縣衙裡面的王通判王大人，不知道你們可知曉？」

李老太和吳氏對視一眼，兩個婦人哪裡知道這些。

楊白氏料想她們也不知道，就將王通判家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人家是真正的官老爺，書香門第，我們是比不上的。王通判家的小女兒，正是二八芳華，現在正要相看人家呢。李舉人年輕有為...」

等楊白氏將來意說完，李老太和吳氏都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睛。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楊夫人今天上門，竟然是為了這樣的事情！

吳氏看了婆婆一眼，婆婆還愣著神沒反應過來，她只好婉拒道：「楊夫人可能有所不知，我們小叔早就定了親的，這真是可惜了，本來也是一門上好的親事...」

話還沒有說完，反應過來的李老太立馬打斷她。

「胡說！」

這一聲突如其來，倒是將楊夫人和吳氏都嚇了一跳。

李老太心裡著急啊，她這次不管不顧地斥責吳氏。吳氏這個沒有見識的東西！李老太心裡罵了一句，然後才對楊白氏笑道：「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才是。」

楊白氏一聽，就知道李老太是有意的。心裡更加看不上，她來之前就想好了，要是李家人直接拒絕就好了，她也好跟王夫人回話，可是人家現在分明就有意，這事就有些複雜了。

楊白氏就擺明了說道：「我知道李舉人是定了親，但是這定親嘛，又不是成親不可以在更改了，定了親之後覺得不合適，還是可以反悔的嘛。王通判家不在乎這件事，但是前提是你們如果有意的話，就要將前面的事情處理好。」

吳氏已經驚訝得張大了嘴，她聽明白李老太的意思了，這可真是...吳氏雖然覺得這事情不地道，畢竟當初李家就是靠著向家才發跡的，現在過河就拆遷，實在是不厚道。可是...兩廂對比擇其優。她也知道婆婆對向家的親事很不滿意。畢竟以後小叔子是去做上門女婿啊！當初同意親事是沒有辦法，現在李家都已經不是當初的李家了，當然不願意再讓兒子去做上門女婿，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何況現在擺在面前的婚事是這樣好，正經官宦人家！向家只是區區商賈，和人家能比嗎？

吳氏這樣一想，也選擇沉默了。

將楊白氏周周到到地送走，婆媳倆十分默契地沉默著回到了李老太的屋子，坐在榻上，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吳氏終於憋不住開了口。

「娘，您的意思是向家的親事不要了嗎？」

李老太垂著頭，表情複雜，顯然心裡也正在天人交戰。

「向家的親事，一開始我就是反對的。」李老太開口。

吳氏沒接嘴，心裡卻道：當初您可是一口就答應下來的，怎麼現在就變成了反對了呢。

當初向家找上門的時候，一聽向家很有錢，李老太就滿口答應了下來，倒是李槐矜持了很久。

現在李家有錢了，就開始嫌棄這門親事丟人了。

不過也確實丟人。吳氏還是覺得退了的好，就是現在退親的話，別人肯定會說他們過河拆橋。

「我也覺得這親事不太好，小叔子可是要高中進士爺的人，當了上門女婿，以後做官，別人會怎麼笑他？」

有了吳氏這話，李老太更加堅定了。

「是啊是啊，說得不錯，若是槐兒做了上門女婿，前途也就毀了！」

「只是向家人肯定不會答應啊。」吳氏擔憂道。

李老太哼了一聲，「怕什麼，向家就算是再有錢，那能跟當官的比？你沒有聽見楊夫人說嗎？王通判大人可是縣城裡的二把手，除了縣太爺，就是他最大！向家要是知道了是王通判家想結親，還不得乖乖的退親？」

吳氏只好點了點頭，其實心裡也沒底。

李老太說干就干，擔心夜長夢多，第二天就親自去了一趟向家，要求要退親。

向老爺不在家，是向老太接待的她。

向老太聽說是向清怡未來夫家的老太太過來了，還特意換了一身衣裳才接待的客人。

見到李老太，還沒來得及問好說話，李老太第一句話就把她給弄懵了。

「我前些天去廟裡上香，想著給兩個孩子算一卦，誰知道結果竟然是八字不合，若是成親，會克我們家槐兒的官途，這兩天我左思右想的，本來也很捨不得這門親事，但是影響到了我們家槐兒，這事就沒得商量，我就開門見山了，今天上門，我是來退親的。這是清怡的庚帖，我就退回來了，你們也把我們槐兒的庚帖退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