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禍起蕭牆

「轟轟轟」在常衡這邊化整為零絞殺西北邊軍騎兵的時候，黑暗中，大股的馬蹄聲打破了平靜，也讓交戰雙方同一時間停下手來，目光同時對準北方的方向。

那裡的黑暗中，猶如地動山搖一般的震動讓所有的戰馬跟著嘶鳴不已，一重接一重，非常的有規律，而且動靜越來越大，以至於很多騎兵在這一刻已經顧不得眼前的對手，匆忙下馬，將耳朵貼在了地面之上。這是騎兵的基本探查辦法，在近距離上能夠通過地面震動判斷遠方的敵人大致人數，從而採取應變策略。

「啟稟將軍，北面，有騎兵，人數很多。要不要派人去探查？」這個消息幾乎是同時被送到常衡和西北邊軍騎兵統領楊易手中，兩人的臉色同時大變。

「還探查什麼？我們大晉能有這麼多騎兵嗎？命令各部立即前出右翼，備戰！」常衡根本不待任何人做出反應，迅速讓各部回撤，同時自己親自出東北方向，做出了接戰的準備。

而同一時間，幾乎是本能的，楊易那邊也開始調動兵馬，常衡出東北方向，那麼他選擇的方向就是西北，如此一來二者才有可能保持相互警戒的同時，還能分出精力去對抗北面的強敵。

他們兩個雖然分屬不同陣營，但是對敵經驗卻十分豐富，此刻從北而來，絕不可能是友軍，只可能是一種，來自草原的敵人出現了。

「楊易，不用緊張，那是本王的朋友來了。」但是就在西北邊軍騎兵打算按照楊易的命令整隊的時候，墨北歡卻一把拉住了楊易，轉而哈哈大笑道：「今天必讓這個常琳軍覆滅於此，助我等一舉拿下西京城。」

「王爺請的是什麼朋友？這是大股騎兵出現的徵兆。」楊易臉色一變，在黑暗中看不清墨北歡的表情，但是此刻他卻變得臉色鐵青道：「這從北而來的騎兵不是我大晉兵馬吧？」

「那是自然，我大晉騎兵最多的不就是你們和常琳軍嗎？」墨北歡興奮之下，沒有察覺到楊易的情緒變化，所以隨口直接笑道：「本王在起事之前，就已經讓定王妃阿史那雲聯絡突厥精銳暗中南下馳援，現如今總算是趕到了。楊將軍，立即率部從後方夾攻常琳軍，將其合圍在此。沒有了騎兵，墨南宸就失去了機動兵馬，我們也就不用再懼怕他了。」

「突厥騎兵！」楊易早就猜到了，但是聽到墨北歡親口承認，還是倒吸一口涼氣，隨即情不自禁道：「我們朝廷內部紛爭，王爺卻去請外族人幫忙，這事情一旦傳出去，我等邊軍的臉面何在？那不是要被百姓戳脊梁骨嗎？往後還如何領軍防禦邊疆？」

「事急從權！」墨北歡此時也聽到了一絲異樣的變化，所以主動停到了楊易跟前，搖頭道：「本王只是借兵而已，有不曾真的引外族人入侵？一旦大事成功，就立即讓他們回去，往後你們邊軍依舊坐鎮邊城，執行護衛中原的任務。」

「可是——」楊易還想說話，但是卻被墨北歡一把打斷，隨即道：「難道楊將軍想眼睜睜的等待著失敗嗎？你們西北邊軍的騎兵打不過常琳軍，如果不靠突厥騎兵幫忙，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將士被屠殺殆盡不成？此事勿用再說，本王主意已定，命令各部立即前出，打火把出戰，避免被誤傷。」

楊易被墨北歡說的臉色漆黑無比，嘴唇蠕動，卻沒辦法再開口，剛剛那場大戰，常琳軍幾乎沒什麼損失，但是他引以為傲的精銳騎兵卻被打的灰頭土臉，如果繼續打下去，常琳軍絕對能用最擅長的辦法將自己蠶食殆盡。

所以此時，墨北歡雖然說得難聽，卻一下子戳中了他的軟肋，繼續打下去，那肯定不行，但是自己真要和外族人聯手對付自己人，那日後如何去面對同僚？自己還有臉待在邊軍之中嗎？

「還愣著做什麼？再坐失機宜，常琳軍就該走了！」楊易沒有動，墨北歡也開始著急了，如果此時西北邊軍騎兵不能從後方阻斷常衡的後路，那麼真要等到突厥騎兵殺過來，對方一走，自己的這次機會可就真的失去了。

「立即前出，圍攻常琳軍！」楊易幾乎是仰天長嘯，整個人猶如瘋了一般不斷怒吼，整個西北邊軍騎兵似乎也在這一瞬間，被生生的打斷了脊梁骨，原本激昂的士氣在以肉眼可見般的速度消散。這些士兵常年和草原兵馬打交道，此時根本不用提醒，都知道來得是什麼人。這個時候原本就該是和常琳軍攜手應對外敵的，卻一瞬間聽到了這樣的命令，如何不讓這些士兵沮喪？

邊軍本就不該參與這些朝廷內鬥，讓他們去對付常琳軍這些袍澤，很多人心裡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如果說這些還能忍受的話，現在外族人打進來了，常琳軍主動放棄了進攻，偏軍一側，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防備北面之敵的時候，自己卻要去偷襲他們的後路，這算是怎麼回事？

