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接你下班
加班對商眠來說,習以為常。
郁雲初出現的深夜,她已經和陳肅在外面跑了十來個小時,晚餐都沒顧得上吃,累得直接癱在沙發上,外套往臉上一蓋就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是被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吵醒的,剛從沙發上坐起來,便有同事走了進來:「眠哥,有人報案,說是精神病院的車強搶女孩子……」
商眠頭疼得厲害,卻也顧不上,直接往大廳的方向走。
深夜的分局仍舊燈火通明卻安靜,只有值班的同事稀疏的身影,商眠的眼皮直跳,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預感,結果一走到大廳,便看見郁雲初。
他向來整潔筆挺的襯衫此時皺巴巴的,上面還有不少的血漬,左手手臂那塊兒亂七八糟地纏了件衣服,上面都是亂七八糟的暗紅色血跡。
商眠忽然頓住了腳步,她的腦袋「嗡嗡」直響,像是有人伸出手捏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發不出聲音。
作為一個刑警,商眠見多了血腥的場景,可這一刻,她卻覺得難受,心臟不停地傳來鈍痛感。
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三年前,看見江遙滿身是血地躺在她的面前。
郁雲初也看見了她,原本要走近,看見她臉上的表情,以為她被嚇到了,反倒後退了一步。
見他動了動身子,商眠才反應過來,快步朝他走去:「這是怎麼回事?大半夜和人打架?動用管制刀具?什麼事不能好好說?說不好不能報警?要動手?」她的語氣又快又急,嚴厲又肅穆,不僅是郁雲初,連他身邊站著的值班女警也被嚇了一跳。
商眠將他數落了一番,隨即拉著他的手:「走,還杵著幹嗎,去醫院……」他的手很冰,與她溫熱的手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是,商警官,這是報案人,他剛剛發現了疑似綁架的一伙人,在他們手上搶人,我們懷疑和最近的連環失蹤案有關……」
商眠這才站住,看向郁雲初。
他的手仍被她拉著,他覺得被她觸碰的皮膚燙得嚇人,幾乎要蓋過傷口的疼,可是他卻沒有抽出手。
「我……看見方可人被幾個穿著白大褂的戴著口罩的人拉上印著精神病院標記的麵包車,覺得不對勁,就上去搶人,他們便動了刀……」
郁雲初的聲音還未落,一個帶著酒氣的身體便撲進了商眠的懷抱:「商姐姐……」
商眠低下頭,幾日未見,方可人的頭髮又變了個顏色,她抱著她,頭埋在她的懷裡,渾身都在發顫,身體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般冰涼。
這是個混亂的夜晚。
郁雲初和人打了架,又受了傷,整個人狼狽不堪,好在傷看著驚險,卻不深,商眠直接讓值班法醫給郁雲初處理了一下傷口。
他倒是能忍痛,只是看見法醫的工具時,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商眠看著這人滿身血污,情緒已平復,內心卻仍是不痛快,便火上澆油:「恭喜您郁醫生,您是第一個享受我們李法醫服務的活人。」
強裝淡定的人終於綳不住,惱怒道:「你住口。」
方可人應該是喝了酒,又受到了驚嚇,臉色煞白,整個人不停地發抖,值班的女警官試著給她做了幾次筆錄都不成功,商眠只能親自上陣。
商眠原本是想通知她的父母的,但原本情緒就不穩的方可人一聽更是激動,商眠只好作罷,畢竟她已成年。
她披著商眠的外套,手裡捧著熱牛奶,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哆哆嗦嗦地說著今晚發生的事,商眠的手被她攥著,握出了一圈紅印。
「我……我媽要我出國,我不願意,和他們吵了架,就去喝酒了。我明明記得有同學和我一起,可喝到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我就走了,想回觀瀾半島。我喝得有點多,不大記得那輛車是什麼時候跟著我的,我看著上面印著精神病院的標記也沒在意,結果車上忽然下來兩個戴著口罩、穿著白大褂像醫生一樣的人,拖著我往車上拉,我喊了救命,可路上沒什麼人,有對情侶看見了,想幫我,他們說我是病人,他們就走了……要不是……要不是郁醫生……我……我真的不知道會被帶去哪裡……」
商眠越聽,臉色越沉。
他們已經確認過博陵以及鄰市的精神病院,並沒有叫慧仁的精神疾病醫院。
若不是郁雲初認識方可人,若不是他及時發現,多少人會誤會成精神病院抓病人,對眼皮底下的綁架視而不見。
只是大半夜,郁雲初為什麼會開著車在外面溜達?
面對商眠的追問,郁雲初並沒有馬上作答,他凝視著商眠,或許是夜深了,或許是她太疲倦,此時的商眠看起來脆弱又溫和。
他想起她抓著自己的手,心裡的某一塊地方也變得滾燙,像一鍋沸騰的水。
往常這個鐘點,他差不多已經點好了香薰準備入眠,可這晚不知道怎麼了,輾轉反側始終睡不著,總覺得心煩意亂。
他沒有雜亂的交際圈,只有林覺予這麼一個朋友,也不管他是不是已經睡著,直接致電過去。
好在偉大的人民公僕仍在辛勤地加班,接到電話大為驚奇:「你這不是夢遊吧,大半夜給我電話,天啊,這還是我認識的郁雲初嗎?」
「閉嘴。」他已經從床上起來,又灌了一大口水,「我失眠了。」
「我天天睡不夠,你還有資格失眠,思春吧你!」
郁雲初被噎了一下,卻也沒反駁。
林覺予加班到心力交瘁,感覺自己即將猝死的身體被八卦之力硬生生地喚活:「你真的思春了?快說,到底是什麼樣的奇女子,能夠拿下你這朵奇葩。」
郁雲初雖不痛快,仍舊一五一十地講了這些天的事,林覺予長長地「哦」了一聲,嗤笑道:「怪不得你母胎單身,女孩子加班多危險,你還不去接,獨自在家失眠。」
於是,郁雲初便出了門。
他看著眼前的人,始終想不通,為什麼是這樣的女孩,她隨性散漫,她脾氣火暴,她大大咧咧,她那麼不可愛,可他還是忍不住朝她走來。
郁雲初看著她亂糟糟的頭髮,聲音變得溫柔:「接你下班。」
他的眼眸深邃又迷人,商眠腳步一亂,心神無端跟著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