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沒拎起來

郁雲初的目光實在太過熾熱，毫不遮擋地燒著商眠的背，她卻頭也沒回。

那夜商眠一回到家，便被商明建抓著聽了一集八點檔連續劇：郁長安因為剛正不阿，得罪了不少人，最近又有人往家裡寄恐嚇信，夫妻倆十分小心，但沒想到對方的目標卻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兒子郁雲初。幾日前，有人破壞了他的剎車，導致他出了一場車禍，好在人沒什麼事，就是嚇壞了郁夫人。雖然立了案，但幕後黑手還未揪出，郁夫人嚷嚷著要給他請保鏢又被回絕，每日在家寢食難安。

商眠還未從原來那隻驕傲的孔雀是郁伯伯的兒子郁雲初的驚訝中緩過來，就被父母扔下的任務砸暈了：「阿眠，我們希望你能夠暗中保護一下你郁家哥哥。」

商眠以為自己聽錯了：「我？暗中保護？爹，您女兒是人民公安，不是郁家的保鏢！還暗中保護，你當演電視呀？」

「不是保鏢，不用24小時貼身保護，就是你多照應一下，你平時工作忙就忙你的，休息時間多關照一下他，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可疑人物出現，你是刑警，偵查最在行啦，你郁哥哥就是不願意請保鏢，你郁伯伯不是沒法子嗎……」

「老爹，我也沒法子，我工作太忙。」

她弔兒郎當甩著包往房間里走，商明建叫了兩聲沒叫住，曲葵冷冰冰一句就將商眠釘在原地：「聽說你這房子又漲租金了？」

商眠猛地回頭，她是江湖百曉生嗎？怎麼連這個也知道？

「你上個月信用卡是不是又透支了？」

「你房間那空調壞了有一陣吧，不熱嗎？」

商眠震驚地看著曲葵女士，她慢悠悠地喝起茶，眼皮都沒抬一下。

「您到底想說什麼，您就說吧！」

「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給你提供一套博陵CBD高級小區精裝住宅，免費居住，就看你要不要抓住了！」曲葵明明是個法醫，這口氣卻像極了兩個月前被搗毀的傳銷組織小頭目。

商眠就這樣入坑了。

商眠答應之後才知道，她要與郁雲初同住一個屋檐下，她當即反悔：「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檐下成何體統？」

曲葵白了她一眼：「這事你也不是沒做過。」

「就算我同意，郁雲初也不會同意！」他有著嚴重潔癖和王子病，看她的眼神都帶著鄙夷，怎麼會願意和她住在一起。

「這個不用你操心，你於阿姨和郁伯伯會解決。」

當然，為了顯得自己在生活面前不那麼卑躬屈膝，她提了兩個要求。

「江遠和我一起。」

「這麼丟人的事情，誰也不能說，保密。」

曲葵瞄了一眼江遠緊閉的房門，縱然不悅，也知道那是商眠的底線，她了解她，不想做無謂的掙扎，只點點頭，揉了揉眉心，拖著商明建離開這糟心的地兒。

商明建與曲葵夫婦走後，商眠拎著電腦敲開了江遠的房間：「單位發的，你拿著用。」

「你當我是傻子嗎？」江遠從袋子里抽出一張發票，「你買完電腦，還有錢嗎？最近不是要漲房租嗎？我電腦修修還可以用的，拿回去退吧，現在電腦城還沒關門。」

江遠站在燈光下，頭髮微微有些凌亂，俊秀的眉目中藏著焦慮，商眠嘆了一口氣，她像他這麼大，滿腦子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哪裡有生活和金錢的困擾。他的懂事讓她心疼。

商眠直接拆開了包裝：「有錢，多的是。我發了補貼和獎金。」

江遠將信將疑：「真的？」

「嗯，我有個事和你說，我們可能要搬家了。最近不是漲房租嗎？我爸的朋友在觀瀾半島有套大房子，得知這事後讓我們住過去，因為那房子挺大的，平時只有他兒子一個人住也浪費，我們可以改善一下居住環境，更重要的是不用付房租。」

