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記憶(1)
我是被尖銳的鈴聲喚醒的,在枕頭上和桌子上摸索了好久卻沒有找到鬧鐘,待到我勉強掙扎著睜開眼睛鈴聲卻早已經停止了。而這一睜眼可不得了,才發現我並不是在熟悉的環境里:一米二的標準單人床變成了一米八的席夢思柔軟大床,粉紅色的被套也變深紫色,偌大的房間里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床便只有一個衣櫃和一張放著電腦的桌子,窗帘也是全黑色,整個屋子的裝修都充斥著硬朗的男性氣息。
門是打開的,我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面的環境,和房間的裝修差不多——簡潔幹練,擺放的傢具一看就是高檔貨。
我望著被磨砂玻璃隔開的洗浴室,真不知道是該慶幸裡面空無一人而不是像小說里寫的一樣充斥著迷茫的水汽以及「嘩啦啦」的流水聲,還是該悲哀整個屋子連一個人都沒有以至於我無法了解現在的狀況。
我的腦袋就像被大卡碾過又倒車無數回一樣,疼得不行,努力想了好久也沒有想起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只記得自己在酒吧喝醉了,被一個男人推倒后我就再無印象。我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那套,泛著難聞的酸臭,除了頭疼之外也沒有別的不適,我正想去洗漱一番再說的想法在我看到牆上的時鐘后馬上打消了。
時鐘的時針指在「2」字上。
我抓起放在床頭的手機就朝門口奔去,所幸的是大門並沒有被鎖上。在我關上門的瞬間我終於弄清了早上那催命的鈴聲到底是哪裡來的。
客廳的電話又響了。
這套公寓離我們學校並不遠,即使我手機沒電口袋空空回到學校我還是只用了半個鐘頭。我在宿舍門口翻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我的鑰匙。而後我恍然想起,醒來時床頭除了我的手機還有幾個雜七雜八的東西,其中就包括我的鑰匙和我的學生證,可我一著急了直接就抄起手機走人。
正在我煩得焦頭爛額時,宿舍的門從裡面被打開,出現在我面前的是我的室友林朝陽,以往這個時間她應該出去兼職了,不知道此時為什麼會在這裡,她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談夏昕,你完了。」
我還沒有來得及問清楚我到底為什麼完了,她又冒出了一句:「你和周舟都完了!」
「昨天學校學生會檢查夜不歸宿,你和周舟都沒有回來,我沒法幫你們瞞住,你們的名字估計現在已經被送上系辦了!在這個風口浪尖上,你們居然還夜不歸宿!」
以前學校對我們夜不歸宿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自從兩個星期前,一個中文系的師姐兩天沒有回宿舍卻在第三天被發現橫屍後山之後,學校開始嚴抓嚴打,對夜不歸宿者一律給以嚴厲打擊。
我聽完林朝陽的話三十秒后才終於抓到了重點:「你說周舟昨晚也沒有回來?」
「哦,」林朝陽指著我的身後,「現在她回來了。」
周舟穿的並不是昨晚的那身衣服,而是穿了一襲黑色的低胸的連衣裙,手裡還拿著漂亮的手包,她臉上的疲憊卻是精緻的妝容也難以遮掩。周舟和我們打了招呼后便進了門,連衣服也沒有換就往床上倒,用被子蒙住了頭。
我看著躺在床上蜷成一團的周舟,覺得這一刻的她像一隻蚌:用自己堅硬的外殼把自己包裹起來,不讓別人窺探她柔軟的內心。
「喲,我們的兩個大忙人終於回來了?」坐在電腦前敷面膜的季柯然毫不掩飾地用眼神打量窺探著我們,當她的眼神落到周舟身上時突然變得犀利起來,調子都高了一個Key:「KENZO的新款晚禮服?PRADA的包包?」
很快她又笑了:「周舟,我說你要穿假貨也專業一點吧,這衣服和包包我一個月多前才在雜誌上看到發布,估計全國也沒有幾人入手,你穿著它們也不怕出去被笑。」
季柯然的聲音剛落,周舟便從床上翻了起來,我有些擔心她們又要吵起來,她卻只是站在床邊冷笑著看著季柯然:「季柯然,下次與何老見面的時候替我問候一下他行嗎?」周舟的話音剛落,季柯然就變了臉色,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周舟,眼神是毫不掩飾的驚恐。後者淡定地躺下身,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繼續睡覺。
我還來不及問周舟究竟在說些什麼,林朝陽的破銅鑼嗓子就響了起來:「周舟,談夏昕,輔導員打電話來了,讓你們去一趟系辦。」
周舟面無表情地站起來,就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