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即使發了毒誓，周芷若心中也一直在給趙敏找理由。

帶兵的是王保保，許是王保保不小心發現了她的計劃，才會帶兵回到萬安寺，她或許也是被她哥哥看管起來，才會沒有來通知自己。

直到她和六大派的人站在欄杆邊，透過濃煙看到趙敏和她哥哥騎在馬上並肩說話，才將周芷若的幻想全都打破。

她一直擔心地看著和范遙相鬥的師父，不知道趙敏是何時來的，張無忌又是何時來的，但她卻看清楚了萬安寺在毒燎虐焰之下，趙敏依舊無動於衷坐在馬上的樣子。

你看見我了嗎？若是你看見我，你還會坐在馬上安穩如山嗎？

這是你計劃的一部分嗎？若是六大派全部死於大火，你就不必拋棄郡主之位，也不必離開你的家人，還能毫無顧慮再無阻礙地得到我是不是？

周芷若不知道師父帶著自己從塔上跳下去的時候，為什麼自己還有心思想這些。

周芷若不怕粉身碎骨，可當自己的師父在她面前粉身碎骨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已經死去的心又死了一次。

「師父！」

周芷若伏在滅絕的身上，被滅絕緊緊抓著手臂。

「芷若，從今日起，你就是本派掌門，我要你做的事，你都……都不會違背么」

周芷若點頭哭道，「是，師父，芷若不會忘記」

「你不要恨師父，師父是怕你、怕你重蹈……覆轍」

周芷若不知滅絕說的重蹈什麼覆轍，只是含著淚水連連點頭。

滅絕微微一笑，望向了半空，眼神逐漸恍然，瀕死之際，竟然又想起了那魔教的妖女，那時與她初見，那些和她一起經歷過的時光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周芷若見自己的師父面色忽變，臉上表情動容，眼中流露出一絲恨意，隨之便滿是不舍，看著滅絕嘴唇微動，周芷若還以為師父有話沒說，連忙伏低身子。

滅絕眼神慢慢變得空洞，嘴裡最後一次呢喃道，「妖女……」

「師父！」

感覺到自己的師父失去生機，周芷若崩潰大哭。

「芷若，你怎麼樣？！」

忽聽得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想到師父因她死在自己眼前，臨死之際依舊恨她入骨，周芷若的腦子一片空白，恨意佔據了眼底，在她觸碰到自己的時候便立即甩開，看也沒看反手一掌朝她拍了過去。

「郡主！」「敏敏！」

小昭和張無忌是知道趙敏昨日才被周芷若打了一掌，此時見她再次嘔血，兩人驚慌失措地沖了過去將她扶坐起。

崑崙崆峒等門派的人看見周芷若動手，也紛紛上前來想要為自己報斷指之仇。

何太沖首當其衝，「妖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誰敢！」，張無忌兩眼通紅擋在了趙敏面前，趙敏剩下那些為數不多的手下也紛紛拔出兵器，沖了過來。

幾大派的人見張無忌如此，均是一愣，心底不解的同時猜測紛紛，想到此時內力尚未完全恢復，張無忌今日又對他們有救命之恩，便不再輕舉妄動。

張松溪趁此解圍道，「大伙兒功力未曾完全恢復，等那王府中火勢撲滅，韃子必定遣兵馬追來，咱們還是先離開此處再說」

幾大派的人紛紛點頭。

趙敏絲毫不在乎六大派的去留，從剛才起，她就一直望著周芷若。

周芷若打完趙敏一掌，被趙敏傷得滿是血痕的心似乎又裂開了一條傷口，她聽著張無忌親密地叫她敏敏，看著張無忌不顧再次與六大派為敵也要為趙敏出頭，周芷若忽然間想起了師父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