商眠沒有將保護郁雲初的事說出來，江遠卻瞭然：「是不是有什麼內情？你若是不想說，我就不問。」

「什麼朋友？」郁雲初清冽的聲音帶上了一點尖刻，「我爸有這麼年輕……的朋友，您還能如此平靜？」他原想說年輕漂亮，但商眠怎麼看都和漂亮搭不上邊，勉為其難擠上好看的邊緣。

郁雲初站在陽台，聲音壓得很低，生怕給那兩姐弟聽見，想要看好戲的林覺予已經被他趕回家。

商眠才進了1801，郁雲初還沒來得及驚訝，於筱竹的電話已經打了進來，先斬後奏告知他這一「噩耗」。

於筱竹話還沒說完便被兒子激動地打斷，不由得驚奇：「我還沒說完，是你爸爸的朋友商明建叔叔的女兒商眠，你們小時候還見過，一起玩過，不記得了嗎？房間我已經讓人打掃了。喂……雲初，你在聽嗎？」

商明建？商眠！

郁雲初一震，半晌沒有言語，怪不得他總覺得商眠這名字熟悉。

那時候他不過八九歲，於筱竹將他當成了溫室里的鮮花養著，哪裡也不曾去，8歲才去了一次電影院，還有兩個保姆跟著，至於遊樂場什麼的，只在電視里看過。而商眠剛上小學，成日跟著商明建與曲葵，字都不認識就翻閱過無數血淋淋的宗卷，皮得像只猴子，翻過消防車，斗過警犬，連太平間都曾溜進去玩過，聽說是家屬院的一大公害。

郁長安雖和商明建是朋友，但各自忙著各自的公務，極少碰頭，偶爾有機會吃飯，也很少帶上老婆孩子，況且於筱竹那時候精神不大穩定。倆小孩第一次碰頭，在酒店的餐廳，郁雲初穿著校服，商眠不知道從哪裡回來，渾身都是泥，被曲葵數落著，她毫不在乎地聽著，口中還咬著棒棒糖。商眠見到他，眼睛一亮：「郁伯伯家的小姐姐好漂亮。」

郁雲初臉都黑了，後退了兩步，商眠還不知被嫌棄，衝上來就要拉他的手，還是曲葵尷尬地喝退她：「阿眠，住手，那是郁哥哥！」

「這麼漂亮，明明就是姐姐！」

時隔多年，郁雲初還記得，那天的商眠眨巴著眼睛，天真燦爛得可惡。

郁雲初沉默地陷在回憶里，於筱竹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們兩家人是許多年沒有聯繫，但感情這不還在嗎？你阿眠妹妹自己住外邊，現在房東漲房租，她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少工資，到處找不到房子呢！我想著，我們房子這麼大，四五個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倒不如讓她住過來，你們互相也有個照應……」

於筱竹清楚自家兒子的脾性，所以直接先斬後奏，趕人這有失風度的事情他是做不出來的。

「我記得商叔叔只有一個女兒對吧？另一個男生是誰？」郁雲初抓住了重點，「商眠的弟弟？怎麼姓江？」

於筱竹被這麼一問，卡了一下。

這事她也是剛剛從郁長安口中得知，對商眠的行為半是欽佩半是同情，因為商眠答應照應郁雲初已讓她十分感激，倒也沒有糾結這個小細節，此時被郁雲初一問，直接語塞，她不是什麼八卦的人，一時不知道怎麼和他講。

於筱竹的沉默，卻讓郁雲初誤會了：「那男孩，難道不是曲阿姨生的？」郁雲初腦補了一出連續劇，同時始終想不通，那憨厚老實妻管嚴的老刑警怎麼有膽子背著曲葵做這樣的事，心裡不免有些硌硬。

於筱竹正要為躺槍的商明建辯解，電話卻被郁長安接過去：「你商叔叔是我多年的朋友，還幫過我們許多，這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因為這個誤會，郁雲初倒也忘記糾結商眠搬進來的原因。

此時，他們姐弟正在低聲說話，商眠的背包已經放在腳邊，郁雲初越看越覺得驚悚，那個背包大得出奇，他剛剛偷偷拎了一下——沒拎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