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小昭奇道，「公子，郡主，你們是怎麼知道這是峨眉派的訊號的？」
趙敏沒心思回答小昭，她聽那唿哨不遠，騎馬容易打草驚蛇，她將馬兒丟在原地，飛身便朝那方向奔去。
「咱們也去」
張無忌叫上小昭，擔憂趙敏的傷勢，立即便跟了上去。
越過幾條僻靜小路，幾人轉眼之間就來到了一堵半塌的圍牆之外，院內隱隱有女子爭執的聲音。
「你是本門最年輕的弟子，論資望，說武功，哪一樁都輪不到你來做本派掌門」
原來是峨眉掌門之位相爭，這滅絕才死了沒多久，這些弟子一個個就覬覦起這個位子來了。
趙敏心念及此，卻又想到那刻薄聲音所說的話，
最年輕的弟子？那不就是......
「丁師姐說的是，小妹是本門最年輕的弟子，不論資歷、武功、才幹、品德，哪一項都夠不上做本派掌門。師父命小妹當此大任，小妹原曾一再苦苦推辭，但先師厲言重責，要小妹發下毒誓，不得有負師父的囑咐」
趙敏心裡咯噔一下，這聲音開口的第一個字她就已經聽出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她要做掌門了？可她、她做什麼掌門啊？那自己怎麼辦？不是說好了要丟下一切一起去天涯海角的嗎？
昨夜那只是個意外，那樣的事她也不曾想到，她也不想這樣的悲劇發生，可既是發生了，所有的一切就都要怪到自己頭上嗎？所以就可以拋下自己嗎？
趙敏的胸口忽然又鈍痛起來，腦袋一片眩暈，幸而分神關注著趙敏的小昭及時扶住了她。
「郡主，你沒事吧？」，小昭輕聲小心問道。
趙敏只搖搖頭，繼續聽著裡面的情況，只剛才沉浸在自己思緒間的一會兒功夫，丁敏君便用尖酸刻薄的言語壓制住了周芷若，將那日萬安寺塔上范遙信口胡謅的話再次提起，將周芷若說成是滅絕的私生女，連自己師父的清譽也不顧。
周芷若本也好好解釋一番，奈何丁敏君繼續咄咄逼人，「你既受師父之囑繼承掌門，便該即日回歸峨嵋。師父逝世，本派事務千頭萬緒，均要掌門人分理。你孤身一人突然不聲不響的回到大都，卻是為何？」
趙敏一聽，心中頓時亮起幾分希望的光芒，她孤身回大都？會是......會是為了自己嗎？
「師父交下一副極重的擔子，放在小妹身上，是以小妹非回大都不可」
「那是什麼事？此處除了本派同門，並無外人，你盡可明白言講」
「這是本派最大的機密，除了本派掌門人之外，不能告知旁人」
丁敏君冷笑一聲，「哼！你什麼都往『掌門人』這三個字上一推，須騙我不到。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悄悄回大都，便是來尋魔教那個姓張的小淫賊、那個當教主的大魔頭」
張無忌聽了此話心中一震，芷若竟是回大都來找我的么？她……
來不及思索，張無忌突然之間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只覺得身邊一股濃烈的殺氣向自己襲來，他緩緩轉頭，看向趙敏，只見她雙眼滿是血絲，配上蒼白如許的臉色看上去更是形同鬼魅，一手還按在倚天劍柄上死死盯著自己。
院里的丁敏君還在繼續添油加醋，一邊滿口講著周芷若和那魔教的小淫賊在光明頂上如何眉來眼去，一邊尖著嗓子裝腔作勢，故作妖媚嬌柔地學說著周芷若到客店尋找張無忌時說的話，直言兩人的關係不清不楚，還說到峨眉眾人悄悄跟在周芷若身後看得清清楚楚，周芷若羞憤至極百口難辯。
再到後來趙敏雙耳已經聽不清楚什麼東西了，嫉妒和恨意佔據了心頭，此時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殺了張無忌！
趙敏握著倚天劍柄的手因太過用力微微發抖，若不是想著周芷若還在院中，只怕真會拔出倚天劍當場將張無忌刺個對穿。
小昭聽到丁敏君的話便知道趙敏又要不好，看著趙敏意欲殺人的樣子，連忙按住了趙敏握著劍柄的手，低聲安撫道，「郡主，冷靜一些，周姑娘的那個丁師姐野心之大，話里話外逼著周姑娘交出掌門信物，想必是覬覦峨眉掌門之位，她自然是千方百計地想要污衊周姑娘的清譽的」
