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假正經
葉落槐告別了「相見恨晚」的一雙老同學，一個人回到了狹小的閣樓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耳朵不自覺的放大了樓下悉悉嗦嗦的響動。
感覺鬼姐今晚跟他印象里有點不一樣，言語輕浮，丟掉了一貫的含蓄與矜持，甚至還有點咳咳……
想來生意場上摸爬滾打的女人也不會多麼溫婉純良，就像曾經棄他而去的老母親，出於某種巧合，他所看到不過是美好的假象。
強迫自己緊閉著眼睛，腦海中全是限制級的幻想。彷彿聽到男人輕浮的戲謔，恍惚聽到女子恣意的迎合……
強壓著心底的不適感，連續翻了幾個身。心裡暗暗嗤笑：難怪某人會善解人意的准他把「朋友」帶回來。將心比心，那些「亂七八糟的故事」不過是她的日常。忽然覺得倒胃，莫名有些悔恨，他實在不該跟這樣的女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不知過了多久，恍惚聽到大門「咣當」一聲響，緊跟著是樓門前突然點亮的車燈和發動機揚長而去的轟鳴。
不情不願地爬了起來，亟待釋放膀胱的壓力。下樓來到客廳時，豐悅還沒有睡，正坐在沙發上低頭翻看著堆在茶几上的一大摞合同。餘光飛快的掃過空置的衣架和消失在門口的男士皮鞋，再度確認「肖陽」已經離開了。即便如此，他依然覺得她今晚的言行失當。懶得說話，一聲不響的路過她。
廁所門砰然關閉，豐悅的心臟驟然緊縮了一下，怔了片刻，默默地放下手裡的合同。敏銳地感覺到對方又在發脾氣，平日里他即便是走路，都很難聽到一點聲響。靠在沙發上長長舒了口，不知該如何面對小男生時而發作的負面情緒。
流水聲響過，葉落槐洗凈了手再度回到客廳。面對豐悅審視的目光，莫名有些無所適從。「又失眠了？」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對方畢竟是他的房東。
「沒有，在弄一個合同。」一隻手捂著嘴，遮住了臉上大半的表情。
「那……你忙……我先上去了……」目光沉在他眼前半米的地方，低頭路過她。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么？」臉色憔悴，疲憊地望著他。
「沒有，沒什麼好說的。」腳步停了一下，繼續往前走。
「不說算了，那麼往後都不要說了。你小，我不跟你計較，你這樣的性格沒人受得了。你是我的租客，你的臉色莫非是給我看的？」
「我不是沖你。」因為一句討好的解釋而莫名委屈，也或許是因為無處安身，才不得已賴在這裡。靈魂已經衝上閣樓開始打包行李，本尊卻麻木的站在原地說服自己：她是他的房東，他有什麼資格因為她的生活而發她的脾氣。
「你可以走了。睡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斂眉收拾著眼前初步草擬的股權合同，忽然覺得自己就像爛施好心的東郭先生。
葉落槐點了點頭，一聲不響地爬上閣樓。恍然意識到自己有點衝動，肖陽開車走了，倆人或許只是在談那些合同，他只是受不了她跟肖陽講話葷素不忌的樣子，自毀形象，別人會怎麼看她？
糾結再三，終於鼓起勇氣給豐悅發了微信，「對不起。」等了半晌無人回應，硬著頭皮追加了一條，「工作的事不太順利，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百無聊賴地刷著某音，瀏覽著各色各樣的美女。有的青春靚麗，有的溫柔恬靜，有的萬種風情……
深夜兩點半，微信上一直沒有迴音。心態崩潰，一骨碌爬起身心慌意亂地滑下了木梯。
樓下的房門開著，客廳里沒有人，廚房裡也沒有，廁所半透明的磨砂玻璃上也沒亮燈，扯開嗓門大喊，「鬼姐？鬼姐？」驟然提高了嗓音，「豐悅——你在哪兒呢？」提上鞋，一路小跑下了樓。只穿一件單衣，也沒覺得特別冷。
雷克薩斯還停在樓下的車位上，認定對方沒有走遠。撒開大步衝過馬路徑直進了對面的快餐店。
