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記憶(2)
日光就像開了刃的刀劍,在空中揮舞著,折射出刺眼的光亮,猝不及防便被刺傷。
我把背挺得老直,犀利的日光打在我的後背上,熾熱又瘙癢。周舟站在我的身邊,手握著我的交叉放在背後,玩弄著我的指頭,我被她撓得忍不住笑了出來,而她卻站得比我還要直。
這個偽君子。
「學校三申五令不準夜不歸宿,你們還在這風口浪尖跑出去,你們究竟有沒有把學校的規章制度放在眼裡,有沒有把我這個輔導員放在眼裡?」張詩詩坐在辦公桌前,表情嚴肅,風範十足,「你看看你們這樣子,像學生嗎?你們還記得你們是學生嗎?」
她的旁邊坐著我們系主任,豁牙謝頂的老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張老師,她們還小,隨便說兩句就可以了,下次不要再犯就可以了,別這麼嚴肅。」
「主任,這是我們班裡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老師,我們昨天夜不歸宿是因為周舟生日,我們出去慶祝,可沒有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看著她那張噁心的臉,在內心對她翻了無數個白眼,剋制了許久才沒有讓自己甩門走人。周舟還在繼續玩著我的手指,神情慵懶,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模樣。
張詩詩被我這話噎住了,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除了憤怒還有一絲慌亂。我在內心冷笑。原本她還維持著優雅的形象,這下她完全被我們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惹惱了,氣得雙頰通紅。
「德育分扣五分,兩人再每人寫一份一千字的檢討交上來!」
從系辦出來的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周舟突然問我:「你和張詩詩兩人有什麼過節嗎?」
「為什麼這麼問?」
我扭過頭去看她,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道:「沒有,只是覺得你平常對誰都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樣子,對她的時候總是爭鋒相對,我覺得你們不是那麼尋常。」
「我……」
「談夏昕!」
彭西南陰沉著臉站在教學大樓的門口,風雨欲來的模樣,我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他已經朝我走來,劈頭蓋臉地問:「你昨天晚上去哪裡了?你一個女孩子一個晚上沒有回宿舍?你還像不像學生,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到處找你?」
我被他這一吼只覺得壓抑了許久的火猛地往上躥。
「是誰把我丟在酒吧的?你還敢說!我去哪裡關你屁事呀!你是我的誰?你管我去哪裡!我死在哪裡都不關你的事!」吼完我也不再去看他黑得不像話的臉,拉著周舟就走,他沒有再追上來。
回到宿舍正在給手機換電池,林朝陽又一驚一乍的:「對了,夏昕,昨晚彭西南一直打宿舍的電話找你,我說你還沒有回來他急死了,你快給他回個電話……」
手機剛開機,簡訊便鋪天蓋地襲來,五十二個來電提醒來自彭西南,還有十八條未讀簡訊。
——談夏昕,我錯了,你快開機。
——你怎麼不在酒吧,你去哪裡了?
——媽的,談夏昕你到底死哪裡去?
……
——談夏昕,媽的老子喜歡你,你快開機。
這是最後一條彭西南發給我的簡訊,時間是中午十二點,那個時候我還在陌生的床上做著香甜的美夢。
我和彭西南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從周舟生日的第二天開始,我們沒有再電話或者簡訊聯繫,也沒有碰面。說來可笑,在這偌大的學校里,我每天上課下課吃飯散步跑步,以往一天總能遇到好幾次而今整整過了一個星期我們竟然連一次都沒有遇見過。
我沒有刻意躲避著他,他也照常上課下課吃飯,但我們卻一次都沒有遇見。倒是周舟與林朝陽,兩人都遇見過他幾次,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便是神秘兮兮地八卦:「談夏昕你和彭西南分手了嗎?他怎麼看起來很頹靡的樣子?」
我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暴躁狀態,她們話還沒說完就被我氣呼呼地反駁:「我和他都沒有戀愛過!哪裡來的分手。」聽到我這麼說,她們笑得更歡了,就像兩隻偷腥的貓。
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開手機,卻一直沒有來自彭西南的簡訊和來電提醒,好幾次我都想打電話或者發簡訊給他,最後還是忍住了。我恨恨地瞪著幾天前他發的那條簡訊:說喜歡我的人是他,卻連一個電話都不給我打,喜歡個屁。更何況,那天晚上錯不在我,他憑什麼對我大發脾氣。
我咬牙切齒地對周舟下定決心:「只要彭西南不先向我示好,我絕對不去先找他。」她笑著搖搖頭,一臉「你就是傲嬌」的表情。
我一把抓過林朝陽的明星寫真集拍在她的臉上,不想再看到她那似是洞悉一切的高深莫測的笑,她卻笑得更加大聲,整個人都趴在了桌子上:「談夏昕,你太好笑了,戀愛中的小女人是這樣呀!」
正在和不知道哪個男生視頻的季柯然回過頭來扔給我們一個大大的白眼,回過頭對著攝像頭又是笑臉盈盈,周舟站了起來,對著攝像頭豎起了中指,然後淡定地朝洗手間走去。
我打開了電腦,打開天涯,準備自己找樂子,假裝聽不到季柯然氣急敗壞的尖叫聲。
日子依舊這樣有條不紊地繼續著,除了偶爾想到彭西南我心裡有些不痛快之外,一切風平浪靜。
我並不是中文系的文藝女青年,我語文作文從來都沒有及格過,所以我並不知道在很多小說和電影裡面,所有的風暴來臨之前都是風平浪靜,更忘記了風字開頭的成語還有風雲變幻,風雲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