本來一開始，楊易的命令都已經發出去了，這些西北邊軍騎兵打不過常琳軍，正好可以借用外敵來證明自己，將西北邊軍的骨氣和尊嚴打出來。結果，卻接到了這樣的命令，要去對付寧願放棄和他們廝殺，放棄已經取得的絕對優勢，要對付外敵的常琳軍？

所有的西北邊軍騎兵都在原地沒有動，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著楊易，那種無言讓他整個人都彷彿被泰山給壓住了一樣，窒息絕望和憤怒。

大晉邊軍因為長期都是以五大邊軍為模板來訓練，所以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屬於他們的氣息，有著自己的尊嚴和底線，更有護衛邊關，報國安民的理想，和內地兵馬有著截然不同的特性。也正是因為如此，大晉內鬥雖然持續了很多年，但是邊疆一直很安穩，進取不足，但是守成有餘。幾乎每一個邊軍將士都知道一個道理，他們只負責駐守邊關，保護大晉疆域，其他的和他們沒多大關係。不論朝中哪個派繫上位，都不會看到大局，從而切斷對邊軍的支持。

即便是世家大族，心性也都沒多大改變，內鬥歸內鬥，外敵是外敵。這也是當年墨南宸在皇帝權威不足的情況下倉促北征還能取得勝利的另外一個原因。在楚雲飛的支持之下，即便是朝中亂成一團，但是談到外敵，卻沒有人敢墮了自家的威風。

但是如今，墨北歡為了自己的爭鬥權勢，引動外敵進入中原，還要讓他們這些守土將士和敵人合圍自家袍澤，這誰能做得到？這種事情一旦傳出，那就是自絕於天下，從此再無抬頭之日。西北邊軍，也必然因為這個決定而遺臭萬年。

「將軍，你可要想好了，當真要這麼做嗎？」楊易身邊，副將邱野目光死死的盯著對方，聲色俱厲道：「這是一條不歸路，不論勝敗，你我，還有此間數千兄弟，都將成為大晉的罪人，成為萬民唾罵的對象。你當真要將我西北邊軍的榮譽當做兒戲不成？」

「邱野，你好歹也是邱家人，難道你忘了邱家是怎麼倒在她楚夢溪和墨南宸的腳下嗎？」墨北歡臉色大變，他沒有料到楊易好不容易被說服下令，卻再度冒出來一個邱野，所以此刻根本不等楊易有所反應，直接朝著邱野怒喝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只要我們勝利了，那功過是非就是我們自己做主。難道你指望自己被常琳軍剿滅了，他們還能為你們正名不成？」

「你給我閉嘴！我邱家的事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邱野根本沒理會墨北歡，反而一聲怒喝之下，滿臉猙獰，直接朝著對方冷笑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管我邊軍內部的事？軟骨頭一個，最看不起你這種人。我邱家是倒在楚夢溪和墨南宸的腳下，那又如何？至少人家是憑真本事做到的，我邱家願賭服輸，認栽。但是你呢？一個爭權奪利的王爺，為了自己的皇位，拉我邊軍下水，充當叛國的罪人，現如今又想讓我等去和外族人聯手去對付自家人？你還要不要臉？你還有什麼臉說我邱家？我邱家至少沒出賣大晉將士，沒有勾結外族，我邱野是憑真刀真槍，在戰場上打出來的功名，我不像你，東躲西藏，猶如過街老鼠，禍害了多少人？京城那邊血流成河，那麼多人為你而死，你卻好端端的活在這裡，還要鼓動我西北邊軍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就是個懦夫，我要宰了你！」

邱野一聲怒吼，滿臉瘋狂，提刀就直接朝著墨北歡而來，暴怒之中的他是鐵了心打算宰了墨北歡，好徹底解決隱患，逼迫楊易不敢再繼續下令圍攻常琳軍。

「夠了，邱野你給我住手！」邱野是說動手就動手，此刻滿心怒火的他根本停不下來，即便是楊易此刻一聲怒吼，卻也絲毫沒有讓他的動作稍稍放緩，所以緊接著，楊易手中的長刀也飛速而來，從中挑起邱野這致命一擊的同時，順勢橫削。

楊易的本意是藉此機會將邱野逼出去，好將墨北歡護在身後。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邱野暴怒之中根本沒有顧忌太多，滿心要殺墨北歡的他兵器被挑飛的那一瞬間，身形依舊在不斷前沖。如此一來，幾乎是直接撞到了楊易的刀口之上。

「噗！」血箭橫飛，楊易的這一刀直接砍在了邱野的胸口，直接讓對方的眼神都隨之愣住了，根本不敢相信楊易會真的對他出手。

「你，要殺我？」顫抖的聲音傳出之後，邱野盯著楊易，用盡最後的力氣朝著對方道：「為了這麼個外人——」

「啊！」一聲大叫伴隨著邱野身形倒地而急速出現在楊易的耳邊，這一刻，倒下的是邱野，但是在楊易的心頭，卻是多年來的最後一絲堅持轟然塌陷，一瞬間的他只覺得自己的周圍，全都是噬人的眼神，所以情不自禁的也隨之一聲慘叫。

五千精銳騎兵，這一刻，在外敵到來之前，卻發生了自相殘殺的一幕，所有的將士，這一刻全都是目光獃滯，沒有絲毫的生氣，看著楊易這位主將，彷彿看到了陌生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