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暗涌(7)
山洞隱匿在崖邊,洞口都是亂糟糟的樹枝和亂葉,不認真觀察難以發覺。原先他們也經過這裡,但陳初沒有發現這裡有個山洞,也不知道陸尋何時發現的,卻一直不動聲色。
陳初忽然覺得這人極其可怕。
像是對這個世界,對所有的人都懷著滿滿的惡意,任何事物都不能換得他的信任,每一句話都被揣度成別有用心。
陳初雖然憤怒,卻也不能不扶著他進山洞。
相比洞外,山洞乾燥溫暖,還有篝火堆和一些速食品包裝袋以及垃圾,應該是有人來過。陳初原先還擔心會不會是什麼動物的洞穴,進來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她將陸尋扶進山洞后,便自顧自找了個地兒休息,靠著牆,身體和精神終於放鬆了一些,又忽然感覺飢餓,背包里僅剩兩塊麵包和半瓶礦泉水,她又看向陸尋,他並沒有背包,輕裝上陣。
「你餓嗎?要喝水嗎?或者吃點麵包。」她朝正點燃篝火堆的陸尋晃了晃手中的東西,「我只有這些東西,可以分你一半。」
她自知不是什麼大公無私之人,也知道西樵山不是什麼荒山野嶺,今夜出不去,明日總能找到路下山或是遇到遊客,不會受困太久,吃食可以分給陸尋一些。
她斟酌了許久才說這話,對方卻毫不領情。陸尋不知道多久沒喝水了,嘴唇乾得起了皮,卻仍然搖頭拒絕了陳初的好意:「你吃吧。」
「你不是怕我毒死你吧!」陳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要喝水嗎?」
「你喝吧。」
火光中,陸尋乾淨的面龐看起來有些可恨,她狼狽不堪,他卻平靜淡定,彷彿此時不是深陷困境。
陳初暗暗罵了自己一句多管閑事,狼吞虎咽地吃了麵包和水,沒有給陸尋留,她想,你就後悔去吧。
陸尋有沒有後悔,陳初不知。
山洞裡寂靜無聲,只有篝火堆偶爾傳出「啪啪」的聲響,陸尋背對著她靠在牆上,陳初走了一天,停下來只覺得渾身酸痛,她以為自己會煎熬地度過這漫漫長夜,可奇怪得很,她盯著陸尋瘦削的背影,漸漸覺得睏倦,連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
她睡得很死,連夢也沒做。
陳初是被人推醒的。
睜開眼才發現是登山社的師兄,他一臉焦急地看著她,身後跟著好幾個人,熙攘喧鬧。她覺得腦袋沉得厲害,一時間無法思考:「師兄你怎麼在這。」
「現在是什麼情況,你還睡得這麼死。昨天我們一直等你等不到,以為你獨自回去了,回到學校才發現你沒回來,只好報了警。找了一夜,才發現你在這裡……」他的語氣含著責備,又想到站在這裡的人是陳副校長的女兒,收斂了一些,「你的臉色很難看,是病了嗎?」
「陸尋呢?」她環視了一圈,並沒發現本坐在那裡的人。
「誰?」
「和我在一起的人。」
「沒人和你在一起呀。」
陳初說:「有個男人,高高瘦瘦,腳還受了傷。」
「啊,我們剛剛來的路上倒是遇到個男人,他下山了呀,還有幾個看起來像是保鏢模樣的人。」
陳初疑惑:「他沒有和我在一起,自己下山的?」
「是啊,我們找到你,就你一人在。」沒想到男生也這樣八卦,「你認識他?他是什麼人,好像來頭很大?」
陳初沒有理會,她只覺得渾身發燙,頭重腳輕,難受得很,加上聽到陸尋將她獨自丟下,更是鬱結。
事情鬧得很大,驚動了校方領導,理所當然,陳初的父親陳洪恩也知道了。
陳初向來聽話,從小到大從未鬧出什麼大事件,這一次倒是將陳洪恩嚇了一大跳,好在人是回來了,且平安。
「你怎麼能脫離隊伍呢?一點團隊精神也沒有,且山裡那麼危險,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麼就不怕。還好你沒出什麼事,要不我怎麼向你媽媽交代。」
陳初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爸爸你沒告訴媽媽吧!」
「她連續幾日都有演出,我不敢告訴她,怕影響她發揮。」
「你別告訴媽媽好不好?我以後不敢了。」
總算說服了父親,陳初心安理得地去睡覺,結果這一睡,差些就起不來。
從西樵山回來后,她一直覺得累,頭疼,也沒有注意,想著休息一下便好,誰知到半夜開始發燒,咳嗽,說夢話,驚醒了全寢室的同學。大半夜叫了校醫,最後又被送到博陵大學附屬醫院。
她迷迷糊糊,半夢半醒,只記得自己被推來推去,還有許多穿著白大褂的人在她身邊晃悠。不僅如此,她還聽見何婧的聲音,想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結果一醒來,竟然看到何婧的臉——比往常憔悴了不少。
「媽媽你怎麼在這?不是周四才回來么?」
「你病了好幾天知道嗎?今天已經周五了。」何婧沒好氣道,「從小到大你都讓人省心,怎麼這一次不懂得照顧自己。你燒了好幾天,我和你爸爸都被嚇壞了,再不回來,連女兒都看不到了。」何婧雖不是好脾氣之人,但向來克制,極少當著外人的面大發雷霆,此時護士和醫生都在,她卻毫不掩飾自己的憤怒,可見真是急了。
陳初恍惚又回到那一年的病房,陳洪恩的眼淚和何婧歇斯底里的哭聲從回憶里一點點滲出,幾乎讓她窒息。
陳初突然的沉默讓何婧有些慌亂,停止了數落:「怎麼了?還不舒服?」
她搖搖頭,說沒事,又問什麼時候能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