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別動
研討會最後一天,結束后,郁雲初徑自離開,想回酒店補眠。
昨天一夜沒有睡好,清晨他撥通了於筱竹的電話,那邊還在睡覺,聽見他電話嚇了一跳:「雲初,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事,我就是和你說一聲,我研討會結束,今天回博陵。」
於筱竹絮絮叨叨地叮囑了幾句,又忽然問起商眠:「你和你阿眠妹妹相處得好嗎?」
那四個字,像針一樣扎到了他,郁雲初忙道:「什麼阿眠妹妹,我有事,先忙了。」
掛了電話,郁雲初才想起這通電話的主要目的,是想要商眠的電話,但那兩個字就在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心煩意亂地從會場出來,走到大堂,忽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
「郁雲初。」
他猛地回頭,商眠就坐在大堂的沙發上,像沒骨頭一樣靠著靠背,也沒起身——她又換回了牛仔、T恤和襯衫,袖子半挽著,頭髮顏色也不是亂七八糟的,是原本偏深棕的發色。
「你怎麼來了?」他下意識地問。
商眠聳聳肩:「坐車呀。」
「我是說,你怎麼會來這裡?」
「你不是到南澤出差,我打電話到你們醫院,前台說你參加什麼研討會,我網上搜了一下地址,就來了,沒想到沒有邀請函,他們不讓進。」商眠終於從沙發上起來了,慢吞吞地抱怨著,「你再不出來,我都要上去問問警官證可不可以進去了,等得我快睡著。
「你是不是還要問我現在來做什麼?來感謝你,感謝前天晚上你的配合,沒有讓我暴露身份,我們的任務才能圓滿成功。」商眠仍舊帶著一點痞,「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郁醫生?」
郁雲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帶上了一些審視。
「你受傷了。」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商眠訝異,她掩飾得很好,沒想到還是被察覺了。
上次的任務失敗后,刑警隊又接到線報,毒販已收到風聲,潛逃到南澤。在郁雲初出差的第二天,商眠也接到緊急任務,跨市追捕,因為怕打草驚蛇,接連幾日她都偽裝成失足少女流連在夜店和美食街。
遇見郁雲初那日,商眠犧牲了自己的大長腿,已經勾搭了毒販的小跟班,得知毒販就藏匿在隔壁的火鍋店,從燒烤店到麻小店,都潛伏了不少兄弟,就等對方一露面,一網打盡。
郁雲初的出現,商眠有一瞬間的慌亂,就怕他與自己打招呼,任務失敗另說,對方都是亡命之徒,身上都有槍械,傷了群眾就糟了。
好在,他識趣地配合她演戲。
他們一直在燒烤店待到凌晨,毒販才露了面,但對方十分警惕,很快就發現不對勁,逃竄時傷了一個兄弟,商眠開著車追,在十字路口的時候,她直接連人帶車撞了過去。
人是抓到了,現在還在醫院昏迷不醒。
商眠也受了一點輕傷,手臂韌帶拉傷,她掩藏得好,沒想到郁雲初卻看出來了。
「我有個事,想拜託你。」
商眠剛開口,郁雲初已經猜到:「不要告訴江遠?」
商眠也不驚訝,點點頭:「我騙他說出來培訓。」
郁雲初對他們的姐弟相處模式十分好奇,商眠以姐姐自居,江遠卻從未叫過她一聲姐姐,平時看似是商眠發號施令,事實上她卻對江遠言聽計從。
「他不可能不知道。」郁雲初和江遠相處不多,幾乎也沒怎麼說過話,但那男孩敏感又聰慧,不可能不知道商眠撒謊。
「只要沒證據,我就不承認。」
郁雲初終於將話問了出口:「他不是你弟弟嗎?」但他卻更像她的哥哥,在他面前,商眠像個胡攪蠻纏的小孩。