「鬼姐……」
豐悅被身後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猛一轉頭，接上尷尬閃避的目光。不想聽對方解釋，掃了桌簽上的二維碼起身就走，匆匆擦肩，對那副委屈的表情厭倦無比。
「鬼姐——」轉身追了出來，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對視著冷然回眸的雙眼，「別鬧了，三更半夜一個人跑出來不安全。」
扭頭別開目光，三緘其口。
憋屈，忍不住拔高嗓音，「我已經道過歉了，你還要我怎麼樣？我哪兒做得不對，你說句話行不行？」
瑟瑟發抖，壓抑著急促的喘息，鄭重的重複道，「我剛剛已經說過了——『往後都不要說話了』。你放心，我說話算數，不會在這個時候趕你走。我搬出去住，年底搬回來。」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他找到新的工作了，反正一個人，可以住在店裡，「沒有趕你走的意思，真的沒有……」緊抱著雙肩，急切地澄清自己的意圖，「是身體受不了，真的。我神經衰弱的很厲害，對著你，我有壓力。」
打量她慘白的臉上透出惶恐不安的表情，伸手將她拽回小區門口，斟酌了許久，終於開口說道，「對不起，我說實話，你可別生氣。我不喜歡你跟你老同學說話的口氣，看著不正經。我不願意你那樣！你是我姐，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第一天認識你。就覺得你不該那樣，不該那樣……」
揚手揉了揉脹痛的前額，釋然嘆了口氣，「我是個成年人，三十大幾了。什麼沒見過？什麼沒經過？你覺得我有必要裝出一副潔身自好的樣子么？純情屬於十八歲的少女，不屬於我。我也可以坦白的告訴你，我挺開放的。跟男人開幾句玩笑就是不正經么？那天底下恐怕沒有正經的女人了。即便要找人尋歡作樂，那個人也不是肖陽，我們倆就是純粹的同學，還是同桌，上學那時候就整天胡說八道的。你也打十五六歲過來的，同學之間開玩笑有那麼多忌諱么？何況我那時候就不是少女人設，突然端起架子真的好么？」
「可你在我面前從來都是一本正經的。今晚被你嚇到了，刷新認知。」
「你跟我很熟么？你在我眼裡就是個小孩兒，我再怎麼混蛋也不能殘害民族幼苗吧？」鬱悶地掃過他茫然的眸子，耐著性子解釋道，「打個比方，咱倆是親姐弟。姐姐在弟弟面前，跟她在你姐夫面前能一樣么？就算在她朋友面前也不可能跟在你眼前一樣規規矩矩的，她有自己的朋友圈。姐姐是你的半個長輩，她得有個家長的樣子，能跟你張口開玩笑閉口葷段子么？回頭再把小朋友都教壞了。」
輕輕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裡仍舊有些鬱悶：照理說，二十六七不是小孩兒了，對象換了好幾茬，早就是一大老爺們了，怎麼到了她跟前突然就成「民族幼苗」了？還擔心把他教壞了……
「趕緊回屋吧，外衣都不穿就跑出來。千萬別感冒了，你這會兒可連吊瓶都打不起。」主動挎上他的手臂，一起往家走。
「沒你說的那麼弱不經風。人是瘦了點，抵抗力還可以。」順勢將她冰涼冰涼的手揣進衛衣的大口袋，「這麼晚，你跟那個肖陽都聊什麼呢？」
「老年食堂的股權合同，算是我們倆的合作項目。我手裡有點閑錢，想做點投資，一直對類似的項目比較看好。現在，空巢老人越來越多，很多人晚年並不想離開家搬去養老院。『老年食堂』是朝陽產業，隨著老齡化的逐步加深，必定大有前景。啟動資金不高；項目一上馬還有補貼，給予一些相對的證策和配套設施。肖陽幹了這麼多年早教行業，對食堂的管理運營輕車熟路。自己能賺點錢，還能服務老齡人群為社會做點貢獻，肖陽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喜歡風月留白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風月留白更新速度最快。