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雲泥(3)
我訕訕地從傅亞斯的背上滑下來,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醒的。」
他睥睨了我一眼,鄙夷道:「在親你的時候就知道了,你的睫毛顫動了。我只不過是想試試你到底要裝到什麼時候,沒有想到你還真能裝。」
我不知道該怎麼應答,只好「哦」了一句便不再說話,對著天上的那半輪明月發獃。
傅亞斯目光灼灼地盯著我,他那窺探一切的目光讓我有些毛骨悚然,讓我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看著我冷笑道:「談夏昕,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是你太聰明還是太傻。」
我眯起眼抬起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明明是醒著的,卻不敢睜開眼問我為什麼吻你。」偌大的校園裡很安靜,似乎只剩下夜獨特的沙沙聲和傅亞斯清澈如水的聲音,「談夏昕,你這個膽小鬼。」
路燈照在他英俊的臉上,我聽到了我像鼓點一樣規律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咚咚。我張了張嘴巴,卻什麼話都問不出,最後他終於有些不耐煩,皺著眉頭轉身就想走。
在那麼一刻,我有一個強烈的感覺,若是我沒有開口,他可能就會這樣走掉,或許再也不會出現。
所以我還是咬咬牙大聲地叫住了他。
「等等。」
我揪著他的襯衫,柔軟的布料在我手中變得皺皺的。我深吸了一口氣,閉著眼睛視死如歸般:「傅亞斯,你為什麼吻我?你到底是不是喜歡我?」
耳畔是他的輕笑聲和他溫熱的呼吸,他的聲音帶著無奈和笑意:「談夏昕,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想吻你,所以我吻了你。」
夜色如水,傅亞斯美好的剪影慢慢地與我的重疊在了一起。
他又一次吻了我。
我的耳邊只有他的聲音,我只聽見他的聲音。
「談夏昕,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在你悲傷的時候我把肩膀借給你哭泣,在你快樂的時候我可以聽著你大笑。你可以對著我撒嬌哭鬧,我可以儘可能給你你所想要的。」他的手輕輕地掠過我的發,「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我感覺到呼吸困難,傅亞斯的眸子堪比星辰,似乎要將我整個人都吸進去。我甚至強烈地感覺到,在這一刻,無論是誰都無法拒絕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包括,為他去死。
後來,我問傅亞斯,為什麼一定要我問出口他才告訴我他喜歡我。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他破天荒地臉紅了起來,在我的逼問下才告訴我:「從小到大我想要的大多都可以得到,只要我想要,別人都會送到我面前來。但對於飄忽不定的你,我卻是不確定。所以我要你親口問,我才能告訴你,我想要你。」
只是那個時候,傅亞斯沒有告訴我,他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會用盡一切方式來搶奪。但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些東西無論他如何竭盡心思去爭去搶去求都不可能得到。因為還有一個人,拉著隱形的線在掌控他的人生,他跑得很遠,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離,卻忘記剪斷他背後的那根線。
那個時候我也忘記了,他想要的得不到的還有一個叫做顏夢的女孩子。
我雲里霧裡上樓時周舟還沒有睡覺,正坐在窗口上抽煙,我一走近她便掐了手中的煙,皺著眉頭看著我:「你和傅亞斯在一起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她直接點開了我的疑惑:「剛剛兩人在樓下我都看到了,從你拒絕彭西南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們最後會搞在一起。」
「不要用搞這麼難聽的詞。」我打斷她,「我們是純潔的男女關係。」
她嗤笑了一聲,點燃一根新的煙。我說不清此時是怎麼樣的心情,只覺得這個晚上的周舟異常惆悵,我想要安慰她,但是想到路放我就像被仙人掌扎到一樣,猛地收回了心思。我只好轉到了一個輕鬆活潑的話題:「對了,去年的成績出來了你曉得嗎?我的成績全系第一,林教授說我一定可以拿到國家一級獎學金!到時候我請你吃飯!跟著姐姐有肉吃,要什麼有什麼!」
她總算被我逗笑了,輕輕地拍了我一下,將我推進了浴室:「快去洗澡吧姐姐,你全身都是酒味。」
待到我洗完澡出來后,周舟已經睡了,依舊維持著她特有的端正的睡姿。
這個夜晚是我這幾年以來睡得最踏實的一個晚上,我甜蜜地入眠,一夜無夢。
事情的變故發生在第三天,在我對周舟與傅亞斯都誇下海口說我可以拿到國家一等獎學金要請他們吃飯之後,獎學金的名單終於出來了,而寫在系辦公布欄上第一排的那個名字卻不是我,而是另一個成績比我差了許多的女孩子。別說第一排,再下來的幾排,整個公布欄的紅榜上,我都找不到我的名字。
和我一起看榜的人都是一片嘩然,因為幾個老師都不止一次在班級里說了,今年的一等獎學金非我莫屬。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紅榜,周舟輕輕地推了推我的肩膀:「估計是哪裡弄錯了,快去系辦找老師吧。」
而等我趕到系辦時,我便知道沒有弄錯,這份獎學金永遠都不會落在我頭上。因為我在辦公室里看到了張詩詩,她氣定神閑地坐在那裡,似乎早就料到了我會來找她。
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我也懶得和她客套,單刀直入:「為什麼我的成績和學分是全班最高的,但是我拿不到獎學金,是不是你在搞鬼?」
她對著我笑得十分好看,而此時我卻恨不得衝上去給她兩個巴掌。
「談夏昕,你的德育不過關。所以,獎學金怎麼也不可能落到你頭上。你別忘了,拿獎學金除了智育之外,德育也很重要,你的德育不過關,智育再怎麼好也沒有用。」
「我德育哪裡不過關了?」
「別說以前,就說現在,你對老師不尊重,進辦公室連門都不敲,老師都不叫,光這一點,你就拿不到獎學金。」
我一下子就被噎住了,眼睛里的水汽慢慢地彙集,我憤恨地瞪了她一眼,轉身朝門口走去。臨走,不忘大聲地喊一句:「老師,我先走了,再見。」
「等等,談夏昕。」她喊住了我,我沒有回頭,只是僵著身體在那裡聽著她把話講完。
「你不要以為你做的事情沒有人知道,人在做,天在看。」
她的聲音是咬牙切齒的,早就沒有了原先的優雅。這句話我記得,從前是我送給她的,而今天,張詩詩將它回送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