「當然是我弟弟。」商眠頓了頓,「只是他不喜歡我當刑警,覺得危險。」
可是,商明建也是刑警。
郁雲初越與商眠相處,越覺得她神秘,深不可測,他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這麼大的好奇,可是商眠不想說,良好的修養讓他按捺住了窺探的心。
郁雲初是當天晚上的班機回博陵,商眠與他同一班機,因為回博陵只有這一班。
商眠來時是與金戈、陳肅一起,回去卻是自己一人,毒販還在醫院躺著,暫時無法押送回博陵,金戈留下來處理爛攤子,勒令商眠滾回去:「你知道你這樣做多危險嗎?要是人醒不來,你就等著停職查看吧。」
「我又不是故意傷人,是要他昏迷躺著好,還是讓他逃走繼續禍害人間好?」商眠在金戈面前向來沒臉沒皮,極少與他嗆聲,「我沒覺得我有錯。」
陳肅在一旁看著,緊張地搓著手,卻不敢搭話。
「我擔心的是躺著的人嗎?我擔心的是你!」金戈氣得臉都紅了,僅剩不多的毛髮隨著怒氣值上漲而擺動,「商眠,我知道你痛恨一切毒販,你拼了命都想將他們繩之以法,但是我不允許你這樣將自己置身危險中,你開著車那樣撞過去,如果你出了事,我怎麼和你爸交代?怎麼和江遙交代?我已經折了一個江遙,你再出事,我還有臉在刑警隊待下去嗎?」
或許是「江遙」二字,或許是金戈的話觸動了她,商眠的情緒慢慢被撫平,像被戳破了的氣球,懨懨地站在那裡。
金戈說得沒錯,她痛恨一切毒販,連帶線人都不用癮君子,每每案件與毒品相關,她都不顧一切要與嫌疑人接觸,她都要親自審訊,不放過一絲線索,去年還因為干預市局緝毒隊工作,而寫了檢討。
當時,嫌疑人險些逃脫,她腦子一熱,只有一個念頭:死也不能讓他逃走。
現在想想,自己的確是衝動了,她還沒有為江遙報仇,怎麼能夠就這樣出事。
「對不起,師父,我回去寫檢討。」
商眠往常都叫他「隊長」,「師父」這二字一出,金戈心底一軟,嘆了口氣:「你先回博陵吧,這裡有我。」他揮揮手,讓她先走。
這一次,商眠沒有異議,當即買了機票回去,買完才發現不能報銷。
即便是經濟艙,臨時機票還是讓她心在滴血。她上了飛機,毫無意外看見走貴賓通道的郁雲初已經端坐在頭等艙,明明在機艙里,還戴著墨鏡,膝上蓋著毯子,還放了報紙,成功人士的標配。
商眠右手韌帶拉傷,也沒去醫院,自己上了葯,亂七八糟地纏了一圈紗布。
她登機得晚,過道都是放行李的人,好不容易擠到了最後一排的座位,剛坐下,飛機還未起飛,空乘就走了過來:「商眠小姐是嗎?您的升艙服務已經辦理好,麻煩您到前面坐。」
商眠一頭霧水又擠到了頭等艙,發現座位就在郁雲初的旁邊,那麼誰幫她辦理升艙的,答案昭然若揭。
她只是覺得好奇,從她上飛機到換好位置坐下,郁雲初便戴著墨鏡端坐如山,他是什麼時候看見她的,又是什麼時候為她辦理升艙的?
他是驕傲的孔雀,華麗的羽毛下,隱藏了一顆溫柔細膩的心。
她以為他在休息,也沒與他搭話,過了一會兒,卻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商眠。」
她轉過頭,郁雲初已經摘下墨鏡,盯著她手上的紗布,帶著牙疼的表情:「你這是……哪個醫生給你纏的?」
「哦,我自己。」
「綁得太緊,不利於血液循環,而且你這紗布,怎麼髒兮兮的?」
商眠還沒反應過來,郁雲初已經按下了服務燈,和空乘要了無菌紗布和消毒水,又問商眠要了葯。
他的手指纖長,白色的紗布在他指間繞動,很快就纏了薄薄的一層,果然比原先舒服多了。
他靠得很近,呼吸輕輕地吹在她手上裸露的皮膚上,商眠覺得有些癢,躲開了些,又被按住。
「別動。」
他手指輕繞,給她打了個標準的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