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對可愛這個詞有誤解
班機在博陵機場降落,已是深夜。
下了飛機剛取了行李往外走,遠遠就看見那個高高的身影。
江遠站在出口處,他站得筆直,像一棵挺拔的松。
上飛機前,商眠給江遠發了微信,說自己晚上從南澤回博陵,她特意不說時間,就是不想讓他接機,沒想到他卻早早地等在那裡。
「大半夜還來接機,明早不用上課?」商眠話語裡帶著責備,臉上卻有無奈的笑意。
「你也知道大半夜,我不放心。」江遠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通,最後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你又受傷了?」
商眠每每出緊急危險的任務,都會用一些奇怪的借口搪塞過去。比如培訓、比如講座,但彼此都知道,這都是謊言,她只是不想讓江遠擔心,江遠也儘力地配合著她的表演。因為他知道,商眠是刑警,這是她的工作,她在職的一日,就與危險脫離不了關係。可每一次,看見她受了傷,都忍不住內心一抽,他已經失去了很多,無法再承受失去的痛苦。
商眠舉起單手投降:「意外,意外,見義勇為受的傷,你別這個表情看我!」
「走吧,回去了。」江遠面對沒臉沒皮的商眠完全無可奈何,往出口走了幾步,卻發現後面的人沒有跟上來,還在往大廳探頭探腦。
「你還不走嗎?」
「等一下……郁雲初,這裡。」後面這句話,卻不是對江遠說的。
兩人同一班飛機,她只一個背包不用託運,他去取行李,這會兒才見他拉著行李姍姍來遲,已是深夜,不見半分疲倦和狼狽,仍舊身軀挺拔,神采奕奕,360°無死角。
江遠站在商眠背後,郁雲初又戴著墨鏡,她沒看見,兩個男人的眉頭同時一皺。
「有事?」
「哦,我們不是住一起嗎?一起打車,方便。」
「方便」二字傳到郁雲初耳里,已被他自動轉化為省錢,他搖搖頭:「我有車。」他上飛機前已經讓陵光將車開到了停車場。
商眠「哦」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郁雲初大步往電梯的方向走,商眠倒映在電梯壁上的身影有些垂頭喪氣,但幾分鐘后,他便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因為商眠直接拉著江遠跟著他到了停車場,坐上了他的後座:「反正我們住一起,郁醫生你這麼熱心,一定不忍心讓我們姐弟深夜打車回去吧?多危險!」
郁雲初被她的不要臉和大言不慚的氣勢嚇得半晌沒有言語,他張了張嘴,拒絕的話到了嘴邊,仍是沒有說出口,冷哼了一聲,直接發動引擎。
深夜的機場高速尤為寂靜,郁雲初的車速仍舊維持著平時的水平,偌大的車廂里坐了三個人,誰都沒有開口打破平靜,只有交響樂此起彼伏的旋律。
商眠估計累了,上了車就開始補眠,江遠卻正襟危坐,一臉嚴肅。
郁雲初從後視鏡里看那雙沉靜的眼,他感覺這個年輕的男孩子似乎不喜歡自己,對自己帶著隱隱的敵意,只是他望過去,他便垂下眼帘。
郁雲初收回目光,別人喜歡他與否,這對他來說無關緊要,反正影響不了他的生活。
這時候的他,沒想到在不久的將來,會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臉。
從南澤回到博陵后,商眠度過了一段短暫的平靜時光。
這種平靜,是指相對意義上的平靜:比如轄區內沒有發生重大刑事案件,比如手底下幾個毛猴沒有給自己捅婁子,比如半夜三更沒有接到電話讓自己帶著法醫去海邊驗屍。
商眠難得一周沒有連續加班,手上的傷在心情舒適、工作輕鬆以及江遠的食補三重作用下好得飛快,很快就拆了繃帶,連帶面色都紅潤了不少。
何小空寫了一整周的結案報告,又替商眠寫了1萬字檢討,敢怒不敢言,只能委屈地替自己爭取一點權益:「眠哥,你看我最近都餓瘦了……」
商眠伸手掐了掐何小空的包子臉:「正好,減肥。」
商眠神清氣爽下班回觀瀾半島,手的繃帶已經拆了,可以敞開懷抱迎接雞飛狗跳的鄰里生活。
她是在這幾日才發現江遠和方可人之間惡劣的針鋒相對。
商眠與江遠共同生活了三年,這幾年,江遠都在努力扮演著一個獨立老成的形象,他完全忘記了自己才19歲,與他一樣大小的男孩許多才度過中二期,每日都在分泌腎上腺素,不是各種遊戲和運動,就是忙著求偶,而江遠每日除了上課就是在實驗室,要麼就是看書和看教學視頻,沒有同性朋友,也沒有喜歡的女孩,活得像個無趣的退休老幹部。
商眠甚是擔憂。
但就是這麼一個講究「五好四美」、在老師同學眼中高冷又睿智的天才少年,最近活得像一隻處於戰鬥狀態的鬥雞。
最開始聞到江遠和方可人之間硝煙氣息是在某個清晨,他們在電梯里剛好偶遇要上學的方可人。
「姐姐,等我一下。」
方可人話剛出口,江遠就眼疾手快地按下關門鍵,看得商眠傻了眼:「她不是讓等一下?」
江遠一臉無辜:「按錯了。」
又有一日,商眠去出任務,順路去接江遠放學,看見方可人,想順路搭她一程,剛喊了方可人一聲,江遠便道:「我要去書城買資料。」書城與觀瀾半島距離甚遠,眼下又正值人流高峰期,商眠覺得帶著方可人去塞車也不好,便和她揮手告別,結果去了書城,江遠就挑了兩本無關緊要的閑書。
再然後,某個夜晚,在隔音良好的高級住宅,商眠還是聽見了電梯口的爭吵,她出了門一看,江遠與方可人一個抱著書,一個提著好幾個購物袋,卡在電梯門口,誰也不讓誰,面紅耳赤一言不發地爭著往外擠,商眠趕緊伸手拉了方可人一把,將她從幼稚的小學生對峙中解救出來。
方可人氣呼呼地走了,不忘回頭對江遠擠眉弄眼,意思是自己勝利了。
沒想到江遠也幼稚地對著她冷哼了一聲,還不忘瞪商眠,帶著被背叛的憤怒:「你幫她?」
商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多大了?老師沒教你要禮讓嗎?還有人家是個女孩子,你要有點紳士風度!」
江遠還是委屈,直接越過她。
商眠覺得不可思議:「我說你,你怎麼整天看小方不順眼,挺可愛的女孩呀!」
「看來你對可愛這個詞有很深的誤解。」
「是是是,她不可愛,你最可愛。」
話音剛落,江遠已經惱羞成怒地甩上門,將她關在門外。
商眠摸摸鼻子,這樣的江遠甚是陌生,可卻令她覺得安心,這才是一個大學生該有的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