趙敏自然知道丁敏君不是好東西，她的污衊不能信，可周芷若回來大都到客店裡找尋張無忌，是峨眉眾人親眼看見，剛才丁敏君如此說的時候便是連靜玄都沉默不語。
可此時的確不是算賬的好時機，趙敏冷瞥了一眼張無忌，握著劍的手慢慢鬆了開來，繼續注意著裡面，只聽爭執之聲越來越大，已有幾個峨眉師姐認同丁敏君所說要周芷若交出鐵指環，重選資歷威望都夠格的當掌門，周芷若發下誓言死活不肯交出。
趙敏心煩極了，她既看不了周芷若被眾人逼迫為難，但又不想她去當這個峨眉掌門，心中百轉糾結。
正為暗自為難著，張無忌卻已經按捺不住想要進去替周芷若解圍，趙敏見狀連忙摁住了他，「你幹什麼？！」
「我去解釋清楚」
趙敏眼中的怒火完全掩飾不住，壓著聲音怒道，「你是真蠢還是裝傻？！你現在進去就是想叫她百口莫辯！你是非想要讓她跟你扯上關係是不是？！」
「我不是，我......」
恰在此時院子另一角牆外突然傳出一陣咳嗽之聲。
峨眉眾人立刻警惕起來，丁敏君喝道，「是誰鬼鬼祟祟在這裡偷聽？！」
牆外繼續傳來幾聲咳嗽，卻聽另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說道：「黑夜之中，你峨嵋派在這裡鬼鬼祟祟地幹什麼？」
趙敏張無忌聽這聲音均是覺得耳熟，緊接著一陣衣襟帶風之聲，似是偷聽的人落到了院子里。
趙敏忽的認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忍不住悄悄勾上牆頭探出一雙眼睛向裡面望去。
張無忌和小昭便也有樣學樣，小心探頭望向裡面。
張無忌和趙敏見到蛛兒的身影，驚喜不已，尤其是趙敏，見她安然無恙，更是完全放下了心，只是好奇那臭丫頭身側的手持拐杖佝僂龍鍾老婆子是什麼人？
峨眉眾人之前應是見過這老婆子，丁敏君似乎對突然出現打亂自己的不速之客不滿，對那老婆子冷冷道，「金花婆婆，你來幹什麼？」
「你師父在哪裡？」
丁敏君哼了一聲，「先師已於昨日圓寂，你在園外聽了這麼久，卻來明知故問」
金花婆婆拄著拐杖的手不禁一顫，不敢相信地問道，「你、你說什麼？你說她......你再說一遍！」
此時靜玄上前兩步，正色道，「師父已於昨日在萬安寺圓寂」
金花婆婆彷彿被這消息震住，站不住地後退兩步，若不是蛛兒扶住，看上去定會摔在地上。
「她、她死了？她怎麼......她怎麼死的？」
丁敏君卻又在此時插嘴，冷冷諷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關你什麼......呃！」
丁敏君想不到這個金花婆婆忽然眼眸赤紅，發了瘋似的，一言不合就閃身到了自己面前，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並且在不斷地發勁，「我問你她是怎麼死的！」
「咯...呃...」，丁敏君死命扣著金花婆婆箍住自己脖子的那隻手，可惜沒有半點效果，直到不能呼吸雙眼翻白，丁敏君才真的怕了，用盡餘力出聲道，「是、是被朝廷害死的，是...是那個妖女，對，是她抓了六大派，還...還命人...放火燒塔，師父不願接受那魔教出手相助，從...塔上跳下...摔死了」
反正那下令放火的人是朝廷的人，丁敏君來不及多解釋，便將一切都推到趙敏頭上。
丁敏君一說完，金花婆婆便鬆開了手，不是她善心大發，實在是承受不住這個消息，無力地又退了好幾步，失神道，「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肯...你、你這個！你這個......傻女人」
金花婆婆越說越無力，到了最後聲音細微到只有自己聽得見。丁敏君剛才險些命喪她手，心中憤恨，此時見金花婆婆失魂落魄，歹毒心思一起，當即拔出佩劍就朝離自己只有幾步之遠的金花婆婆刺去。
「婆婆！」，蛛兒失聲大喊。
金花婆婆眼神一厲，丁敏君的突然出手並沒有讓她猝不及防，手中龍頭拐杖橫掃，「叮」的一聲便將她長劍打開，大袖一揮，丁敏君便飛了出去，連吐幾口鮮血，倒地不起。
