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美味

慕尼黑的冬天潮濕多雨，天總是灰濛濛的一片，與南澤的氣候很是相似。

說來奇怪，方早生命中大部分的時間是生活在樟城，在南澤僅生活了短短一年，但來到德國后，她每次回憶起中國，大多是南澤的陰雨綿綿，而非樟城的艷陽高照。

肯定是因為爸媽現在正在南澤，方早一次次這樣說服自己。

在這個陰雨綿綿的冬天裡，方早終於在宋敏詩的期望之中，與室友趙蒼蒼成了朋友。

那是在一個周六的深夜，方早用了整整二十一個小時的時間終於完成了小組作業。沒錯，她又獨自完成了小組作業。自她上一次獨自做作業還取得優秀的成績后，無論是幾人小組，她總是莫名其妙被單了下來。有幾次老師將她分進別的小組，但面對明顯不喜歡自己的隊友，她最後決定，還是一個人完成作業來得更愉快。

方早有時候也覺得委屈，好幾個小組做作業都是拼拼湊湊交上去，她一個人在圖書館花別人三倍的時間做作業，得到的依舊是被孤立。

在來到德國之前，她以為自己可以擯棄原先的生活，放縱地活出自我。

可方早發現，那對她來說，真的太遙遠。

她習慣萬眾矚目，習慣成為人群中最優秀的那一個，即便現在沒有了宋敏詩拿著鞭子追趕，她仍舊停不下來，只能埋頭往前沖。

那個晚上，慕尼黑下了很大的雨，方早從房間里出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超過十個小時沒有進食，餓得前胸貼後背。

方早打了好幾間外賣餐廳的電話，不是沒有接聽便是已經暫停營業。她看了一眼時間，忍不住發出哀號——德國不比國內，半夜三四點還能吃到各種夜宵，除了酒吧，深夜極少有營業的餐館，就連超市也是早早地打烊。

方早在廚房翻箱倒櫃了一通，即食食品沒有庫存，冰箱里除了義大利面和雞蛋外，就剩下幾個不知何時買來的番茄。

方早對著冰箱欲哭無淚，最後只好決定自己動手，給自己煮個面。

入住到現在將近兩個月，方早還是第一次開伙，那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做飯。從前在家，宋敏詩是不讓她做這些事的，她從未做過家務，她要做的，就是好好學習，扮演她的天才少女。

她成功地偽裝了十年，卻受阻於庖廚。

她只是煮個意麵，面卻著了火，燒了起來。

方早嚇了一跳，不知所措，若不是趙蒼蒼及時出現把火撲滅，估計廚房都要燒起來。

自「衣服罩頭」事件后，兩人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趙蒼蒼剛滅完火，看著灰頭土臉的方早，忍不住主動和她說話：「大小姐，你在搞什麼，下次放火前知會我一聲，我還不想死。」

方早有點委屈：「我只是想煮個面。」

「大半夜的？」

「我今天還沒吃飯。」血糖一低，連說話都有氣無力，方早正準備回房間，躺到床上熬到明天，便聽見趙蒼蒼翻箱倒櫃的動靜，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包麵粉來。

「你做什麼？」

「不是還沒吃飯嗎，給你做個麵條。」趙蒼蒼說著話，手上動作卻沒停，「免得你餓死了，我還要去警局做筆錄。」

「你會做飯啊！」

趙蒼蒼和方早一樣，向來是吃方便食品和外賣，所以方早一直以為她不會做飯，卻不想她十分熟練，在說話間，她已經將面揉成團，麵糰摔打在桌上，麵粉紛紛揚揚。方早拉了把椅子，坐在旁邊目光灼灼地看著，感覺趙蒼蒼一頭金黃色的秀髮都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不，比母親還要偉大，畢竟宋敏詩也不會做飯，方早已經將自己的笨拙推到了遺傳學上。

「趙蒼蒼，你真好。」

趙蒼蒼聞言，手一抖，差點將拉好的麵條掉在地上，她轉頭，方早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愛意，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別這麼噁心我，不然我把面餵給垃圾桶。」

方早忙捂住嘴，不敢再多說話。

趙蒼蒼用廚房僅有的番茄、雞蛋和麵粉做了一碗雞蛋打滷麵，正宗的中餐。

方早已經忘了多久沒有吃到正宗的中餐，還是這麼筋道的麵條，她抱著碗坐在沙發上狼吞虎咽。趙蒼蒼拉了一把椅子，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大罐黑啤，自顧自地喝著，狀似不經意地問：「好吃嗎？」

「不是好吃。」在趙蒼蒼臉完全黑透前，方早補充，「是超級無敵好吃！趙蒼蒼，你爸爸是個大廚吧！」

「不是，我爸爸是個暴發戶。」趙蒼蒼又喝了一口啤酒，不知道是認真還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