周芷若再也不想看趙敏和張無忌，抱著自己師父的屍身，和峨眉眾人離開了萬安寺。

剩餘幾大派見此，也紛紛跟著出了去。

和武當眾人告完別，讓韋一笑等人送六大派安全出城，張無忌回到趙敏身邊，看著已經暈過去的趙敏慘白的臉色，立即和小昭一起帶著她回到了自己住的客棧里。

張無忌給趙敏搭完脈，臉色很是不好。

小昭擔心道，「公子，郡主怎麼樣啊？」

張無忌看了看又暈了過去的趙敏，沉聲道，「內傷還好說，芷若下手不重，可、可兩次卻都擊在了敏敏心口之上，傷上加傷」

「那是怎麼樣啊？」

「敏敏心脈受損嚴重，即便內傷調養好了，只怕也……」

「也什麼？！」，小昭頭一次厭煩起了張無忌磨磨唧唧的說話方式，急得不行。

「也會……壽命有損」

「你、你說什麼？」，小昭如遭雷擊，自家郡主那如玉一般的人兒，從小被捧在手心，本該長命百歲才是，怎會落得如此？

小昭不禁紅了眼睛。

見小昭都哭了，張無忌無措起來，「小昭不必太過擔心，我、我再想想辦法，一定能想出辦法來的」

小昭只能含著淚點點頭。

張無忌一邊安慰一遍吩咐道，「你在敏敏身邊照顧時，要注意她的飲食，少食葷腥油膩，以後切勿讓她飲酒，我去藥鋪抓些葯來，你在這裡看顧著些」

小昭一直守在趙敏身邊，張無忌回來后本也想陪著趙敏，小昭以不方便為由將張無忌趕了出去，只因趙敏在昏迷之時，總是時時叫著「芷若」這兩個字。

「郡主……」，小昭給趙敏擦了擦嘴邊的殘血，看到她從眼角蜿蜒而下的淚痕，有那麼一瞬想著自己能替她心痛便好了。

小昭有一次特意找春兒了解過趙敏，聽春兒的描述便清楚，這小郡主養尊處優無法無天從小就愛到處闖禍，年至十六還如同一個半大孩子，本應無憂無慮，可自己認識她后，除了和周姑娘和好的那幾日，就再也沒見這小郡主笑過。

她未曾看到趙敏是如何與周芷若相識相戀，可她卻見過趙敏願為周芷若跨過萬般荊棘，願意為她改變自己，願意為她捨棄一切的樣子。

她所有的情緒都為她牽動，她深切的情思也只系她一人，這樣的人難道不該和她所愛之人攜手天涯嗎？可命運為何偏愛捉弄於她？

小昭為趙敏不平，這一夜發生了太多，她守在趙敏床邊，心中也在替她一起憂思，沒一會兒竟沉沉睡去。

她是被張無忌的敲門聲驚醒，當她睜開眼睛抬起身子后，卻發現床上已經空空如也，哪裡還有趙敏的影子，被自己放在一旁的倚天劍也不見了，想必她是離開客棧了。

小昭趕緊跑去將門打開。

「小昭，已經午時了，敏敏醒過來沒？」

「公子，郡主不見了，你見過郡主嗎？」

兩人同時開口，均是一愣，意識到對方說的什麼之後，一下子慌張起來，兩人趕緊衝到樓下問了店家，卻聽到掌柜說趙敏半個時辰前就已經離開。

「敏敏會不會回王府了？」

小昭擔憂的心緒不減，搖了搖頭，道，「公子，郡主可能、可能往西南方向走了」

「西南？為何？」

因為那是去往峨眉的方向。

小昭急道，「郡主回王府不會不帶小昭，還請公子相信小昭，咱們趕緊追去，郡主傷還沒好，萬一在路上支撐不住暈倒便不好了」

張無忌自然相信小昭，見她緊張心急的樣子，連忙帶著小昭一起騎馬出了城，往西南方向追去。

兩人本以為要追很久，卻在一個時辰之後在山路邊發現了趙敏的馬，正如小昭所說，趙敏臉色蒼白，伏在馬背上已經有些支撐不住，卻還在揮著韁繩，只是趙敏那頗有靈性的馬兒似也知道主人的身體狀況，打著響鼻怎麼也不肯再繼續奔走，直在原地打著圈子。

「郡主！」「敏敏！」

趙敏抬起頭，看到來人後略顯失望，「你們怎麼跟來了？」

「郡主，你傷得這麼重，一個人瞎跑什麼？！」，小昭已經抓住了趙敏的馬繩，將她的馬往回牽。

「我沒什麼大礙」

「敏敏，你傷勢頗重，我們先回城裡養傷不好嗎？」

趙敏搖搖頭，「她一定是誤會什麼了，我要去找她解釋清楚才是」

「找誰？」，只見趙敏奪過小昭手裡的馬繩想要繼續趕路，張無忌氣道，「你究竟要去哪裡？！」

「峨眉，她們昨日才離開，應該不會走遠」

「峨眉？六大派昨日並未往南或北走，擔心韃……擔心你們的兵馬追來，楊左使他們帶著六大派往西北而去，準備找一處荒山躲個幾日」

「荒山？哪座荒山？」

張無忌搖頭，自己沒跟去，也不清楚他們究竟找了哪座荒山。

趙敏再不多問，見她又要向西北奔去，小昭忙道，「郡主！你總不能一座山一座山得找，不如咱們先回城，楊左使他們安置好了六大派，一定會來通知公子的，到時候咱們再一起去好不好？」

張無忌連連點頭，「昨日我讓范右使將六大派安定下來便回來找我的，想必此時已然回了客棧里」

趙敏見他說的不假，便也只好同意。

趙敏的身體狀況不宜繼續顛簸，幾人慢慢回了大都，到了城中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郡主，咱們回客棧，你從醒來時就該喝葯的」

「我不喝」

「郡主！你若這樣，周姑娘知道了又會生氣的」

趙敏苦笑一聲，「她會嗎？」

小昭感受到趙敏的苦澀，想要安慰，張了張嘴卻終究不知該怎麼說。

張無忌跟在兩人身旁，不是很清楚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聽著她們的話也不知該從何處插嘴。

幾人往客棧的方向繼續走著，忽然之間聽到遠處傳來幾聲熟悉的唿哨之聲，三長兩短，聲音尖銳。

張無忌和趙敏同是一怔，隨即又一起反應過來，

「是峨眉派召集同門的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