即使丁敏君尖酸刻薄，可此時峨眉眾人也不能見著金花婆婆打傷門人而無動於衷，靜玄長劍一晃，幾聲呼哨，峨嵋群弟子倏地散開，各出兵刃，團團將金花婆婆圍了起來，就欲動手。
金花婆婆咳了兩聲，身形倏地在峨眉弟子之間穿梭，大袖飛舞，峨嵋門人長劍齊出，竟沒一劍能刺中她衣衫，但卻已有好些人給打中穴道倒地。她打穴手法極為怪異、遭打中的都大聲呼叫。一時廢園中凄厲的叫聲此起彼落，聞之心驚。
眼見峨眉弟子陣法已破，再打下去只怕要全軍覆沒，周芷若當即大叫一聲，「住手！」
金花婆婆好奇地向她望去，打量了幾眼，待看到周芷若手上戴著的鐵指環，訝然道，「她將掌門之位傳給了你？」
周芷若點頭，施了一禮，「峨嵋派第四代掌門人周芷若，問婆婆安好」
誰知金花婆婆二話不說，突然間雙掌齊出，一掌按在周芷若前胸，一掌按在她后心，將她身子平平地夾在雙掌之間，雙掌著手之處，均是致命大穴，只需稍催內力，周芷若便會殞命當場。
金花婆婆道，「她既然將掌門之位傳給你，我想她自是不會看錯人，可你武功稀鬆平常，何以擔得掌門重任？」
周芷若認得清情況，知道自己的性命拿捏在對方手中，心下慌張不已卻還是冷道，「峨眉門戶之事，不勞前輩費心！」
「好，好，那你峨眉弟子的穴道，你便自己解了吧」
說罷金花婆婆轉身便要離開，只是適才靜玄等幾位輩分較高的師姐已經試圖為到底痛呼不已的同門解穴，卻毫無好轉。周芷若看著這些同門難熬痛苦的樣子，忙道，「婆婆慢走。我這幾位同門師姐，還請解救」
「你想要我救她們，也不是不行，這是斷腸裂心的毒藥，你吃了下去，我便救人」
周芷若想起自己發下的誓言，又想到師父的囑咐，柔腸寸斷，那倚天劍在她手中，自己如何奪回，當真要殺了她不可？周芷若看著那藥丸，伸手接了過來，與其活著受那無窮折磨，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眼見周芷若就要吞下，靜玄喝道：「周師妹，不能吃！」
張無忌見情勢危急，又待躍出阻止，可感覺到身邊寒氣，下意識看向趙敏，見她果真冷眼望著自己，「這個......周姑娘處境危險，我......」
「那不是毒藥」，趙敏又看向金花婆婆那處，想起她聽聞滅絕死訊的表現非同尋常，暗道，「這個金花婆婆還真是有些奇怪」
張無忌奇道，「不是毒藥？敏敏你怎麼知道的？」
「哼，本郡主早就玩膩了的把戲，怎麼不知道」
張無忌再回頭看向院中時，周芷若已然將藥丸吞下。
靜玄等人紛紛呼喝，又要搶上和金花婆婆動手。
金花婆婆滿意地看著周芷若：「很好，挺有骨氣！這毒藥么，藥性一時三刻也不能發作。周姑娘，你跟在老婆子身邊，乖乖地聽話，老婆子一歡喜，說不定便給你解藥」，說著走到那些被打中穴道的峨嵋門人身畔，在每人身上敲拍數下。
那幾人疼痛登止，停了叫喊，只四肢酸麻，一時仍不能動彈。這幾人眼見周芷若捨命服毒，相救自己，都十分感激，有人便道：「多謝掌門人！」
金花婆婆對周芷若柔聲道：「乖孩子，你跟著我去，婆婆不會難為你」，金花婆婆心中已然打定主意將周芷若帶在身邊當作弟子好好教導，她選擇的後繼之人心性品行皆是不錯，只可惜武功平平，若是峨眉衰落在這小丫頭之手，她想來也不會開心。
周芷若還未回答，金花婆婆拉著她就要離開。靜玄搶上前欲待攔阻，斜刺里一縷指風，勁射而至，卻是蛛兒從旁髮指相襲。
「站住！」
本來蛛兒攔住了靜玄的腳步，同一時間卻又有一人從牆外飛身落到了金花婆婆面前，「老乞婆，將她放開！」
「又是哪裡來的小丫頭」
趙敏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男裝打扮，她不知滅絕曾一眼看出自己女扮男裝，還心道從未有人看破過自己，贊道，「前輩好眼力」
「算不得什麼，不過是老婆子年輕時玩膩了的小把戲」
趙敏不欲與她多說，直言，「還請前輩放開她」
「哦？你也是峨眉的人？」
「我不是」
「那你來管什麼閑事」
「你要帶走的是我的人，如何算是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